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7章 火焰

“是规则。”白棘说完, 突兀地停顿了一下，上帝视角仿佛回溯了一件消失在记忆深处丶本该遗忘的事。

彼时沙海翻腾，巨大的怪异生物遮天蔽日, 张口吞下了太阳，而他被人抱在怀里，正喃喃自语。

“优胜劣汰……”白棘跟着那道影子低喃出声，他莫名感到头疼和发热，能量回路突突地跳着疼。

“什么？”白棘突然的出神, 被郁扶桑唤醒过来，他在黑暗里视物毫无障碍, 跟郁扶桑那双浅色的瞳孔对望了一下。

……被他抱在怀里, 就像抱小孩一样。

些许的羞耻感让他很快收回视线，平复心绪解释道：“这是蝎族狩猎的方式，这里的附加规则只有一条，就是优胜劣汰的自然法则, 人类在它们的食物链上, 异能要给规则让步。”

“这话不对，”一旁的萧赫异突然插话，“不能突破规则, 仅仅是因为你比它弱, 或者说，没有强到掀翻棋盘。”

这个道理白棘在平安中学时就意识到了，他附和地点了点头，顺着他的话说：“那么你们够强吗？s001和s003？”

“只是一个低级的s级场域。”郁扶桑重复了之前审判长对s163-沙中绿洲的评价，玩味一笑, “尊贵的s003先生，您具备这足够的实力吗？”

这俩人一唱一和地挤兑他, 偏偏又字字句句扎在软肋上，萧赫异陷入沉默，没再说话了。

异化物和人类的定级关系，仅仅是指，正常情况下，使者进入同等级及以下的场域不会有生命危险，至于其他，并不存在一杆统一的标尺。

不管两个s级顶端的大佬在外面如何呼风唤雨，现在的情况就是，异能被规则约束了，它们都无能为力。

这间特质的屋子一直弥漫着腥臭的气息，进门时不显，待的时间越久反而感觉越明显。

空气中确实弥漫着水汽，不是错觉，那水汽正隐隐实体化，试图侵吞使者的皮肤表层。

可能唯一令它没想到的就是，三人贴身的防护服，严丝合缝地紧贴身体每一个角落，这生物释放的腐蚀气体在帝国的高科技面前还是略逊一筹。

所以，结果就是，郁扶桑他们安稳地睡了一觉，积攒了一身厚重的黏液。

白棘动了动身体，轻微的束缚感让他不太舒服，空气中弥漫着难闻的气息，不肖细想，只觉得反胃。

尤其是他明确知道这些黏液来自蝎子体内，说不上是唾液还是分泌物的东西，恶心感加倍。

不仅如此，体内那股灼烧感也更加鲜明，白棘几乎感觉到刺痛，堪比初初觉醒为使者那次。

郁扶桑模糊的嗓音传过来，似乎在问他的状况。

但是白棘什么也听不清，他的神智被一场熊熊燃烧的大火覆盖，分不出任何心神。

双方表面上陷入僵持，白棘他们出不去，蝎族他们完不成扒皮工序，卵巢的制造陷入僵局。

老太太一脸阴狠地出现在地下室门口，悉悉索索的声音追在她的脚步后面。

那是新孵化出的蝎群，正是依恋母亲的时候。

老太太打开房门，门内像一个盘丝洞，三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类被黏液织就的网牢牢捆住，看起来软弱可欺。

“既然成不了卵巢，那就成为食物吧。”老太太低头摸了摸幼蝎的脑袋，对它们低声絮语。

她在轻轻对孩子们说：“去狩猎你们的第一顿大餐吧。”

蝎群悉悉索索地回应，像潮水一样涌来，不计其数。

萧赫异面无表情地躺着，看起来像是一具尸体。

郁扶桑眼睛里的白丝蠢蠢欲动地翻滚，正准备出手。

但就在此时，以身边的白棘为核心，燃起了一场炽热的火焰。

那火焰自白棘的身体内部而生，沿着黏液迅速蔓延，扑上来的蝎群成了最好的助燃剂，它们幼嫩的躯体发出被烤焦的爆裂声，闻起来居然有一丝烤肉的清香。

这火焰烫人。

萧赫异面无表情地站远了点，整理自己凌乱的衣服，一副心力交瘁的模样：“他这是什么情况？”

火焰舔舐上巢穴，那黄沙的墙壁也被烈火烤成焦炭，形成一副脆壳。

火焰燃烧的地方，限制异能的规则不见了。

郁扶桑面色沉冷，他顾不上管一片狼藉的地下室，连一句解释也没有留给一头雾水地审判长，抱起白棘徒手撕开了空间裂缝。

裂缝在萧赫异眼前冷酷无情地闭合，消失不见。

只留下他和悲愤欲绝的蝎母隔着火海相望。

蝎母被滔天的愤怒支配，她狠狠撕开了老太太的人皮，肚腹下爬出成千上万只成体的蝎群，尖叫着扑向地下室仅剩的人类。

萧赫异：……就知道跟你俩一起活动没什么好事。

郁扶桑带着人落进了湖里，但是湖水在碰上白棘的瞬间发出滋滋的声响，却拿这满身的火焰没有任何办法。

不仅如此，轻凉的湖水裹身，反而让怀里的人痛苦地皱起了眉。

郁扶桑放弃湖水灭火的方法，果断带人进入了沙漠。

沙漠到处都是活跃的族群，郁扶桑撑开了空间屏障，任凭那带着灼烈痛意的火舔舐着空间的墙壁。

除了规则至今尚未遇敌手的空间，被白棘身上的火焰很快舔化，熔成一地透明的胶质。

那是空间，不是真的屏障。

这火焰如同贴身啃食着郁扶桑本人，他藏在戒圈下的能量回路被灼得滚烫，戒圈扭曲变形，被主人毫无耐性地甩开。

以身饲火，郁扶桑顶着这种深入骨髓的痛楚，脸上却没有一丁点表情。

胆敢来犯的沙虫全部被他斩杀殆尽，尸体和血液堆积成山，逐渐形成一个恐怖的包围圈。

过于浓烈的血腥味，不再吸引沙漠里的猎食者，它们惧怕这里，纷纷远离。

但是郁扶桑仍然没有撤下空间壁障，他不希望白棘受到任何的损伤，不明原因。

郁扶桑口口声声的喜欢，一直都是对储备粮的满意。

那天鬼使神差的亲吻，两个人都没放在心上，郁扶桑也只当作对入口食物的提前挑*逗。

自己的食物，怎么吃，什么时候吃，自然要自己说了算。

除了担心人跑了，他没有更多的顾虑。

在末世，有的是缠绵悱恻的爱情。

都是有今日没明日的凡夫俗子，及时行乐写进骨骼，连爱都因为生离死别而刻骨铭心。

他是符岚的分身，说到底并不属于普通的人类，对凡尘间的情爱一说嗤之以鼻。

但是此刻，他犹豫地摸了一下白棘昏迷时也紧紧皱起的眉，把它温柔的揉开了。

他没再说话，目光很沉地望着人。

白棘的这场昏迷不知道持续了多久，经久不息的火焰才慢慢收敛了力量，彻底蜷缩进人的身体里。

他像一块经过烈火淬炼的宝石，白皙的皮肤泛起珍珠一样的色泽，五官线条更加精致，缠绕在脖颈上的纹路继续向下生长，顺着左胸延伸出去，没入腰际。

白棘的所有衣物在这场烈火里消失殆尽，能量纹路的每一丝伸展都被郁扶桑收入眼底，白跟深蓝的撞色，让那具仿佛在发光的躯体多了份说不清道不明的妖异。

郁扶桑眼神晦涩，跟白棘朦胧睁开的斑斓眼眸对上了视线。

另一边，萧赫异终于决定单方面撕毁合作条约，什么热武器禁用，在千万只蝎群面前，所有都不值得一提。

炮火径直炸毁了整栋楼层，爆裂的玻璃四处飞溅，惊动了许多藏匿在绿洲深处的使者。

惨遭审判长追杀的弑神者听到这熟悉的爆破声，狠狠爆了句粗口，马不停蹄地拎上夥计，远离事故发生地。

活阎罗，惹不起还躲不起嘛。

沙漠这么大，走哪不能藏。

一只蝎母的死惊动了整个蝎族，这些在绿洲安营扎寨的原住民，脱下人皮来，竟全是一只只孕育蝎群的蝎母。

萧赫异此举的好处十分明显，完全杜绝了蝎子披皮混进人群的可能性，坏处更加明显，发狂的蝎子成群结队地冲进人群，誓要将人类这个物种从食物链上彻底抹去。

而制造混乱的萧赫异，早就不见踪影了。

审判长公正地裁决，私以为蝎群暴乱一事，s001全责，走得毫无负担。

他借着这股蝎群掀起的动乱，躲在背后放冷枪，趁机又搞死了不少弑神者。

沙漠深处，白棘慢吞吞眨了下眼睛，就见素有温润君子的瞎眼风评的s001大佬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而自己，居然什么也没穿！

雪白躯体上的纹路发出微光，白棘身上转眼多了一套崭新的衣服。

他故作平静地问：“发生什么事了？”耳垂往下却绯红一片。

郁扶桑眼神定在那片薄红上，语调很稳，却能听出来压抑。

“你，突然开始冒火。火灭不了，我们就在这里了。”

嗯。

看出来s001的语言系统也有些紊乱。

白棘思索了一下，指尖燃起一簇细小的火焰，那火焰跳动着伸长，亲昵地蹭了下郁扶桑的下巴。

很温和，只带着一点温柔的暖，完全没有失控灼烧时的凶狠。

“应该和规则有关。”郁扶桑哑声道。

白棘也“嗯”了一声，两人又陷入沉默。

微妙的气氛在两人之间流转，白棘不知道为什么也有点不敢直视郁扶桑的眼睛。

就在这时，一颗激光弹从白棘背后飞来，白棘耳尖轻动，侧身避开了。

那炮弹斜飞着钻入沙底，轰然爆开，溅起了数丈高的黄沙瀑布。

视线短暂遮蔽的一瞬间，刀锋抵上了白棘的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