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

那之后的几天，齐愿又去购买了各种瓜果零食，把客厅的柜子堆得满满当当的，在三个学生晚间自习的时候拿给他们吃。

小年夜后，还有几天就放寒假了，大大咧咧的周致一边剥开坚果一边抱怨道：“哇，我们班的老师太狠了，就放这么几天假还布置了一堆假期作业，过年都得写卷子！为什么2班的作业那么少啊？”

在2班的江匀昼波澜不惊，将刚刚剥好的坚果仁放到齐愿面前的桌上，随即沈声回答：“可能还没来得及布置。”

听到两人对话的奚迎也擡起头来，加入了对话，“你趁着还没放假的这几天赶紧写啊，我们班也有作业，但好多人都写了一半了。”

三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几天过后，越川一中的高三年级终于迎来了满打满算为期不到十天的春节假期。

2012年的腊月正逢小月，腊月二十八过后就是除夕日。放假的第一天，江匀昼难得睡了个懒觉，起床后就开始写假期作业。2班的老师们比较体谅学生，再加上2班这次的期末考试整体成绩不错，布置的假期作业就比较少，他在放假的前几天里抽空写了一大半，所以假期第一天的下午就全部完成了。

假期第二天就是除夕日，齐愿早早起了床。自从开始跟齐雅兰一起生活，除夕日的早晨两人都会一起贴对联，即便现在身处异地，她也不想放弃这项传统活动。

她想让忙碌一学期的江匀昼多睡会，就没打算叫他，可刚走出房间门，就看到了洗漱完毕的从卫生间门口走出的江匀昼，她有些诧异地问出口，“好不容易放了假，你怎么不多睡会？”

江匀昼走到方桌前，动作小心地拆开她昨夜提前放在那里的对联丶贴画的塑料包装，一边开口回答：“今天不是除夕吗？我来一起贴对联。”

齐愿闻言应了声，走进卫生间里快速洗了漱，随后和江匀昼一起来到了门口。这里像是已经许久没有贴过对联了，墙壁两侧还残留着过去使用过的双面胶干枯发黄的痕迹，以及些微残留的发白的纸张碎片。

两人先是把折叠在一起的对联全部展开，随后按照顺序开始贴。两人配合，齐愿固定对联的位置，由江匀昼剪开胶带将对联粘在斑驳的墙壁上，很快两侧的对联和门画贴完了，只剩顶部的横批。

随后，齐愿看了看门顶的高度，确定自己的身高够不到后，转而看向了身旁的江匀昼。她这才发现，他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完全长到了一米八，渐渐和未来那个成熟的身影重叠几分。收回视线，他伸出手臂试了试觉得可以够到，于是和她换了位置，在她的指导下干净利落地贴起了横批。

完成后，齐愿往身后退了几步观察对联的效果，看到那些发黄老旧的斑驳痕迹都被大红色的新对联所覆盖，她满意地拍了拍手，有些得意又欣赏地念出了自己挑的对联。

“鱼跃龙门开鸿运，鹊立枝头报佳音，横批龙年大吉。”

念完后，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是2000年出生的，2012年也可以算是她的本命年。而如果自己没有穿越过来，依旧留在2023年的北宁，那么这大半年过去后，2024年正好也是她的本命龙年，还挺巧合的。

而虽然现在自己比江匀昼大了6岁，可按照出生日期来说的话，实际上他还要比自己早出生6年，也正是因为这阴差阳错的穿越与过去的他产生交集，她才能亲眼看到十几岁的他的模样吧。

不知不觉间，她沈浸在了自己的思绪里，半晌后才被江匀昼的声音拉回现实。他收拾起地上的胶带和杂物，一边往屋内走，一边对着身后的她开口：“贴好了就快进来吧，外面很冷。”

她这才如梦初醒般跟着他进了屋，看着眼前这个未来会变得成熟独立的少年，嘴角偷偷扬起一个弧度。

能见到这样的你，也不错。

虽然只有两个人在，年夜饭也要好好准备才行。齐愿是南方人，南方的除夕夜不常吃饺子，但过往的春节，齐雅兰都会提前包好一大锅肉饺子。久而久之，她也养成了和北方人一样的除夕夜吃饺子的习惯。

下午的时候，她在厨房捣鼓饺子馅，让江匀昼去附近的广场买一些饺子皮。等他买好回来，两人准备包饺子时，她却傻了眼。

这些饺子皮怎么都是梯形的？她只会包圆形的饺子。询问了江匀昼才得知，广场的店铺只有这一种形状的饺子皮，也是越川县人民常用的饺子皮形状，这一带圆形饺子反而不流行。

齐愿抚了抚额头，有些尴尬地开口：“你们这里的饺子怎么包啊？我只会包圆形的。”

问罢，江匀昼便在方桌一侧坐下，细致地给她演示了一遍，在他奇妙的手法下，没多久一个元宝形状的饺子就成了型。她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包法，连连称奇，“哇，你们这里的人好聪明啊，竟然还可以这样把饺子包成元宝形状耶。”

江匀昼被她的模样逗笑了，动作不停地继续包饺子，不过大抵是因为过去也不常包，他的动作也不是特别娴熟。不过齐愿看懂了，她慢慢照着他的做法尝试上手，可前几个不是馅放太少饺子不成型就是馅放太多撑破了饺子皮，这些失败品最终都被他拿去拯救。终于，几次失败过后，她终于包好了第一个元宝形状的饺子。

随后两人就在方桌前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时间过得特别快，很快他们就包完了全部的饺子。

临近晚饭时间，两人走进厨房开始准备做年夜饭，依旧是江匀昼准备食材打下手，她来炒菜。时不时门外的街道边就有鞭炮的声音传来，这意味着进度快的家庭已经做好了年夜饭，吃饭前放一挂鞭炮庆祝除夕。

做完几道家常菜后，江匀昼将菜端到方桌上盖好，最后把下午包好的饺子下锅开煮。二十分钟过后，齐愿捞出煮好的饺子盛满两个碗，这才终于吃上了年夜饭。

坐在方桌前，她不免感到有些恍惚。自从被齐雅兰带回家，那之后的每一年过年她都是跟齐雅兰过的。每年的除夕日下午，她都会坐在齐雅兰身边，一起聊着天包着饺子，包好后齐雅兰还会做一大桌子好吃的当作年夜饭。

因为齐雅兰把自己的积蓄都给了齐施凤换齐愿的抚养权，又要独自供养她上学，母女俩的生活很是清贫，只有逢年过节才会吃些平日里吃不到的肉菜。可即便是这样清苦的生活，每次年夜饭的烤鸭，齐雅兰还是会把两只鸭腿都留给她。

“圆圆，你还在长身体，多吃点肉，不用顾及妈妈，妈妈在饭馆里天天都吃肉的。”

回忆起过往的点滴记忆，齐愿才发现自己已经大半年没有见过齐雅兰了，也不知道未来的齐施凤对她做了什么，才把自己骗了回去。眼底不禁涌上了一股热意，不想在除夕的夜晚扫了兴，她强忍住自己突如其来的泪意，埋头盯着碗里的饺子不停往嘴里送。

片刻后，对面的江匀昼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异样，温声开口询问她：“姐姐，你还好吗？”

人有的时候，别人不安慰还好，一安慰就更加难以收住情绪，齐愿感觉自己开口的声音都带上了一丝哽咽，“没什么，我就是想起我妈妈了，以往的除夕我都是和她一起过的。”

半晌没有回音，她骤然意识到，万一江匀昼问起自己为什么在逃脱拐卖后不去报警，为什么不回到齐雅兰身边，该怎么回答？

思及此，她的泪意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慌乱，她连忙擡起头看向江匀昼。可他却什么都没有问，只是低垂着眼眸用公筷向她的碗里夹了些肉。

“砰——”有烟花的声音传来，透过阳台的玻璃门，齐愿看到绚烂夺目的烟花在夜空中炸开，绽放成五彩斑斓的各种形状。

她的失落情绪被骤然响起的烟花尽数驱散，顷刻间又恢覆了平常情绪稳定的模样。吃完饭后，依旧是江匀昼收拾碗筷丶整理厨房。她走出客厅，站在阳台边观看夜空中不断绽放的烟花，遥望着远处的万家灯火。街道上有成群的孩童穿着新衣服在玩耍，手里还拿着打火机和燃放着的仙女棒，为热闹的除夕夜增添几分喜庆氛围。

手机铃声响起，是奚迎打来的电话，周致竟然也在她的身边，两人一块送出除夕祝贺。江匀昼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来到了阳台边，齐愿微笑着回应后就把电话递给了江匀昼。

他随即打开了免提，几人在热闹的氛围中闲聊一会后挂断了电话。随后，两人无言着欣赏了许久的风景后，一起回到了客厅，打开电视开始看春晚。早些年的春晚很有意思，齐愿被里面的小品逗得哈哈大笑，不知不觉间看得入了迷。

到了一个歌唱节目的时候，她才注意到时间已经很晚了，转头就想问身旁的江匀昼今晚要不要守岁，这才发现他倒在沙发一侧已经睡着了。

在这样烟花爆竹声缭绕丶夹杂着春晚声音的喧闹环境里都能睡着，果然是平常的课业太累了吗。

她默默调小了电视音量，然后进入他的房间抱过被子，无意间看到了那个自己随手送给他的大熊猫玩偶，此刻正好好地被他摆在床头。

来到客厅，齐愿轻轻地把被子盖在他的身上，没有把他弄醒，她从未这么近距离地看过他的睡颜。此刻在电视机跳动画面传来的光线下，他的面容安详，根根分明的浓密睫毛在白皙的脸上被映照出长长的阴影，看起来格外乖。

她又不受控地心跳加速，不自觉地多看了几眼。许久后，她才不舍地收回视线，轻手轻脚地关掉电视机，随即拿出他送给自己的小夜灯点亮后摆在电视机旁边，让睡醒后的他不至于在漆黑的环境里一脸迷茫或是绊到东西摔倒，最后关掉了客厅的灯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睡觉。

第二天就是大年初一，不同于街坊邻居走亲访友的忙碌行程，没有亲戚可走的齐愿和江匀昼格外清闲，日常就是在家看看电视或是翻翻书。

几天悠闲的假期过得很快，不知不觉间就快到开学覆工的日子了。大年初六这天，齐愿却接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