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
话音落下，厉言的眸光瞬间沈下去几分，苗一依垂下眼睑已经不敢看他了。
他今天穿着整洁的衬衣西裤，头发喷了发胶，比平时看起来更加精神帅性，很显然，为了今天要去做的事情他做了充分的准备。
倒是她，简单的t恤牛仔裤，真是辜负了他的慎重。
“理由是什么？”厉言的声线沈稳醇厚，传入耳朵特别有辨识度。他可不是不讲道理的人，看她的样子就知道有苦衷。
苗一依使劲吞了下口水：“你不觉得我妈妈现在是靠着一股意念在活着吗，她如今最牵挂的人就是我，一旦她的心愿达成后，她会放弃她自己……”
她吸了吸鼻子，昨晚想了一夜，看着她妈妈这两天的状态，她心中已经有数了。
“她跟我说，女人这辈子遇上一个对自己好的男人实在太不容易了，她跟韩叔叔是真心相爱的，她不表现出来，只是在压抑自己。一旦我跟你结婚，成为厉家的媳妇，她跟韩叔叔这辈子就不可能一起了，她不可能让我在你家的亲戚面前受到任何委屈，所以，我结婚之日，很可能就是她赴死之时，她会带着对韩叔叔的眷恋离开这个世界……”
说完这些话，她已经泪流满面，母女连心，她怎么会体会不到方淑的用心良苦？
她看着他，下巴轻轻颤抖着：“厉言……我爱你，可是我也爱妈妈，厉言……我该怎么办？”她已经没有主意了，只能一脸期盼地看着他，无所不能的厉言可不可以告诉她如何做才是正确的。
她压抑着自己的声音，双肩轻轻抖动着，大厅人来人往，她却哭成这样子。
一大早，厉言的一颗心被她的眼泪灌得沈甸甸的，他这丫头承受的东西实在太多了。他靠过去，让她的脑袋挨着自己的肩膀。
他的气息在她头顶浮动，声音缓缓传来：“从现在开始，所有的问题都交给我，你什么都不要想，你现在要做的就是看着我，不要看别人，也不要听别人说，你看着我，直直地走过来就好。”
“你有办法？”苗一依突然擡起头，眼神期盼着。
厉言微笑着，用拇指拭去她眼角的泪珠：“我在你眼里是这么没用的吗？老公就是用来解决问题的。”
苗一依的脸蓦地一红，旁边来来往往的医护人员都是认得她的，可是听到厉言这番话，她心里又充满了欣喜，眼圈还是红的，这个表情还真是覆杂极了。
“走了，我们按原计划行事。”厉言牵起她的手，动了动。
信任真是一种很微妙的感觉，苗一依也不知道，这样的信任是因为何种原因，反正厉言说的话，她从来不怀疑。
车子开到民政局的时候，厉言身体突然朝她靠过去，苗一依瞪大了眼睛，望着他近在咫尺的脸。
“还好。”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凝视半天，说了两个字。
什么意思？
他的视线扫过她的唇瓣，突然明白了什么：“你以为我要亲你？”
“我没有。”她立刻推开他，转过身去了。
但是忘了安全带没有解开，又被某人按回来了：“那么急做什么，我只是想看看你的眼睛有没有肿起来，不然待会拍照不好看了，至于那个吻，我可以让你先欠着我的。”
苗一依：“……”
“好了，可以下车了。”
苗一依再次：“……”
天气不好，来登记结婚的人并不多，他们来的时候刚开门，坐了十多分钟就轮到了。
厉言将两人的证件递上，办事人员看一眼身份证，微微一楞，再次打量他一眼。
两人领了表格各自填写。
拍照时，工作人员拿了一件白色的衬衣给苗一依：“这样更相称。”
苗一依谢过，去里面换了衣服出来。
两人坐在凳子上肩膀挨着彼此，她的发丝从肩头滑落到他肩上，他闻到清淡的发香，他原本平静的双眼突然多了一丝暖意。
咔嚓一声，美好的瞬间被定格住。
男人英气俊挺，女人娇俏甜美，一柔一刚，真是恰到好处。
钢印敲上，两本小本本被递了过来：“恭喜你们。”工作人员微笑着看着他们。
“谢谢。”两人谢道，互相一望，他眼中有暖意，她眼中是深深的感动，从此以后，他们成为彼此最亲密的人了。
“还要跟我过来一下。”工作人员说道。
苗一依从来不知道结婚还要宣读誓词：
“我们自愿结为夫妻，从今天开始，我们将共同肩负起婚姻赋予我们的责任和义务……无论青春还是年老，我们都风雨同舟，患难与共，同甘共苦，成为终生的伴侣!”
出来后，苗一依整个人还沈浸在刚才的场景中。
“怎么了？”厉言疑惑地看着她，怎么还有点魂不守舍的样子。
苗一依摇摇头：“没什么，就感觉很突然。”她现在是有丈夫的人了，怎么还是有点难以置信。
“后悔了？”他开玩笑道。
“不后悔。”她笑起来，“这么好的老公，我怎么会后悔？”
“这还差不多。”
厉言把她送到医院就去上班了，周一公司应该有一大堆事。
“结婚证你拿着，一会妈要看，晚上我过来接你。”他离开前，这样交代她，某人改口倒是很快啊。
苗一依冲着他离去的背影弯了弯嘴角。
“妈，你看。”两个红色的本子放在方淑面前，她苍白的脸色渐渐浮现出笑容。
方淑现在确实所有的牵挂都在女儿身上了。
“你现在是有家庭的人了，以后说话做事要顾及厉言和他家人的感受，要像对待亲人一样对待他的家人，遇到事情要一起商量，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任性了……”
“知道啦。”苗一依把本子收起来，她打量着方淑的神色。
“妈妈，你……”……你也要幸福。
馀姐正巧从外面进来：“一依回来了？我刚出去买了水果，你吃么？”
苗一依只好咽下后面的话。
她请了半天假，上午一直在病房，中间她出去找了吴主任一趟。
“上午院里几位专家碰了一次头，你妈妈的情况，不太乐观。”
苗一依的心一下子沈到谷底：“是不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吴主任叹息一声：“尽人事听天命吧，我们先按这个治疗方案试试，实在不行，我只能建议你去外面，香港，或者美国那边吧。
走出那间办公室，新婚的喜悦已经无影无踪，苗一依的心情变得无比沈重。
厉言说他会有办法的，可眼下这个情况……
下午的班，苗一依上得跟度日如年一样，同事们知道了她妈妈住院的事情，都很惋惜。
下了班，她快速换了衣服去方淑的病房。
“不是叫你以后别来了吗？”方淑清冷的声音透过门缝传来，苗一依擡起的手顿在那里。
“方淑，你为何就不肯给自己一个机会？”这是韩志文的声音。
“原因我上次说过了，何况我的身体也撑不了多久了……你放下吧。”
“我们可以离开这，你跟我去香港好么？或者我们去外国……”
苗一依深吸一口气，突然推开房门，冲到方淑病床前：“妈，你就听韩叔叔的话吧。”
方淑一脸错愕看着她。
苗一依咽了下干涩的嗓子：“上午吴主任也建议转院来着，外面的医疗水平比这边高。”
方淑瞬间什么都明白了，她反而笑了笑：“不想折腾了，我这病是迟早的事情，人总是会死的，看着你有了归宿，妈妈已经没有遗憾了。”
“可是我有遗憾，我不想让你死啊……”苗一依突然跪在方淑床前，“你在苗家受了那么多年的委屈，你应该为自己好好活下去，我希望看到你和韩叔叔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一依，你先起来。”方淑一阵哽咽。
厉言过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一幕，二话没说上去把苗一依拎起来。
“不是让你等我过来再说？”他的目光瞥向韩志文，很明显，韩志文等不及，还把事情搞砸了。
一时间，没人说话。
病房内，气息流窜着。
厉言收回视线，垂眼看着怀里的人：“你和韩叔叔去外面等下，我和妈谈谈。”
她有些疑惑地看着他，想起之前他说过的话，最终还是出去了。
外面还在下雨，苗一依和韩志文站在窗户边上，走廊上有一股湿漉漉的气息。
“谢谢你，一依。”他的声音突然传过来，夹杂着雨声，不是很清晰。
苗一依转过头去，韩志文今天的样子似乎比前几天好了一些，整体看起来没有那么晦暗。
“如果厉言能说服你妈妈，我会立刻带她离开，我一定会请最好的医生治好她。”他像是下保证一样跟她说道，字字有力。
她刚才听到了，是厉言叫他过来的，厉言一定有信心才会这样做。
“会的，厉言一定会说服她的。”
没过多久，身后的门开了。
苗一依和韩志文一起走过去。
“怎么样？”她问道，眼神里都是期盼。
厉言扬了扬嘴角：“幸不辱命。”
下一刻，苗一依笑了，果然这个世上就没有什么事能难住他。
韩志文已经走进房间，他一步一步来到床前。
方淑也正看着他，半晌，她对他微微一笑：“是我太自私了，对不起……”然后眼角的泪滑落下来。
韩志文附身，抱着她，深深地吸气：他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医院狭长的走廊上，苗一依主动拉起了厉言的手，她不说话，嘴角却翘着，这个表情显示：她现在很开心。
厉言勾了下嘴角，那个弧度半天都下不来。
上车后，苗一依终于问他：“你是怎么做通我妈的思想工作的？”
“其实也没说什么，不过就是把一个事实跟她强调了一下。我跟她说，如果她不积极配合治疗，不努力让自己快乐，我的老婆她就不会快乐，也不能答应跟我结婚。”
“就这么简单？”
厉言点点头：“就这样简单。”
有些话，身处利害关系之外的人说出来，可能更容易让人接受吧。
方淑和苗一依都太多地考虑了对方，反而让彼此背上了沈重的枷锁。
回到厉家的时候，一家人正等着他们俩开饭。
厉老太太在吃饭前，把一张银行卡递给了苗一依：“这是见面礼，早就该给你了。”
苗一依本能就是推却：“阿姨，这个不能收。”
厉老太太嗯了一声：“你叫我什么？”
旁边的厉国生也咳嗽了一声，那提醒的意味已经很明显了。
“爸妈给的，你收着吧。”厉言替她把卡拿起来，塞进了她手里。
苗一依咬咬嘴唇，第一次改口真是不习惯：“谢谢爸妈。”
“这就对啦，吃饭吧。”
苗一依的脸却红到了脖子根，丑媳妇终于认了公婆。
这晚上，苗一依正式住在了厉家。
厉言洗完澡出来时，苗一依刚刚和方淑视频结束。
“刚才妈妈跟我说，等她情况稳定下来就和韩叔叔去香港。”
厉言点点头：“你现在可以放心了。”
一阵清冽的气息覆盖过来，手机被人抽走了，眼前跟着一花，她被压倒。
她定定地看着他：“你想做什么？”
厉言沈着的眸子里渐渐有风暴衍生，声线低沈：“苗一依，我们现在想合法夫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