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一向不勇敢的人刚迈出第一步就惨遭滑铁卢。
苏雨晴怎么也想不到, 周时深会如此冷漠直白地回应她。
一时间除了尴尬，她的心脏瞬间也像被冰水淌过一般，冰凉而苦涩。
他那么聪明, 怎么可能看不出她的反覆试探。
怎么可能听不明白，她想唱给他听，在她面前, 他可以脱下穿着笑容的这张面具。
可是, 他回应她的却是——
苏雨晴，我不喜欢听你唱歌，你越界了。
苏雨晴手握成拳，手心的绿箭口香糖因用力而皱成一团, 不用看都知道绿箭口香糖上那句“今天我又想你了”已经裂成无数细小的裂纹。
她转过身, 加快了回宿舍楼的步伐。
两人即将到达女生宿舍楼下，苏雨晴忽然喊住男生：“班长。”
少年侧目：“怎么了？”
“从明天起别再给我送酸奶。”
“为什么？”
“因为以后都不想喝了。”
说完, 苏雨晴头也不回，没理会眼神里全是莫名其妙的周时深，快步踏进楼道。
推开楼道大门，目光落在右侧的灰色墙壁，前些天因为下雨泛潮，墙面起壳，积灰裹挟着返潮的霉味，一层一层剥落。
又臭又湿，比剥洋葱还呛眼睛。
她站在二楼楼道拐角处，仰头看着延伸至黑夜尽头的阶梯，委屈感汹涌地席卷而来。
蹲下身, 苏雨晴蔫了似的双手抱膝，头埋进臂弯, 眼泪不争气地夺眶而出，不知不觉染湿了百褶裙。
是她那该死的干眼症又犯了。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只是空气中的尘埃颗粒都能刺激到她的眼膜，都能让她泪流不止。
下雨天才不是最容易让人心动的天气。
她好讨厌下雨天。
她好讨厌时常流眼泪的眼睛。
她蹲在地上无声地哭泣，哭了好一会儿，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
“苏苏？”
“班长在楼下诶，是不是来找你.....”
是三个舍友的声音。
苏雨晴急忙用手背抹眼泪，站起身，不敢回头。双腿因为久蹲打起哆嗦，一下没站稳，杨颖珊眼疾手快上前扶了一把，“苏苏小心。”
说完，杨颖珊注意到苏雨晴发红的眼眶，觉得有点不对劲儿，“苏苏，你怎么了？”
胡蔓蔓赶紧跟上前，“苏苏，没事吧？”
“和班长吵架了吗？难怪刚才在楼下看到他感觉怪怪的。”徐洁莹一激动没收住声，在楼道里叫嚷着：“不对，你怎么哭了！班长是不是欺负你！”
“班长敢欺负你？奶奶的！我和他没完！”杨颖珊捋起袖子，眼看就要冲下楼，一副要找周时深干架的模样，及时被苏雨晴拉住。
“别去，别找他.....”苏雨晴鼻尖一酸，好不容易收住的眼泪又溢出眼角，顺着脸颊滚落。
“好好好我们不去。”杨颖珊见状，哄小宝宝似的将她拥住。徐洁莹也围上来，一下下轻轻拍抚她的后背，“苏苏，我们不哭不哭哦。”
胡蔓蔓双手端着打包盒在她眼前晃，眼睛亮的，柔声说：“苏苏，我们买了麻辣烫，和我们回宿舍吃麻辣烫好不好呀？”
“好，我们回宿舍……”苏雨晴重重地点头，再点头，在舍友们的怀抱中哭得泣不成声。
所有的委屈悉数被放大，又全在她们的暖意中渐渐消融。
喜欢的男生不喜欢自己。
捧出的真心换不回真心，确实让人很委屈。
但，她身旁还有一大群好朋友。
一群不分青红皂白，第一时间一定站她这边的好朋友。
去他的，眼下还有什么比和她们回去吃麻辣烫更重要。
苏雨晴吸吸鼻子，抹干眼角的眼泪，和姐妹们手挽手一起走回宿舍。
*
苏雨晴是个覆原能力极强的人，尤其有一群可爱的舍友陪着她。
哭了一晚上，心情恢覆元气满满，决定将周时深抛到九霄云外，但下眼睑的覆原能力却没那么强。
第二天，她顶着浓重的青黑来到物理实验公开课。
她在实验桌上摊开物理实验手册，擡手调整偏振片，认真和杨颖珊覆述昨晚那些她自以为周时深教她的知识点。
然而，旁边的杨颖珊身体状况似乎比她更糟糕。
同桌浑身打着颤儿，嘴唇微微发白，趴在桌子上捂紧肚子。
“珊珊，你怎么了？别吓我。”苏雨晴伸手摸了摸杨颖珊冰凉的额头，将圆凳拉近一些，在她身旁坐下。
“不知道，就肚子好痛。”杨颖珊的额头全是细细密密的汗珠，看得苏雨晴心揪成一块。
她无措地从校服口袋掏出一包纸巾，小心细致地帮杨颖珊擦去额头上的汗珠，“是不是昨晚麻辣烫吃坏肚子？还是来姨妈？”
苏雨晴蹙起眉头，回头一瞥。她想从后门溜出去，到水房打一杯热水。
但现在教室后排乌泱泱坐着一帮人，全是前来观摩她们公开课的外校老师，完全没办法溜出去。
恰好此时，周时深擡起头，目光在半空中与她的视线相撞。他的眼底藏着不明的情绪，苏雨晴心里堵着一口热气，一路向上乱窜，慢慢灼伤她的脑仁，太阳穴跟着被烧得一抽一抽作痛。
她眼不见心不烦地扭回头。
讲台上，上一组的实验成果汇报结束，教室里掌声雷动，方赞站在讲台右侧，满意地点点头。
待两位同学走下讲台，方赞朝苏雨晴喊了声：“下一组，光的偏振现象实验汇报。”
话音刚落，杨颖珊紧抿唇，勉力要站起来。苏雨晴轻轻按住她的肩膀上，“珊珊，我一个人去做实验汇报，你坐下。”
“那怎么行？你一个人怎么汇报？”杨颖珊眉毛拧成一股，声音有气无力，轻到快听不见，肉眼可见极不舒服。
“放心，我可以的，相信我。”苏雨晴拎起物理实验手册，起身朝讲台走去。
在多媒体投影仪讲台上摆好实验手册，苏雨晴站定在讲台中央。
台下响起窸窸窣窣的议论声。
方赞站在讲台右侧，拼命给她使眼色，小声比口型：“你们组搞什么？别闹，下面那么多老师看着，赶紧让杨颖珊上来。”
苏雨晴没理会方赞，她弯下腰，滚动鼠标，点开ppt，展示她们的物理实验成果报告。
每一组的物理实验汇报由一个同学操作实验，另一个同学讲解屏幕上投影出的知识点。
而此时讲台上只站着苏雨晴一个人。
她往台下一瞟，看到教室后方的老师们交头接耳，本已灌满勇气的气球一点一点在漏气，精神高度紧张。
方赞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不停地握拳咳嗽，老师一声声咳嗽提醒声如同重锤，咚咚咚地敲击她的心脏。
因为是做光影实验，教室里的灯都关了，只留下她身后屏幕散发出的白光。
在她的视野里，教室后方全是暗影。
这时，第一组最后一排的实验桌处，一道熟悉的身影站起来。
屏幕的白光打在周时深脸庞，他拿着物理实验手册，绕到中间的过道，迈开脚步朝她的方向走来。
方赞见是周时深上来帮忙，终于停止咳嗽，肩膀一沈，松了口气。
苏雨晴注视着一步步朝她走来的少年，依然很没出息地心动了一瞬。
但转眼就将不合时宜的情绪抛在脑后。
她瞪男生一眼，用眼神警告他不许上来。
下一秒，她深吸一口气，攥紧鼠标，站直，开始汇报：“尊敬的老师，亲爱的同学们，下面由我向大家汇报我们组实验成果——光的偏振现象......”
被她一瞪，周时深脚步滞住，三秒后，只好退回到自己的座位。
她迅速移开视线，侧过身，调整偏振片介绍：
“我们可以看到，自然光会先穿过起偏器，线偏振光，再穿过检偏器，当我们旋转检偏器，两者的偏振方向一致时，光点是明的，当起偏器和检偏器是垂直的，则是暗的……”
苏雨晴从容自信地汇报完实验成果，伴随着台下雷鸣般的掌声，她拿起实验手册走回到座位。刚坐下，杨颖珊颤着声对她说：“谢谢苏苏，你超棒的！”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铃响，送走所有观摩的老师后，同学也开始陆续离开教室。
方赞气势汹汹地朝苏雨晴走来，扯着嗓门大声骂：“苏雨晴你刚才在搞什么？！我们公开课选择物理实验成果汇报的形式，是为了展现同学间的合作精神，你觉得自己一个人汇报，显得自己很能是吗？！你说说，你脑子里……”
“方老师，杨颖珊不舒服，她做不了汇报。”苏雨晴打断方赞。
方赞这才注意到，杨颖珊瑟瑟发抖，脸白得像纸，而苏雨晴正在帮她擦拭额头的汗珠。
因为刚才的错怪，老师的脸上露出尴尬的表情。
苏雨晴接着说：“方老师，珊珊不舒服，下节英语课我想请假陪她去医务室，可以吗？”
“哦，可以啊，杨颖珊不舒服的话你们赶紧去医务室吧，我会跟你们英语老师说的，没事。”方赞挥挥手，示意她们快走。
苏雨晴一手挽起杨颖珊的胳膊，让她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肩膀上，帮助她慢慢站起来。
后桌的周时深三步并作两步，绕过身前的实验桌，走到苏雨晴跟前，弯下腰凑近，“要不要帮忙？”
“不用，去医务室而已，我们自己也可以。”苏雨晴无视周时深，扶着杨颖珊直接越过他身旁。
她不清楚杨颖珊的状况，周时深在场，多少有点不方便。
况且她还有她的自尊心。
她不想再为不喜欢自己的人浪费心动。
苏雨晴走到实验教室后门，朝在走廊上等她们的舍友喊：“蔓蔓，洁莹，过来帮忙，我们一起陪珊珊去医务室。”
周时深快步上前，“真的不用我帮忙？”
“让开！班长是听不懂人话吗！我们女生自己也可以去医务室啊！”徐洁莹见状，没好气地挤开周时深，绕到杨颖珊右方，架起她另一侧的胳膊。
胡蔓蔓把三人水杯丶物理实验手册全都揽进自己的怀里，“苏苏搞什么哦！珊珊不舒服刚才应该赶紧叫我们过去啊！走走走，我们快去医务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