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版在晋江56
北风阵阵, 天色转暗,如今的日头越发短了。
太阳已经西沉,落日的馀晖照耀在连绵宫殿的飞檐上, 闪烁着温和的光芒。
大雁南飞, 北风席卷着落叶在地上打着旋, 一片肃穆萧瑟。
林菀遥遥看了禁宫一会, 被风一吹,忽而感觉有些冷。
天色晚了,确实该回去了。
不知不觉她竟站在这里看了那么久, 到底是放归的宫人叫她心生羡慕了。
然而回过神来,她这才后知后觉的察觉周围安静的过分。
她在这站了这般久,怎得没人过来劝她回去?
正纳闷着呢,她扶着腰肢, 缓缓转过身,蓦然顿住。
不期然的,她对上一张寒意遍布的脸。
李玄照不知何时来了,竟就在她身后这般看着她, 不知道看了多久。
林菀顿时心中咯噔了一下,莫名有股不好的预感。
李玄照怎么神出鬼没的?
他在后面看了多久了?莫非听到她方才的感叹了?
不至于那么倒霉吧!
脑海中不由得开始回放李玄照先前发怒的模样,叫她额间顿时出了一层冷汗。
先前他把她抓回来时, 是那样的可怕的。
若是再来一次, 她实在遭不住了。
李玄照还在目光幽深的看着她,瞧着不是心情多好的样子。
只是他到底也没有立时发作, 说不得还有和缓的空间?
林菀心中忐忑,只得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 勉强挤出一丝笑意,上前一步道:“郎君今日竟回来这般早?怎么也不跟妾说一声……”
她笑吟吟的凑近, 像往常一般拉了拉李玄照的衣袖,柔声道:“郎君,外面冷,我们回去吧。”
李玄照面色不变,低眸定定的看着她。
夕阳的馀晖下,小娘子笑颜如花,轻柔的拉他的衣袖,还在趁机撒娇,似是方才的呢喃根本不存在一样。
她一贯会装模作样,如今是又要哄他了,想让他不要在意方才她说了什么。
然而李玄照知晓,方才的感慨是真,如今的温声细语才是假的,都是骗他的。
以往的柔情蜜意在心中回荡,难道她对他竟无一丝情意?
明明往日的心结尽消,裴炎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他给她这般恩宠,她为什么还有离开他的心思?
她怎得这般不识好歹?!
怒火在心头回荡,叫李玄照面上的寒意更凌冽了几分。
他眼神冰冷的看着林菀,再无往日的柔情疼惜。
被他这般看着,林菀心头油然冒出一股寒意,脊背不由得开始发紧。
她心头实在忐忑,生怕李玄照又要发疯。
如今可不比以往,她身子重了,再被吓唬一下,指不定要一尸两命。
这般想着,她面上终于显出一丝紧张。
她立时放开李玄照的衣袖,下意t识的往后退了两步,双手紧张的护着肚子,小心翼翼的与他保持距离,声音轻颤的道。
“郎君……怎么了……”
这般谨慎的模样,倒是生怕他打她似的。
李玄照原本要开口,见她这般,心头的怒火更盛。
即便是他前段时日行事过于冲动,对她有些鲁莽,难道这般时日的恩宠还不够弥补的吗?
怎得在她心中,他竟是个随时会伤害她的人?
她竟是这样想他的吗?
满腔怒火在心头来回冲撞,叫李玄照面上又带着一丝森然。
这落在林菀眼中,无疑就是他又要发疯了,又要像以往那般对待她。
往日那些血腥的画面抑制不住的在脑海中回荡,着实叫她心头发颤。
她紧紧咬紧红.唇,面色顿时变得煞白。
泪水大滴大滴的落下,林菀竭力克制,却依旧无法控制的浑身轻颤。
这幅惊惶的模样定定的印在李玄照的眼眸,叫他忽而心头怅然。
那日将她抓回来后,她就是这般,对他抗拒了很久才慢慢接受他的靠近。
他那时在心头发誓再不会这般对她,怎得昔日场景再现?
都是小娘子太过胆大妄为,竟这般惹他生气!
然而林菀惊恐的模样印在他眼眸中,叫他心中一痛。
无论如何,他不能再叫小娘子这般抗拒他了。
李玄照闭了闭眼,终于将心头的怒意强行压抑。
然而就在二人沉默之时,轻轻的呜咽随着风钻进李玄照的耳朵,叫他着实心烦意乱。
怎么又哭了?
她还想着逃离的心思,他听到了都没怎么样她,到底还有什么不满足?
小娘子这般辜负他,叫他该怎么办?
烦忧与酸涩在心头上涌,李玄照终于再也按耐不住了。
他蓦然转过身,沉声道:“照顾好娘子。”
说着他便大步离去,很快就消失不见。
北风席卷而来,将林菀身上吹的冰凉。
婢女们拥簇而来,面带忐忑的道:“娘子……殿下为何盛怒而去……”
林菀半晌不言,默默擦着眼泪,直至李玄照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眼前,她才终于回过神来。
没了李玄照的压迫,她又恢复正常了。
她在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庆幸这次李玄照终于没有肆无忌惮的发疯。
不管因为什么,她都不想再深思,也不想再去讨好他了。
没什么好说的,这确实是她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她无从解释,亦不想解释什么。
随便吧,她真的累了,再不想看他的脸色小心过活。
若是他因此厌弃了她,那正好。
林菀面色平静的回到北苑,一如往常的用膳睡觉,半点没有多言。
婢女们面面相觑,不明白先前俩人还和好如初,怎得转眼间又生分了。
李玄照这两日再没有踏足过北苑,林菀亦平静的接受,没有多馀一言。
她心里想着,李玄照不来折腾她正好,就这般安稳的过着,亦是很不错。
只要没别的惩处,林菀很会自得其乐。
只是每隔一天,禁宫的女官依旧如约而至,按照进度教授她禁宫礼仪。
林菀:……
原以为李玄照如此盛怒,会气的撤销她的贵妃封号,谁料竟没有?
所以这次他对她的惩处,就是冷落她不再来看她吗?
林菀再次:……
那他这次还真挺好的呢,差点以为他又要像以往那般吓唬她恐吓她了。
更甚者,她险些觉得李玄照会如上次那般差点掐死她呢。
如今这般,她心头说不上什么感觉,反正复杂无比。
她拒绝深思,不想去探究李玄照到底怎么想的,只得按部就班的继续生活。
转眼间半个月过去,李玄照竟然真的一次没来看过她。
除夕将近,东宫已然开始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林菀肚子越发沉了,这几日更是总觉的往下坠坠的,她心头隐隐有丝感悟,怕是这两天就要生了。
药藏郎为她诊脉后,亦是语重心长的道:“娘子生産在即,这两日可得注意了,保持心绪平稳,切勿大喜大悲。”
林菀点点,心道,只要李玄照不来折腾她,她心绪一直特别平稳。
天色越发严寒了,已然到了呵气成冰的地步。
这日黄昏,北风一吹,竟隐隐飘着雪花,雪越下越大,很快便将目之所及的一切掩盖,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林菀已经很少出门,此刻舒服的斜依在熏笼前,与婢女们一边闲聊,一边用红泥小火炉烤红薯。
香甜的气息在室内弥漫,林菀心情都愉悦了几分,眉目间都是笑意,半点没有被太子冷落的落寞。
有婢女感慨:“娘子都要生了,殿下也不来看看娘子,这可怎么才好……”
有人赶忙劝慰:“漠北大军护送俘虏归来,听闻今日已然入了长安,今晚禁宫设宴犒赏军将,殿下实在太忙碌了,才不是不愿意来……”
众人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这么说林璋已经到了长安?真不知何时有缘一见……”
“那有何难,待殿下登基,必要举行献俘礼,没几日了……”
……
众人议论纷纷,又是期待李玄照登基那日,又是感叹林璋实在是个传奇人物,从罪臣之子到立下这等不世功勋,军功封侯,该是何等的荣光……
林菀笑吟吟的听着,心头亦对林璋向往几分。
这般传奇人物,前世今生竟然都无缘相见,真不知是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呀。
婢女们说着说着,话题又扯到林菀身上。
“如今瞧着,娘子怕是赶不上登基之后生産了,真是遗憾……”
此言一出,众人亦是面露可惜。
太子虽说这段时日从不露面,可是既定的册封大典可是没有半点含糊,可见心头还是有林娘子的。
可惜生産之期到底由不得人,林娘子怕是要错过这等无上荣光了,多么令人惋惜啊。
林菀笑笑,温柔的抚摸了下肚子,不甚在意的道。
“只要孩儿健康平安就好,别的都不重要。”
众人自然连声附和,室内一时笑意连连,暖融融的春意肆意弥漫,似要将窗棂上堆积的积雪都融化了。
如今日头短了,天色很快就彻底暗了下来,然而在白茫茫雪花的映照下,竟显得宛如白昼。
林菀简单的梳洗过,在暖融融的室内散着一头青丝,隔着窗棂往外望。
禁宫方向灯火通明,随着北风飘荡,竟隐约传来阵阵丝竹声。
看来果真是大军进城,禁宫举办宫廷夜宴,犒赏将士。
那么说,林璋此时亦在禁宫赴宴?
林菀心头竟有丝惋惜,若是没有跟李玄照闹得那么僵,她还能问问李玄照林璋是个什么人呢。
站在窗前怔怔的看了一会,林菀不由得笑了笑。
这些大人物总与她一介女郎毫无关系,好奇了一下,林菀便将这些心思抛掷脑后。
她如今身子重了,每日越发困倦了。
肚子里的孩儿又在撒欢,林菀舒服的躺在柔软的榻上,一手轻抚肚子,一手拿起诗书读了一会,便觉得困意上涌。
她放下手中的书,动作笨拙的躺下,好不容易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很快就陷入了梦乡。
室外北风呼啸雪花飘荡,室内烛火哔哔索索,温暖如春。
林菀陷入深沉的睡眠,再无梦魇困扰。
这些时日李玄照没有来看她,她过的反而很宁静。
不用管哄他开心,不用低三下四的看他的脸色讨好他,怎一个舒爽了得,林菀觉得这样的日子她能天长地久的过下去。
室外的北风还在呼啸,大雪不知何时停了。
夜半时分,寂静的北苑外忽而多了一串脚印,有人身披大氅冒着风雪半夜前来,径直走到林菀卧房外,然后推门而入。
婢女们惊慌的恭敬行礼,尚未发出任何动静,便立时被来人挥手下令退下。
婢女们轻手轻脚的离开,灯火昏暗的室内顿时寂静无声,风随着方才敞开的房门席卷而入,将层层纱幔吹的晃晃荡荡。
房门很快就被关上,室内顿时只馀下哔哔索索的烛火声与几不可闻的呼吸声。
李玄照身披墨色大氅,紧束的发冠与肩膀上散落了大片雪花。
他身上还穿着紫衫袍,带着一身酒气,似是刚从宫宴上赶回,便匆匆来此。
外界风霜凛然,他带着满身寒意,踏入这间暖意融融的房间,步步向床榻逼近。
层层纱幔被一把掀开,露出睡得正香的美人。
林菀面颊微红,红.唇微张,眉目舒展,瞧着便是安然好梦的模样。
这般安然,这般恬静,真不像因为他的冷落而有半分难t过的模样啊。
李玄照心头冷笑,他半月不来看她,她竟不惶恐,一点也不想办法讨好他,反而自己过的怡然自得。
她是半点不在乎他,果真是个没有心的小娘子!
是了,对她再好都是枉然,她依旧时刻想着逃离她身边,她就是个养不熟的!
李玄照刚从宫廷夜宴上归来,多饮了些酒。
此刻酒意上涌,原本压抑的怒意又在心头翻滚,却是再也压抑不住。
冰凉的手抚上林菀微红的脸颊,李玄照看向她的眼神带着一丝森然。
原本室内蓦然一冷,林菀的意识便有些挣扎着要醒来,此刻面上一凉,她终于彻底清醒了。
挣扎着睁开眼,林菀立时便看到正满面寒意看着他的李玄照。
淡淡的酒气袭来,配合着李玄照冰冷的眼神,这场景着实叫林菀心中一突。
怎么过了半个月又开始发神经?
他到底想怎么样?
惊恐上头,林菀立时爬了起来,挣脱李玄照的手,往床榻里缩了缩,面带警惕的看着他,忐忑不安的道。
“郎君如何这时候来了?”
李玄照看看她竟然依旧是这般躲着自己的模样,心头更气。
小娘子为何这般怕他?可是做了亏心事,自己心里忐忑?
他森然的笑,探身往床榻上凑近,步步向林菀逼近。
烛光从身后打来,李玄照俊美的面容隐在半明半灭的阴影中,叫人觉得宛若鬼魅。
更何况他此刻身披大氅,带着阴暗的身影,竟宛若噬人的恶鬼一般向她逼近。
林菀顿时呼吸一窒,内心叫嚣着要逃,身后却抵着冰凉的墙壁,叫她逃无可逃。
她杏眸圆瞪,紧张的捧着肚子,声音轻颤:“郎君,到底要做什么?如何这时来了……”
李玄照只森然的笑,终于逼近她面前,在她惊恐的眼神中,抚上她的面颊,声音沙哑。
“怎么?菀菀希望孤永远不要再来?”
他一开口,身上的酒气更甚,萦绕在帐中,熏得人脑子发胀。
李玄照冰冷的手抚在她脸上,大氅上的雪花被室内的暖意融化,滴滴落在林菀脖颈间,更是冰的她一激灵。
林菀不由得心里骂他,狗人,喝多了就来发疯是吧!
然而形势比人强,此时惹怒李玄照吃亏的到底是她。
林菀杏眸中盛满不安,下意识的将声音放柔,不想再激起李玄照的火气。
“怎么会呢?郎君是整个东宫的主人,自是想什么来就什么时候来。”
听到小娘子一如既往的柔声哄他,李玄照蓦然冷笑出声。
他摩梭林菀面颊的力道骤然加重,低声道:“你还知晓孤是东宫的主人,那你……”
“你可还记得孤亦是你的郎主!”
后面一句话,他声音蓦然变得阴沉,似是带着咬牙切齿的警告意味。
他在警告她,她的一切都属于他,莫要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她那一日的低声呢喃,到底还是被他听到了。
林菀心头蓦然一惊,颤颤不安的看着他,心道李玄照果真还是坐的住,竟数日隐忍不发,直至今日才借着酒劲向她逼问。
“他是她的郎主……”
这句话宛若尖刀一般刺入林菀的心头,叫她杏眸顿时蒙上一层水雾。
沉默了好一会,她满面颓然的道:“是啊,郎君,妾一直都知晓你是妾的郎主,是妾的主人……”
身家性命都在他一手掌握之中,还有什么好说。
本就被他束缚在身边,时刻看着他的脸色小心过活,她心中不是早就有这般明悟了吗?
奈何李玄照实在太过霸道,束缚她在身边尚且不够,还要她时刻回馈给他千百倍的情意绵绵,若是半点不如他的意,立时就要翻脸。
她已经身不得自由,心放松片刻依旧不行吗?
即便是私下稍有感慨,亦是不被允许的,一旦被他知晓,立时便要发作。
说到底,他还是没把她当成活生生的人,只想着自己付出一分,便要她千百倍的回馈,不得有半句怨言。
李玄照怎么是这样霸道的人,竟要她的人和心都按照他的意愿活着,他真是太过傲慢了。
然而,她被他挟持,竟也只能按照他的意愿这般活着,他想要如何就如何。
这般想着,林菀面上不由得带着一丝心灰意冷,意兴阑珊的道。
“郎君,妾知晓本分了,日后再不会有任何妄言,郎君可满意了……”
她这般心灰意冷的模样印在李玄照眼眸,无疑更加深了他的怒火,叫他脑海中那根理智的弦彻底绷断。
他咬牙,一把攥住林菀的素白的手腕,声声质问。
“孤待你还不够好吗?你为何就不能乖乖待在孤身边,为何还想着逃离孤身边?”
“如此盛宠,你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
“你……你是不是心中始终没有孤……”
最后一句话,李玄照似是从喉咙中挤出,带着咬牙切齿的意味。
林菀被他攥着胳膊一拉,踉跄着倒在他怀中。
他身上大氅带着森然寒意,融化的雪水滴在林菀单薄的衣衫上,沁着透心凉意,叫她情不自禁的浑身打颤。
听着李玄照的声声质问,她忽而有些想笑。
他果真还是看一如既往的傲慢啊,自己的错处分毫不提,声声都在指责她。
是啊,他怎么会错呢?
他马上就是整个江山的主人,自是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她不过一介卑微的侍妾,得了他的恩宠,怎能这般不识好歹呢?
在他心里,错的一直是她啊。
倒在李玄照怀中,他身上的酒气阵阵向林菀涌来,直把她的脑子也熏得混混胀胀。
那些藏在心里的不甘与愤懑,终于再也克制不住。
她心中忽而沉静一片,缓缓坐起身,平静的注视着李玄照的黑眸,轻声道。
“或许在郎君看来,已然对妾足够好了,可是妾觉得不好,妾不喜欢。”
此言一出,帐内顿时一片寂静。
李玄照不敢置信的看着她,心头的巨大的荒谬快要将他淹没。
他简直不敢相信林菀在说什么,她竟然觉得他对她不好?
简直滑天下之大稽,如此盛宠,世间哪个女郎能及?
她竟然还不喜欢?
李玄照简直要气笑了,他冷笑道。
“你可知你这般……”
她话还没说完,便被林菀一把打断。
“妾知晓自己身份低微,竟得郎君垂青,得升高位,自该感激涕,感念君恩。”
李玄照闻言,语气稍缓,道:“你自己知晓便好……”
林菀却蓦然提高音量,大声道:“妾身份低微,自己自然知晓,从未想过要攀龙附凤,更是用不着殿下高高在上的施舍。”
“殿下轻视妾,看不起妾,妾心头都明白,本来就要离殿下远远的,再碍不到殿下的眼。谁料殿下不顾妾的意愿,强行将妾绑在身边,又自顾自的施恩于妾,非要妾对殿下感激涕零,稍有不如意便百般吓唬妾,妾这日子过的着实没劲!”
振振有词的话语在帐中回荡,李玄照心头的震惊已然不能用言语来形容。
眼看着林菀开口还要再说,李玄照只觉得荒谬。
他不敢置信的道:“当日明明是你主动向孤自荐枕席……”
说着说着他忽而想到了什么,是了,小娘子当日慌不择路向他自荐枕席,不过是利用他摆脱裴炎的纠缠。
如今裴炎死了,他对她没了利用价值,她自是要想着跑了。
从始至终,她对他果真毫无情意,只有不走心的利用!
李玄照心头的怒火来回翻滚,面上的森然更甚,他攥紧林菀的手腕,阴沉道。
“你果真是个没心的东西,即便以往种种都是迫不得己,然而孤这般盛宠,许你贵妃位份,你还有什么不满足……”
林菀闻言,忽而噗嗤一声笑了,“贵妃位份……”
李玄照瞧她这般,又是一阵恼火,攥着她手腕的力道骤然收紧,在她素白的腕子上留下一圈红肿的痕迹。
林菀柳眉微皱,声音依旧平稳道:“殿下恩德深厚,嘉奖妾做殿下地位最高的侍妾,妾合该感激涕零,然而……”
她声量骤然提高,“然而……我不愿做妾!”
前世今生积攒在心头的郁气在胸口冲撞,此刻快要将她压垮,叫她再不想再装模作样,一时口不择言,终于将压抑已久的话全盘托出。
“不管是国公世子的妾,还是殿下宠妾,我都不愿意!”
“我身份低微又如何?就活该被轻视被轻贱,就活该看你们脸色过日子吗?”
“殿下是天皇贵胄,自是高高在上,我卑微t我的,不需要一边被轻视拿捏,一边被施舍!”
李玄照面色越发寒意上涌,忍着怒意道:“谁轻视你了?”
林菀立刻道:“就是殿下你啊!殿下平时一口一个庶孽的敲打,如今又要我心甘情愿做庶孽,却是何道理!”
“殿下口中的宠爱,与宠爱猫狗何异?爱时百般宠,恶时恨不得掐死我,平时施舍点恩德便要我百般感激,何曾在意过我的想法……”
她说着说着,越发感到疲累,不由的闭上眼睛,不想再看到李玄照。
有什么用呢?
李玄照这等高高在上的人,听了也不会理解,只会觉得她心大,不识好歹。
她只想安安稳稳的过日子,过不受人轻视的日子,怎么就那么叫人难以理解。
做什么贵妃,当她不知晓旁人的轻视吗?
即便是李玄照自己,心里也是看不起她的,觉得给她贵妃之位便已经好到极致,根本没把她当成平等的人来看。
烛火哔哔索索,室内一时陷入难言的沉默。
李玄照定定的看着她,心头的荒谬之感越发明显。
他巴巴将她捧上贵妃之位,耗了多少心力,被多少大臣反对,依旧心意不改,这般宠爱竟被她说的一文不值。
就因为以往他敲打了她几句,那日盛怒之下吓唬她掐了她,就让她记仇至今?
他平日对她的好,她怎么全然不记得?
果真是养不熟的小娘子,怎么对她好都是枉然。
李玄照眼眸冰冷了下来,起身下榻,高高在上的俯视她。
林菀疲惫的靠在墙上,闭上眼不想看他。
说出这些心里话,她已经不指望能跟李玄照有什么好结果了。
随便他怎么样吧,她真不想再看着他的脸色装模作样了。
然而这般心情激荡这下,她竟觉得腹中隐隐有些不对,不由的抚上肚子,皱眉低头。
李玄照什么也没察觉,依旧满面寒意,眼眸冰冷的看着她,咬牙切齿的道。
“你这等出身卑微之人,本就不适宜做贵妃,是孤往日……”
他咬牙要将后面的话说出,想罢黜她的贵妃之位。
然而看着林菀无所谓的模样,李玄照心头忽而反应过来,她根本不在乎。
她恨不得逃离他身边,怎会在乎做不做贵妃?
恐怕罢黜贵妃之位,她求之不得。
她时刻找机会要离开他身边!
这一念头叫他心头怒意翻涌,一时竟不知该怎么惩处这个胆大妄为的小娘子。
她怎么就是不能乖乖听话,怎么就是不能像其他女子那般,得了这般盛宠就感激涕零的待在他身边!
李玄照闭了闭眼,想将怒火压抑,却是怎么压都压不下去。
他蓦然转身,想出门冷静一下,却忽而脚步一顿。
一阵细碎的呻.吟传入耳畔,却是林菀在痛呼。
李玄照心中一突,这才反应过来,林菀即将临盆。
他立时转身,却见林菀已然痛的面色惨白,正捂着肚子浑身发颤。
她怕是要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