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为今日不过是陪父母来宁家打发时间,他认为宁清窈不可能嫁给他,故而这门婚事一定不会成,他也很清楚,如今双腿残废,不会有任何女子嫁给他。
可是……
在那女子为他双腿轻盖毛毯,在那女子轻声说‘我愿意’时,他还是感到小小震撼。
宁清窈不知那高坐上位的摄政王会怎么想,他应该也不会怎么想吧,他只会觉得丧失一柄刺向太子的利刀会极为可惜,不会难过更不会有任何情绪起伏。
他把自己当成一柄美人剑,可自己却是个人。
是人,就要有人的活法。
谢昀,这辈子,我不想再做一柄剑。
就在陈夫人拉着宁清窈手腕话家常时,高坐主位之上忽然将一盏热茶,狠狠砸到地上!
茶盏恰好溅到安瑾裙摆,吓得她脸色灰白如死人,当即颤巍巍跪下!
满室,无一人不下跪,诚惶诚恐地低头敛眸,不敢看向谢昀。
鬼知道那位喜怒无常的摄政王又在发什么火?
宁清窈被这茶盏碎片的惊响吓了一跳,随着其他人一起,沉默跪地。
“宁家,便是这待客之道?”头顶传来男人讥诮又冰凉的质问。
只见那碎盏的茶屑中,竟掺着一颗米粒大小的小砂砾。
宁夫人险些吓晕过去,幸好随宁父这些年经过不少大风大浪,此时才能竭力稳住心神,但话音里还是带了一丝恐惧的颤抖:“臣妇招待不周……请、请摄政王责罚!”
谢昀啧了一声,那冰冷如刀的目光落在宁夫人头上。
整个宁家,仿佛都危矣。
谢昀袖袍一挥,连壶带盏全部砸落在地!随后站起身,阔步离开。
滚烫茶渍,溅的宁夫人满脸都是!
第6章 这一世,她要做自己
宁夫人顶着一脸的茶汤茶叶,死死攥着袖子,险些吓昏过去,调转磕头的方向道:“恭、恭送摄政王!”
谢昀生风的步子在路过宁清窈时,短暂停了半瞬。
宁清窈小心翼翼抬起脸,瑟瑟看向那人面容……
未待她看清对方神情,男人便阔步离开了前厅,只留下尚存的丝丝松柏冷香。
等他离开后,宁清窈浑身发软地跌坐在地,所有人都松了口气,仿佛逃过一劫。
实在是谢昀此人,杀人如麻又位高权重,杀佞臣、除敌将、甚至敢在金銮殿上怒批皇帝,喜怒不定、做事随心,满朝文武都为之忌惮,就连陛下也得低声下气。
宁清窈自知,今日这一句“我愿意”,是彻底惹恼了他。
该怎么办呢?
她垂头不语,面色茫然,有过一瞬间无措,此时,陈夫人赶忙走来搀扶她,只当她是被吓到了,安抚道:
“摄政王喜怒无常,我们也心有余悸。不过别怕,从今日起,你是我陈家未来儿媳,无论发生什么,婆母与你未来夫君,都会护着你。”
宁清窈抬眸,看向陈夫人,发现……
陈夫人眼中尽是真切热烈的关爱。
她有些木讷,静默不语片刻,周身都被对方温暖热烈的目光包裹。
这样的目光,就像密不透风的黑暗地牢里,忽然凿出来的一抹天光。
宁清窈反手将她搀住,站起身露出一抹笑:“伯母,谢谢你。”
“我们下月就来定亲,今日先回去商议成亲吉日,阿窈,在宁家凡事有困难,记得和伯母说。”陈夫人揉了揉她脑袋。
宁清窈嗯了一声,推着陈浔轮椅,走到府门口,目送陈家人离去。
待陈夫人离去,不知从何处钻出来的宁雅沁,扶起狼狈不堪的安瑾,胆战心惊道:“那摄政王,真如阎罗,太可怕了!”
“谁说不是呢?他就是活阎王!”安瑾一头的茶汤,拧扯着丝绢,气极了。
宁清窈无心与她们多言,刚要出门办事时——
身后的宁雅沁冷幽幽地指责道:“阿姐真是谄媚,方才大家都跪在地上,你不搀扶娘,倒是先去搀扶陈夫人。怎么?还没嫁人,就忘了谁是你亲娘?”
宁清窈脚步一顿。
随后宁雅沁话音一转,尖锐发问:“你与陈浔是不是背着我早有私情?为何他今日明知是换亲,却满口答应?”
宁清窈乐了,转身笑道:“二妹妹,这话你真好意思问出口? 陈浔自与你订亲,你便把他当眼珠子一样看着,不许任何女子接近,我与他见过几面,难道你不知道?”
“收起你那充满妒忌又奇怪的占有欲。如今他残废,抛弃他的人是你,难道还不允许他另娶?”
“你就这么跟你妹妹说话?”宁夫人不悦。
“既想我替嫁,还要我低声下气?”宁清窈唇角划开一抹淡笑,“若妹妹在这般寻衅,这婚事,还是你自己嫁吧。”
只此一句,宁雅沁便不敢再言。
生怕宁清窈真一个不高兴,不嫁了。
她可不要跳去那火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