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无疆

楚泽动也未动，盘腿坐在榻上。即便是盘坐着，脊背未松懈一份，挺直如松。倒显得肩宽腰细。

“不必，”楚泽透过长睫，望向门口，拒绝这份礼物，“我不需要，麻烦你送还给十一号客人。”

「云生结海楼」小哥有些为难的看着楚泽，“十一号客人说，您打开看的话，肯定不会拒绝。”

楚白珩看看他哥，又看看那方精致典雅的小盒子，眨了眨眼睛，对楚泽投以询问的目光，“哥？”

“不必看了。”楚泽语气冷了下来。楚白珩一听这语气，就知道大哥的意思了。他挠挠头，和「云生结海楼」的小哥说，“我哥说不用，你如实和那什么十一号客人说就行。”

「云生结海楼」的小哥面色纠结的走了。楚白珩关上包厢门之后，倚在榻上，捧着一把抹茶瓜子，一边磕一边在台下寻找十一号客人。台下竞价逐渐激烈起来，包厢坐着的客人也开始出手。

楚白珩眸光飘来飘去，最终在东南方向的第三排锁定了十一号。是个小男生。脸上扣着黑天鹅面具，虽然看不清长相，但不难从小男生的衣着和举止看出，他年纪不大。

成没成年都说不准……楚白珩想到这里，立即撇过脑袋瞅了眼他哥。大哥一贯穿的正经，今天也是白衬衫加黑色西装裤。这会儿可能是在室内，丝质白衬衫领口两粒纽扣没扣上，露出非常明显的喉结和优越的锁骨。

长睫在日光下，似乎染上了浅浅一层金光。因为他正垂着脑袋看手机，长睫的影子落在眼睛周围，平添了几分脆弱的冷漠。

“盯着我做什么？”楚泽头也为擡，淡淡的问了一句。

楚白珩想到刚才看到的小男生，思忖着，“哥，你有喜欢的人吗？”

这句话成功的将楚泽的注意力从手机上挪开，他微微挑了挑眉梢，眼眸中有几分笑意，声音确实冷的，似乎带着咬牙切齿的意味，“有。”

……啊这，大哥心情很不好呀。

楚白珩本来还想问大哥喜欢谁，这会儿却不敢问了。默默磕着瓜子，心里却在和老祖宗说好想见见未来嫂子。

大哥从小到大都不缺追求者。也不知道哪位英雄能冲出重围，把大哥给收了。

蔺笪兰兴致缺缺，他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说，“你哥闷骚的很，多半喜欢性格活泼的。”

论敢说，楚白珩谁都不服，就服老祖宗。他以前就一直觉得大哥蛮闷骚的，但是不敢说。要是被大哥听到他这么说他。那得丢一层皮。

台下拍卖师已经开始拍卖六号拍卖品——「万寿无疆」。起拍价就是九千九百万九十九万。

意为长长久久，与天同寿。

这玩意名字取的妙，寓意佳，更重要的是，「万寿无疆」是距今三千多年前的厉朝皇帝柳化，献给他母亲的祝寿之礼。玉养人，人亦养玉。经过一代又一代人——其中不乏天之骄子，王孙贵种——佩戴抚摸，早已染上了他们的气息。

即便没有「气」，「万寿无疆」也有镇邪延年的功效。更别说「万寿无疆」经过岁月的更叠，已经孕育出「气」。

在天赋加持之下，楚白珩眼中的「万寿无疆」就是一个紫「气」自动生成机。「气」非常浓郁，浓郁到几乎要冲天而上的程度。楚白珩盯着看了三秒，眼睛承不住压力，开始溢出生理性泪水。

楚白珩这个学识储备不足的人都能看出「万寿无疆」的珍贵性。拍卖场里的老油条自然更知道这物件的稀罕程度，争先加价，想将其收入囊中。

牌子一道道亮了起来，价格一路飙升。拍卖师的声音依旧沉稳，并未因为高价而失了分寸，“一亿六千万。”

“五号，一亿六千一百万。”

「子乾坎」包厢加价两百万。「乙地风」包厢紧随其后，将价格推至于一亿八千万的高价。

楚白珩眼睛缓过来的时候，「万寿无疆」最终落入以一亿九千九百万的价格落入「子乾坎」包厢客人手中。楚白珩眼睁睁看着「云生结海楼」的小哥将「万寿无疆」妥善放入盒中，往包厢送。

「万寿无疆」相当于上午场拍卖的高/潮，接下来的拍卖品并未引起如此强烈的影响。二十号拍卖品作为上午场的小压轴，也只拍出了九千万。都还没够着「万寿无疆」的起拍价。

甫一对比，高下立现。

楚白珩还是挺遗憾的，想买买不起。他手里的四千万拍下灵芝式碧如意都不够，最后还是找大哥借了一千万（后面要还的！）才勉强拿下。

他这是没钱。要是他有钱，咬咬牙跺跺脚，就算喝西北风，也会毫不犹豫的拍下「万寿无疆」……他是真的好奇，「万寿无疆」会育化出什么样的灵植。但想法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他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小穷鬼……唉。

蔺笪兰笑死，“小穷鬼，去吃饭了。”

楚白珩被这么一说，更难过了。花了好大功夫，才憋下了那句到嘴的龙傲天台词——莫欺少年穷。

*

拍卖会进入午场休息时间。方才满座的位置空荡荡，不见有人。「云生结海楼」负一层餐厅对来客开放。楚白珩跟着大哥往餐厅走。他脸上戴着黑乌鸦面具。丑萌丑萌的，是离开包厢的时候，大哥给他扣上去的。

不过在拍卖会这种地方，倒也不显得奇怪。来来往往的人脸上都戴着面具，就算遇到与认识的人擦肩而过，也不一定能认得出来。

毕竟这面具不是偶像剧里的那种增强人物设定的道具，而是作为保护隐私的遮挡物。除了眼睛丶鼻子和嘴巴露出来之外，其馀部分遮的严严实实。

楚泽给他选的面具还贼丑，更没人会盯着去辨认。楚白珩有了面具遮挡，也不害臊了，大大咧咧地跟着大哥，走路带风，还挺有气势。直到他进了餐厅小包厢，左边坐着糖糖姐，右边坐着他大哥的时候，楚白珩忽然就……恹了。

楚白珩一看他大哥冷淡的脸，就知道待会儿可能定会要义正词严的拒绝糖糖姐。光是想想那场面，就尴尬的难以呼吸。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楚白珩灵光一闪，开溜的由头随口就来，“哥，糖糖姐，我忽然想起来我还没洗手来着，我先去洗个手，你们先吃。”自顾自的说完理由便逃了，看也没看大哥的脸色。

从包厢出来，楚白珩绕去大餐厅，点了一份单人套餐。扫码付款的时候都惊了。这他妈一根鸡腿几条小青菜，再加一碗米饭就要八十八人民币？！

“这么贵？”楚白珩捏着手机，真诚发问。

窗口的小哥说我们市主很喜欢八十八，吉利。

楚白珩心道你的吉利是我的不吉利。不过买都买了，也不能退。楚白珩耷拉着脑袋，端着饭盒找了个角落，神色凄凄的扒饭。

蔺笪兰有些好笑的说，“吃你的，回头我帮你薅小肥羊。”

楚白珩喜上眉梢，眼睛一瞬亮了起来，唇角高高扬起，“真的？”

蔺笪兰逗他，“假的。”

“……”楚白珩嘴一撇，嘀咕说，“老祖宗，你年纪一大把了，怎么还这么幼稚。”

然后蔺笪兰就很不幼稚的不搭理他，让某个小朋友知道他成熟稳重具有老丈风范。

楚白珩说完老祖宗幼稚，放下勺子等了几十秒都没等到老祖宗吭声，“祖宗？”

蔺笪兰就不理他。

楚白珩震惊，“祖宗生气了？”

蔺笪兰不说话。

“啊……不是吧。”楚白珩舔了舔唇，语气有些委屈，“你说我掏出来没你大我都没生气，我就说你幼稚，怎么还生气呢？”

蔺笪兰：“……”

所以你这是得多在乎大不大的问题。

见老祖宗不理人，楚白珩也不说话了 ，他拿起勺子扒拉鸡腿饭。一老一少莫名其妙的犟起来的时候，有人朝楚白珩这里走了过来。

“哥哥你好，我可以坐这里吗？”霍然泉端着盒饭，脸上带着大白兔面具，笑着问道。

楚白珩的视线从大鸡腿离开，擡眸往上看，率先看到那套非常亲切的海蓝色秋季校服。楚白珩也吃过高中的苦，都是过来人。看向男高中的眼神顿时充满怜悯，宛若在看一个大病将逝之人。

“可以，你坐吧，这里没人。”楚白珩将自己的盘子往后挪了挪，给可怜的男高中生腾位置。

霍然泉先笑着道谢，然后再坐下。等他一坐下，楚白珩就很敏锐的感觉到男高中生无处安放的大长腿，可怜兮兮的挤在桌下，憋屈的弯曲着。

楚白珩看了眼男高中生的大长腿，又看了眼自己的轻易被容纳在桌下空间的腿，默默咽下一口米饭。

这饭……真酸。

*

包厢内，圆形餐桌上摆满了菜品，每一道都是「云生结海楼」的招牌菜。小哥上齐了菜便走了，包厢门一关，隔绝了外边的声响。

“楚哥，我记得你最喜欢吃纸包鸡，”唐是糖转了转餐盘，将纸包鸡转到楚泽身前，笑着说，“尝尝看？”

楚泽没动那盘纸包鸡，“你记错了，我不喜欢。”

唐是糖转盘子的手指轻轻落在大理石桌面，留下一道不甚清晰的倒影，“怎么会？楚哥很喜欢这道菜的。”

“怎么不会？”楚泽笑了一下，嘴角是上扬的弧度，带着笑意，但眸中却平静无波，“没有人比我更清楚，我喜欢什么，不是吗？”

不是吗？

唐是糖像是听了一个笑话一般，笑了起来，鬓角的几缕头发随着动作的弧度，飘到眼前。唐是糖止住了笑，不紧不慢地将长发捋至耳后，眼睛直直看着楚泽，柔声道，“楚哥，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比你更清楚，你最需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