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结束
“退后!退后!”杨珩执一把短刃,脸色难看至极,杨家护卫平时酒囊饭袋惯了,欺负平民倒是顺手,如今一遇见真正的交战腿先软了半截,偏生为了见证宋禹怀登基杨家的主子们来了好几个,护卫人手分散,差点让流箭伤到他。
杨珩不精武道,多少有些失措,眼角馀光瞥见骤然闪过一抹银色,从一个刁钻的角度穿过护卫腋下直冲他而来,杨珩毫不犹豫抓起背后一人挡在自己面前!
“铛!”
随着一声女子尖叫,护卫及时转身挡下,短箭击打在刀面,杨佩兰死里逃生,吓得魂飞天外。
杨珩恼怒地扫视周围,箭簇纷飞却不见刺客,咬了咬牙:该死的蔺恪!绝对是他!
一脚踹开一个退后的护卫,杨珩厉声:“快去找躲起来的刺客!敢当逃兵的人统统斩杀!”
而角落,他没注意的地方,一只手拿起掉落在地上的刀。
“去找……”
杨珩的声音戛然而止,胸口露出血染的刀尖,而背后死死握住刀柄的居然是杨佩兰!
她一个从未接受过训练的女子,是有多深的恨丶用了多大的力气才能贯穿杨珩的胸口!
“去死吧,人渣!”
这一刺凝聚了数年的恨意,她的泪水混着血水流下,脸上却展露快意的笑容。
高远护着宋禹怀,敏锐地感觉到箭雨落下的速度变慢了,箭镞的数量也在减少,而刺客始终没有露面,好像在掩盖着什么……
或者说,根本就没有这么多放箭的人。
“将军。”身后的卫兵急匆匆赶到,“宫中传来消息,玉玺不见了。”
“调虎离山之计?”杨肃大步走来,“玉玺若是不见,那太子的诏书岂不是一纸空文。”
“定是蔺恪的主意。”高远摩挲着刀柄,眼中有杀意。旧主之子是他心头的疙瘩,看着蔺恪那张和父亲酷似的脸,他总是会想到蔺威死前冷漠的双眸,明明他才是赢家……
回忆乍起,高远不自觉陷入静默,等他察觉身后有杀机时已经晚了,那报信的卫兵不知何时抽出一把刀狠狠砍在他身后,高远只觉背上一痛!
“太子!”
卫兵并不恋战,一刀击中反手抓住宋禹怀即刻退后,两息之间没了踪影!
……
“混账!”
杨府,一个女人将砚台狠狠摔在地上,神色可以称得上狰狞,“这么多人都护不住我儿!要你们何用?”
正是本该身处冷宫的杨妃!
“娘娘恕罪!”杨肃对女儿低声下气,“蔺恪此人奸诈无比,表面上是调虎离山偷取玉玺,实际上两边都安插了人,高将军一时受伤,我们虽有兵权可投鼠忌器……”
“那怎么办!我的禹怀怎么办!”杨妃挥手将书桌上的东西全部扫到地上,咬牙切齿,蔺恪,蔺恪,又是蔺恪!
从千秋宴开始,蔺恪就处处和她作对,她苦心隐瞒的秘密被发现,禹怀又被他劫走,杨家最大的威胁蔺威已经死了!
偏偏他儿子又冒了出来!
“蔺家……”杨妃有些疯魔地念叨着。
……
“蔺恪要求见娘娘的事不必和她说。”杨肃退出书房对侍从道。
“那……”
“我去。”杨肃这话说得肃杀。
杨妃的儿子不见了,她固然痛苦,可他又何尝不痛?
他失去了两个儿子……两个!
杨珩的尸首送回来时,杨肃几乎要心肝俱裂,而罪魁祸首杨佩兰竟然在混乱中被蔺恪的人带走,这叫他怎么不恨!
“他既然想单枪匹马地来,就把命留下!”
……
蔺恪瞧着瑟瑟发抖的太子若有所思。
毕竟是文帝的儿子,宋禹怀被绑来之后就舒舒服服地关在房间里,好吃好喝的,可过去大半天仍旧一副颤抖害怕的模样,口中还不时唤着母后。
宋君竹的三岁弟弟都不动不动喊娘了。
果真是个痴傻儿。
“杨家真是痴心妄想。”杜道谦摇了摇头。
“不管如何,如今他们手上有兵而我们势单力薄。”蔺恪说,“唯有背水一战。”
“应得这般轻易,怕是有诈。”杜道谦道。
“虎符换太子,他们决计不会干。”
蔺恪喃喃,但高远重伤,玉玺和宋禹怀在手,值得冒险。
而正如他们所料,来的不是杨妃而是杨肃。
“你们要的东西带来了。”杨肃抽动着他苍老的脸皮,嘴角紧绷。
“真是令人惊喜,我还以为高将军不会肯呢。”蔺恪一身白衣,站在萧瑟的竹林里也仿佛吟诗作对,“毕竟高将军杀了我父亲不就是为了这个东西。”
他眸色平静,叫杨肃一时间看不出来里头是否藏着怨恨,“高远再如何不过也只是杨家一条狗。”
他顿了顿,“太子和玉玺呢?”
蔺恪反手从怀中掏出一物,明黄的绸缎裹着,他轻巧抛了过去,仿佛抛的不是世人皆垂涎的代表至尊皇权的玉玺,而是什么随手可扔的小物件。
杨肃脸色难看,查看过后将玉玺置于怀中,“太子呢?”
“杨国丈难道认为我会单刀赴会将玉玺和太子全还给你?”蔺恪微微一笑。
他这话讽刺,皇后被废,杨肃自然也不再是国丈,他冷冷一笑:“我给了你玉玺,虎符给我。”
杨肃默不作声同样将虎符抛给他。
触手温润的金属,带着沉重的萧杀之意和日积月累的锐气,蔺恪儿时见过父亲手中的虎符,确实是真的无误。
他低头正查看虎符,杨肃眼中闪过杀气,缓缓举手。
“如果我是你,即使大敌在前,也不会把主要兵力都集中起来。”
“你以为我们还会再犯同一个错误?”杨肃冷笑。“不过区区毛头小子,当初我将蔺威逼退自守边疆十年时,你还在家里吃奶呢!”
破空之声袭来,蔺恪身后地下猛然钻出几人持刀将暗箭劈去,手腕翻转间掷出短刃,只听密林里一处闷响,随即是沉重的倒地声。
可不够,杨肃带的人不止如此。
蔺恪握紧了拳头,他们人少,不得不将对方逐个击破,可没想到杨家也有一支精心训练的暗卫,较之文帝的护龙卫也不遑多让,策划多少年的谋反,是他低估了杨家的底蕴……
“今天就是你的死期。”杨肃举手,树林里隐隐显露出刀剑的踪迹,蔺恪在最中央,看着敌人如同虎狼一般压低了身子接近。
“你未免高兴得太早了!”
一支穿云箭袭来,转瞬之间已经射入杨肃肩膀,他发出一声惨叫,身子随着箭矢的冲力狠狠跌倒在地。
马蹄声起,一队人马出现,领头之人一脸络腮胡,膀大腰圆,两眼横怒,声如洪钟。
“……越叔。”蔺恪不敢置信瞪大眼睛,喃喃。
“宁越!”杨肃也认出来了,这一眼让他大吃一惊,错愕道:“怎么会是你?”
“老匹夫,你以为我死在高远那畜生手底下了吗?”
宁越甩手一杆尖枪狠狠掷向杨肃,肩上腹部血流如注,杨肃气息已然微弱,仍旧瞪着一双眼睛“嗬嗬”叫着。
他一照面下手狠辣,惊得杨肃护卫都没反应过来,再起攻势时宁越带来的人马已经将他们打得七零八落,在边境那种出生入死的地方存活下来的精锐满身肃杀之气,招招致命,完全压制住了杨肃一方。
“好小子!”宁越收拾了敌手,转眼看向蔺恪,眼中精光闪烁,蒲扇般的大掌拍打着他的肩膀,“十年不见那么大了,但这脸还是长得像个小女孩似的。”
“……宁叔。”
宁越熟悉的调笑让蔺恪怔怔,“真的是你……”
“嗯。”宁越笑了,“我回来了,还有你父亲。”
……
与此同时,杨府。
杨妃浑身是血,茫然失措地跪在血泊中,一双眼里全是绝望。
在她面前,高大的男人漫不经心提着一个人的头颅,扔到她怀中:“真是好久不见,皇后娘娘。”
在二人的背后,刀光响了整整一夜,直到一场大火吞没所有的罪恶。
一切都结束了。
所有仇恨终结在一滴滴坠落在地上的鲜血里。
……
时光如箭,转眼已是两月有馀,京城的天蓝湛湛,是一个明媚的日子。
早晨,青兰正梳妆,习惯性地点了一支素净的玉钗,“今日簪这个。”
“小姐,这个好看。”晓蓉坚持要用攒金衔环钗,青兰一般出席宴会才簪这种,好笑地看她,“罢了罢了,反正在家里,随你意。”
晓蓉偷偷笑了。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起,才梳妆完的青兰一怔:“外面是什么动静?”
晓蓉一本正经:“小姐猜猜?”
青兰奇怪她今日为何如此怪异,思绪一转,电光火石就顾不上什么,急急忙忙推门出去。
辜府的大门口,蔺恪对着她笑,身后红绸木箱占了长长一条街。一切仿佛回到了清河县的那个命中注定的日子,一人骑马而来,披着晨光和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