第26章 碎鸡蛋5
或许是他听懂了我的未尽之意,这句话像一支迅捷的箭射中了眼前的男人,他的身体摇晃了一下。
男朋友看着我,却又好像在看着别人。他的眼神失去了焦距,茫茫然然在我的脸上漂浮着,连唇色都变得苍白。
我还想说很多很多话,可还是不忍心,叹了口气,道:“把它们都放在桌子上吧。”
他垂着眸将手里的鸡蛋放在了旁边的桌子上,嘴唇蠕动着,轻声说着什么。我没听清楚,疑惑地“啊?”了一声,下一秒,他擡起眼帘与我对视,低低重覆道:“……一模一样。”
“和那时候的样子,全部一样。”
好像有火光在他眼睛里面绽开,火舌气势汹汹地向我卷来,他身上剩下的只有燎原的疯狂。他古怪的笑了笑,声音又沈又哑,“可我不会再选错了。”
“你……”
以往翩翩矜贵的男人此刻就如同挣脱锁链的野兽,我忍不住后退了一步。但这就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他瞬间逼近,把我摁在了冰箱上,“怎么往后退了,潇宝想去哪里?”
他唤我名时是一贯的轻软,像拉丝的麦芽糖。男朋友的额头靠着我的,冰冷的气息轻悠悠地拂过我脸上,令人寒毛直竖。我清楚地看见他黑眸倒映出的一脸恐惧的青年,他摸着我的脸,指尖划过的触感如冰块滑下:“潇宝是在……害怕我吗?”
男朋友的手停在我的下巴,另一只手却摁在了我的喉咙,命门被牢牢掌控的恐惧让我无法回答出他想听的话语,只能恐慌又茫然地看着他,他看出了答案,冷笑了一声。
指腹轻柔地摩挲着我的喉结,他低声道:“不乖的孩子就要受惩罚。”
这句话奇妙地和我以前做过的梦重合,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会记得一个梦那么清楚——
梦里的那个人站在意识勾勒出的白茫茫的超市之中,居高临下地反问:“不乖的孩子,为什么要疼?”
他还说,“那听话,以后就在床上陪着我好不好?”
那个眼神,和现在如出一撇。
我好像徒劳无用的挣扎过,拼命推开他,喊着让他放开我;又好像没有灵魂的木偶,傻呆呆地被他扯着往楼上走。直到眼前出现那个金色牢笼时,我神智才全体归位,我两手并用,狼狈地想拔开他像铁钳般拧着我手臂的手,“你不能这样……阿玺!你放手!我不要!”
“我明明……明明什么都没做……”
我被重重推倒,笼子里面虽然铺着软绵绵的地毯,但似乎毫无用处,撞到毛毯我脑里狠狠地轰隆一声,我所有的哭叫求饶戛然而止,像一个被凝固了时间的人,只能死寂一般地看着他的动作。男人覆了上来,把我全身牢牢地按住,卷起旁边的锁链将我两只手臂和笼条缠在了一起,一圈,两圈,三圈,四圈……金光闪闪的链条和他眼里疯狂灼热的火光相交辉映。
我想,那声‘滴’,是计时炸弹结束倒计时最后徒劳的提醒。我以为我不小心踩到的雷不会爆炸,还沾沾自喜,现在才终于明白,我当时的我只是打开了开关。
倒计时结束了。
我发烧醒来那天是多开心啊,我觉得男朋友明白我所做的一切努力,他只是走得慢,需要我的时间和耐心,等他一步一步地向我走过来。
可,这一切都不过是我的痴人说梦罢了。
迷失在男朋友百依百顺的温柔假象里,以为只要在一起什么都会改变,直到他把我的光毫不留情地掐灭那一刻,愚蠢的人才醍醐灌顶。
金灿灿的笼条边隙里流光溢彩的水晶灯在我虹膜上留下永不磨灭的刻痕,笼顶浮翠流丹的艳丽玫瑰带着割伤人的锋利的美,如同高贵冷漠的神,垂眸看着世间无趣乏味的爱恨离合。
玫瑰花。
我手里好像又沾满了玫瑰花的汁水,是在医院里被他折断的玫瑰,被我掐碎的花瓣,原本一朵娇艳无双的玫瑰花变得支零破碎,惨不忍睹。我楞了很久,吃力地擡眼看向被缚住的手,原来没有残破玫瑰,湿哒哒是我的汗水。
衣服被扯下,“咔”地轻响,脖颈的皮肤神经传来毛茸茸的触感,是锁圈。极其精美的滕蔓圆环,内里贴着一层柔软棉布,触到皮肤后不会冷,不会硌,可他扣上的那一刻,我像在寒冬腊月里摸到了寒冰,逃不脱,皮肉永远都被黏在上面。
我开始发抖,看向身上的人。
男朋友的手指从锁链滑到我的脸颊,像冰冷的蛇身在皮肤上滑动,吐着蛇信跃跃欲试地准备攻击,脸上满足又疯狂的笑容令人恐惧:“宝贝,你真好看。”
“……这么好看的人,就应该被锁在这里,你说对不对?”
男人坦诚表露了真实的欲望,残忍的真挚表情说明这句话并不是玩笑。
我第一次见到这个笼子时,我就害怕终有一天会发生这个局面。
所以我小心翼翼丶如履薄冰,我努力设身处地为他着想,理解他,抚慰他,想他一定会改变的,他不过只是……在等我苏醒的那一年,生病了而已。
那些努力不过只是徒劳,我终于明白江山易改,本性却难移。
男人感受到了我的颤抖,狭长的双眸眼角眉梢带着冷意,他扯着锁链,让我整个上身随着他的动作擡了起来,“潇宝一点都不听话。”
“总是让我担心……”
再无以前那般耐心的前戏,横冲直撞地闯了进来。
痛呼止于喉咙中,像濒临死亡的鸟,呼吸一滞,我张了张嘴,能发出的只有无声的尖叫。
他进来那一瞬间真的痛极了,为了避免痛苦,我下意识想把身体缩起来,却被人硬生生撬开,按住手脚,狠狠地进入抽出。我后来想,他那几下草草的手指扩张也不过只是觉得肠道太干不利于他大开大合的动作罢了,性爱工具不需要自己的感受,主人舒服就好了。
我头晕目眩,像被人掐住了喉咙,我觉得我好像要被撕碎了,要死掉了。
想问为什么,可是声音淹没在痛楚里,细细碎碎不成句。
只能无神地看着在我身上律动的男人,他曾经把所有家具都包成圆角,地板铺上地毯,大费周章,就是怕我磕着绊着,但现在却是所有疼痛的赋予者。
身体火辣辣的,像被大斧劈开,他的每一个动作都让我下意识屏住呼吸,僵直身体,等待那阵痛苦过去。可是永远都过不完的,就像海浪永远都不会停止冲击海滩。
男人动作凶狠残暴,边动着边低声絮语,语气与动作截然相反,甚至是平铺直叙的,没有起伏,就像魔咒。
“你没醒过来的时候,我每天都想着这么做。我想过把你腿脚都打断了,把你锁在笼子里面,只做我的笼中鸟。”
“可你太会骗人了,你真的很会哄我。”
“哄我舍不得,哄我相信你,然后再一走了之。”
“我以前怎么会觉得你这幅样子不美呢?”
他打量着我的脸,歪歪头,像是有些疑惑的样子。
“你这样,才是最好看的。”
被他缠上锁链,束缚住行动,任由他掌控,才是最美的,最合他心意的。
到底为什么会沦落到这样子呢。
我失神地望着上方,眼睛早已被生理上的泪水盈满,世界模模糊糊,暗淡绝望。
明明几天前,我还高兴于他的变化,我觉得他终于信我了,我们的关系终于不必是你死我活,两方不能共存。
我努力试着在窒息的疼痛里,寻找一切的起因。
……是因为我偷听他的电话?
……因为在办公室遇见了那个人?
……因为我对‘再也不出去’这句命令的反对?
可是这些理由,不是能说服我理解他暴行的理由,完完全全站不住脚。
或许我昏过去了,又或许只是我意识模糊,时间的流逝没有了任何意义。不知过了多久,他将我的手解了下来,然后亲了亲手上青紫的勒痕,表情像有些后悔。我冷眼看着他的装模作样,他用手掌盖住了我的眼睛,轻声和我道:“我不喜欢你这个眼神。”
在被他蒙上一层黑暗之前,我瞥见了他手腕上的那串宝石,流转的光华就像一把锋利刀刃,刮破了我强忍的心绪——
“你不配带上它!”
不知道从哪里集聚的力气,我猛地把黑玛瑙手串给拔了下来,用尽全力丢了出去。我听见它撞击墙壁发出的清脆可悲的哀鸣,我直视着他眸中的震愕,一字一顿地重覆:“你不配。”
我送了黑玛瑙给男朋友当生日礼物,除了其的确外表上佳以外,也是因为它的功效。
玩宝石的人总是相信宝石的磁场的。黑玛瑙有沈厚丶安定的特性,作为佛教的七宝石之一,它能给人带来安全感,避免恐惧不安。
我以前相信男朋友是明白我为什么选择了黑玛瑙的,明白蕴藏在这份礼物里面的心意的——我送了手串之后,他的安全感似乎也与日俱增,我一个人在家时不用被时时通过监控盯着;可以偶尔谈及过去的事情;可以出门,不再只拘囿在家里。
即使有些只是清浅的只触及表面的尝试:谈及的过去的事情只能与他有关,出门的时候我绝不会离他有半米远,在人来人往的场合里,他紧紧地牵着我如同牵着一位四五岁容易走失的小孩子。
但我一直坚信他明白我的心意。
“我以为你懂的。我一直以为你懂的,你只是需要时间。”我浑身颤抖,说完这句话破堤的情绪倾泻而下,不就是摊牌吗,摊啊。
我才不会一个人憋着,操。要烦大家就都一起烦,宠你妈。
最多被操死,谁怕谁,去你妈的。
我努力克制住情绪的波动,可我失败了,甚至能感受到我声音在发抖:“可你就是不信我,就是觉得我会走。自我的想法全部挂到我头上,还要说我不乖。”
“你还想我怎么乖?……还不够吗?”
我茫然无力地问:“我不知道你到底想要什么。”语毕又故作恍然大悟地‘啊’了一声,眼泪却在我咧开嘴笑的那一刻尽数滚了下来:“我知道了,你想要的只是一只狗,而不是恋人。一只可以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一只永远会乖乖听你话的狗。”
这已经不是信任感的问题了,而是自私霸道的控制欲。
最后我问他,声音很轻,但是足够让人听清楚里面的失望。
“你现在,心里想着的,眼睛看着的,到底是我,还是失忆前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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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开始讲到过去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