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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四

番外四

梁似玉的话点醒了方岚, 方岚忙福身问道:

“皇上和娘娘还不曾用膳罢?不如留下来用些?”

察觉到沈韫珠碰了碰自己的手背,裴淮微微颔首,算是应允。

方岚如蒙大赦, 立刻要去东厨端饭菜。沈韫珠惦记着同方岚叙旧, 便也悄悄起身跟了过去。

梁似玉见状,眼珠一转,立刻脚底抹油开溜,只留下一句:

“我去叫些酒菜,你们先聊着。”

梁似玉一走, 屋里忽然冷清下来, 只剩下两个全然不熟的男人面面相觑。

林衡无奈地苦笑,感到向裴淮解释的重担落在肩头,只得拱手道:

“当年离宫之事,还望皇上容草民禀明。”

裴淮打量着眼前这位妹夫, 挑眉静待下文。

-

沈韫珠陪方岚去前堂半掩上店门,这才回身往厨房走去。

“姐姐不记挂我,你都写信给了梁姐姐, 却不给我写。”

沈韫珠主动挽起方岚的手,语气中带着几分幽怨。

方岚神情难掩歉疚, 低声道:

“我是怕妹妹还在怪我。”

沈韫珠笑了笑, 神色坦然:

“立场不同,何来对错之分?若我是姐姐,定然也不会放任自流,纵许敌国细作兴风作浪。”

方岚闻言,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重逢后那种隐隐的别扭感也消失不见,含笑道:

“是我以小人之心, 度妹妹君子之腹了。”

沈韫珠眼中也噙满笑意,却故作娇蛮地说道:

“姐姐得把外面那支紫釉瓶送我,不然我才不原谅你。”

“妹妹看中什么尽管拿去。”

方岚眉眼弯起,语调都不由得更柔和几分。

沈韫珠侧首看向方岚,与她相视一笑,尽释前嫌。

东厨里,方岚蹲在红泥小炉边,捏着瓜柄钮,将陶罐盖子掀开。

一股浓郁的鲜香顿时在空气中弥漫开来,乳白色的鱼汤热气腾腾地翻滚着,冒出咕咚咕咚的小泡。

方岚握着汤勺轻轻搅动几下,盛出小半碗来,先递给沈韫珠尝尝鲜。

“这鱼汤是用新鲜鲫鱼,配上淮山丶枸杞丶红枣,文火慢炖了半个时辰,最是美味滋补,妹妹尝尝?”

沈韫珠接过汤碗,只觉入手温热,鼻尖萦绕着淡淡鲜香,不禁食指大动。

“方才在外头逛了半天,我早就觉着饿了。”

沈韫珠一边捧着鱼汤小口啜饮,一边还要跟方岚诉苦道:

“你表哥乐不思蜀,不愿回宫,还把皇儿都撵了回去。要不今儿个还能带来让姐姐见见。”

方岚将鱼汤盛进白瓷汤盅里,闻言笑道:

“小殿下是叫玠儿罢?”

沈韫珠颔首,又娇嗔道:

“还说呢,姐姐这个做姑母的,都不惦记自己侄儿。”

“我给孩子备了贺礼,只是没敢送进宫里去,正巧一会儿便拿给你。”

方岚说着,合起炉盖,欲端起托案上的汤盅。

“我来端罢。”

沈韫珠伸手想要帮忙,却被方岚笑着拦住。

方岚端起托案往回走,轻笑道:

“怎敢劳烦皇后娘娘?”

沈韫珠跟在方岚身边,哼道:“姐姐又笑话我。”

二人端着鱼汤回到屋里,只见梁似玉早已按捺不住,迫不及待地给自己斟了一杯菊花酒。

“这彭城的菊花酒,清冽甘甜,比宫里的御酒还好喝。”

回来后见裴淮神色稍霁,梁似玉便将酒杯推到裴淮面前,试图活跃气氛道:

“皇上也尝尝?”

裴淮扫了梁似玉一眼,并未伸手去接,淡淡道:

“你少同朕说话,免得珠珠误会。”

好心被当成驴肝肺,梁似玉登时“嘁”了一声,火冒三丈地说道:

“也就沈妹妹稀罕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沈韫珠坐回裴淮身边,闻言不由偏过头去,抿嘴笑个不停。

察觉沈韫珠在看笑话,裴淮牵过沈韫珠的玉指捏了捏,轻声耳语道:

“珠珠可听说过‘乐极生悲’?”

沈韫珠顿时笑不出来了,连忙讨好地用指尖蹭了蹭男人掌心。

裴淮却只哼笑一声,没好气儿地将手抽了回来。

席间,林衡同方岚端起酒杯,恭敬起身向裴淮敬酒。

裴淮端起酒盏,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这才缓缓说道:

“一家人不必拘礼,都坐罢。”

方岚眼眶微红,终于轻声唤道:

“表哥。”

裴淮轻轻颔首,甚至道了句祝福他二人馀生美满。

轮到给沈韫珠敬酒时,方岚却忽然犯了难,犹豫着不知该如何开口。

沈韫珠见状立马明白过来,笑嘻嘻地说道:

“我唤你姐姐,你唤我表嫂。咱们各论各的,不耽误什么。”

裴淮闻言顿时哂笑一声,心道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直到梁似玉喝醉之后,在桌上朝裴淮大喊妹夫,裴淮这才觉得各论各的挺好,倒也不是非得捎带上他。

跟醉鬼又说不清道理,裴淮只能黑着脸忍气吞声。

见裴淮吃瘪,沈韫珠抚掌称善,笑得快倒进方岚怀里,又被裴淮捉住手腕拽了回来。

酒酣宴罢,见外头天色已晚,裴淮便搂着沈韫珠起身告辞。

临走前,裴淮回身望向方岚和林衡,命他二人不必再送,又叮嘱道:

“往后大可常回燕都看看。”

方岚和林衡感激涕零地谢恩,裴淮却只是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必多礼,将沈韫珠扶上早已等候多时的马车。

夜风清凉,卷动沈韫珠的裙摆,也吹散了她心头残留的醉意。

刚一踏上马车,沈韫珠便感觉到裴淮危险十足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看得她头皮发麻。

为了逃避即将到来的秋后算账,沈韫珠灵机一动,捂着额头,娇声说道:

“哎呀,妾身头好晕……”

裴淮哼笑道:“方才在席间不是还有说有笑的吗?”

“方才觉得尚可,这会子许是酒劲上来了。”

沈韫珠好似不胜酒力,没骨头似的软倒在裴淮怀里,有意无意地挨碰着裴淮,直要磨得他心软不计较才是。

裴淮却忽然成了坐怀不乱的柳下惠,面无波澜地拆穿道:

“这么多年过去,珠珠装醉的功夫倒没见长进。”

沈韫珠忽觉天旋地转,还没来得及惊呼一声,便觉男人温热的大掌抚上了她身后,隔着薄薄的衣料,还在轻轻摩挲。

“外面还有人,会被听见的。”

沈韫珠的声音细若蚊蝇,带着些惊慌失措。

然而裴淮却没打算放过这女子,嗤笑着重复沈韫珠当日所言:

“全都招了?”

“没什么再瞒着朕的?”

每个字落下,都伴着轻微疼痛,酥酥麻麻地传遍沈韫珠全身,让她忍不住轻颤。

“又不说话?”裴淮慢条斯理地威胁道。

沈韫珠眼尾残存着抹瑰艳的红,颤抖的声音里泄出一丝哭腔:

“若妾身说真的只是忘了,您信吗?”

裴淮瞧着沈韫珠这副凄惨模样,终于大发慈悲地放过了她,抱着她轻吻安抚。

“您越来越过分了!”沈韫珠鼻音浓重,忿忿控诉道。

“珠珠不是不喜欢温柔的吗?”裴淮优哉游哉地回敬道。

沈韫珠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红着脸儿嗔道:

“妾身没这么说过。”

裴淮垂眸瞧了眼沈韫珠,似笑非笑地道:

“跟朕顶嘴?”

沈韫珠忙抱住裴淮的腰,语气娇憨地说道:

“妾身还是喜欢您温柔些。”

裴淮也不开口,就默默享受着女子投怀送抱。好半晌,才慢慢吐出两个字:

“晚了。”

沈韫珠小脸儿猛地一垮,心里大骂他是黑心肝的狗男人。

-

时光荏苒,宫闱深深,转眼又是数个寒暑。

曾经牙牙学语的小太子裴玠,如今也已经到了将要开蒙的年纪。

午后的御书房内,裴淮身着玉頩色常服,端坐在大红酸枝棋盘前,正手把手地教导四岁的小太子下棋。

小太子尚且年幼,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棋艺自然比不得裴淮精湛。

裴淮却也不急不躁,耐着性子陪他玩闹,偶尔还会故意输上几局。

毕竟陪沈韫珠下了这么些年的棋,裴淮早便习惯要让棋哄她开心,甚至还摸索出了怎么让丶何时让能哄得这娘俩儿更满意。

“父皇,您又输了!”

小太子将一枚黑子落在棋盘上,语气里满是掩饰不住的欢欣得意。

裴淮陪孩子时也从不端君父的架子,闻言宠溺笑道:

“玠儿真厉害,棋艺愈发精进,朕都快招架不住了。”

见裴玠乐呵呵地拍手,裴淮低头抿了口茶水,暗笑这小子同他母后一个德行,但凡赢了他一回,尾巴便要翘到天上去。

只是这温馨却没持续多久,裴玠忽然仰起小脑袋,眼巴巴地望着裴淮,奶声奶气地恳求道:

“父皇,今晚儿臣想和母后一起睡!”

听罢,裴淮脸上的笑意顿时淡了下去,想也不想便拒绝道:

“不行,你已经长大了,不能太依赖你母后。”

小太子眼下却也没从前好糊弄,当即鼓起腮帮子,不满地问道:

“父皇您年纪更大,怎么还缠着母后?”

跟个小毛孩子斗嘴,裴淮自不可能败下阵来。只见他气定神闲地捡着棋盘上的白子,语气里满是理所当然:

“因为你母后最喜欢朕,她喜欢同朕在一处睡。”

小太子不服气地反驳道:“母后最爱的是儿臣!”

裴淮竟还当真跟孩子争谁更得宠,煞有介事地计较道:

“你母后最爱的就是朕,不信你就去问她。”

小太子闻言,顿时小嘴一瘪,一副马上就要哭出来的可怜模样。

裴淮怕惹哭了小太子,回头要落沈韫珠的埋怨,忽然间心生一计,开口道:

“这样罢,咱们再下一局,谁赢了谁今晚就睡在主殿。”

小太子一听这话,顿时来了精神,兴致勃勃地答应下来。他一直被裴淮让着,也不是没赢过,这会儿自然信心满满。

关系到今夜能不能留宿重华宫,裴淮当真是一点儿都没放水,落子时杀伐果断,毫不留情,顷刻间便将小太子杀得片甲不留。

瞧见小太子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裴淮故作正经地提醒道:

“可不能耍赖啊。”

-

沈韫珠方从长信宫陪太后用过午膳回来,还没来得及坐下歇歇,便瞧见一道小小的身影哭哭啼啼地朝自己奔来。

沈韫珠心中登时一揪,将扑进自己怀中的小太子紧紧搂住。

“这是怎么了?谁惹我们玠儿伤心了?”

小太子擡起头,泪眼汪汪地望着沈韫珠,仿佛又要哭出声来。

裴淮不紧不慢地跟在小太子身后走进重华宫,双手抱臂,靠在门边,好整以暇地瞧着小太子向沈韫珠告状。

小家夥告完状,吸了吸鼻子,委委屈屈地问道:

“母后您真的更喜欢父皇吗?”

一直默默看戏的裴淮,这时候仿佛又长嘴了一般,语气里带着几分促狭:

“是啊,娘娘到底最喜欢谁,还是快告诉玠儿罢。”

沈韫珠立马瞪了裴淮一眼,轻轻拍着小太子的后背,温柔地哄骗道:

“母后和父皇相识已有六载,而玠儿今年才刚满四岁,自然比不得父皇与母后相处的时日长。等玠儿能超过父皇,母后自然就更喜欢玠儿了。”

小太子眨巴着泪光盈盈的眼眸,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忽然信誓旦旦地说道:

“两年之后,母后就会更喜欢儿臣了!”

沈韫珠忍笑功夫了得,竟还能认真地点头应道:“对。”

小太子这才破涕为笑,欢欢喜喜地跑了出去。

待小太子走远,裴淮和沈韫珠不约而同地笑出声来。

裴淮笑眯眯地走近,伸手要揽沈韫珠的腰:

“你这做母后的,怎么能这般哄骗孩儿?”

沈韫珠拍开裴淮的手,转身去软榻上坐着,哼道:

“您要脸,您和玠儿比下棋。”

裴淮笑道:“要脸又什么用,要珠珠才是正经事。”

沈韫珠不悦地“啧”了一声,心道这男人愈发厚颜无耻。

“皇上,今儿个的药熬好了。”

姜德兴端着药汤走进来,呈到裴淮面前的炕桌上。

这些年裴淮坚持不再要孩子,却也不舍得沈韫珠吃伤身子的药,便私下命御医开了给他喝的方子。旁的倒不耽误什么,只是不会再让沈韫珠有孕。

裴淮仰头喝尽,眉毛都没皱一下,将药碗递给姜德兴拿下去。

沈韫珠咬了咬唇,小声劝道:

“皇上,咱们便再要一个罢,万一是公主呢。”

如此之类的话,沈韫珠这两年经常念叨,裴淮却只会平静地应道:

“过几年罢。”

“又是过几年。”

沈韫珠不满裴淮又敷衍她,心念一动,故意挑衅道:

“过几年您还能行吗?”

裴淮低笑一声,丝毫不理会沈韫珠的激将法,反而不以为耻地颔首道:

“对,朕就是不行。”

“生孩子的事儿,娘娘想都别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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