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叮铃铃”—
考试铃声响起, 回荡在空旷的走廊里。
赵宇翔走回一班,手里拿着颗没吃的德芙巧克力。苏雨晴立刻收起所有杂念,全神贯注地投入到即将到来的英语考试中。
一周下来, 紧张的备考让苏雨晴疲惫到极点。晚自习时,她趴在课桌上,眼皮沈重, 几乎要合上。就在这时, elsa走过来,喊她去领新鲜出炉的期中考试试卷。
考试成绩几家欢喜几家愁。
苏雨晴翻阅手里的试卷,心情五味杂陈。
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欢喜还是该忧愁。
这次考试,她英语考了135分, 成绩喜人,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 周时深的英语也是135分。
他把她拉上泥潭,自己却深陷泥潭。
她凝视着两张分数相同的试卷,寻思半忖,还是决定得找个机会和周时深好好谈谈。
她拿出红笔开始订正英语卷子上的错题,可一节课过去,心不在焉地,改正的错题寥寥无几。
临近下课,苏雨晴托着腮,视线落在窗台对面的实验楼。
隔着田径运动场,校园里一片漆黑,唯独实验楼灯火通明。
那栋楼里的每一个竞赛生都在为自己的未来拼搏, 是全校甚至全市的希望。
倏忽,窗外闪现一道身影, 遮挡了苏雨晴的视线,她一晃神,看见崔华向她招了招手:“来。”
苏雨晴搁下笔,站起身,注意到崔华手中拿着两张薄薄的a4纸,大致猜到老师找她谈话,跟在崔华身后,她来到了办公室门口。
推开门,苏雨晴诧异地瞪圆了眼。
梁梅英和李雅娟不知为何出现在了办公室,母亲脸色黑得能吃人,舅妈不停给她使眼色。
“妈,舅妈,你们......”什么时候来深中的。
话还没说完,崔华轻轻关上门,指着门梁梅英旁边的椅子,“苏雨晴,你坐那。”
苏雨晴听话坐下,两手放在膝盖,背脊挺直,规规矩矩的,摆出一副准备“挨训”的姿态,时不时用馀光扫母亲。
“知道老师找你和你家长来什么事吗?”崔华在她对面坐下,递给她一张a4纸。
苏雨晴接过,快速扫了一眼,发现自己的期中考试成绩在a4纸第一栏,是年级二十六名,心中一喜。但是,当她用馀光偷偷瞥向崔华,却发现老师脸上的神情分外凝重,她不解地摇了摇头。
崔华将另外一张a4纸递给她,苏雨晴瞳孔骤然紧缩,好半晌才看清纸张上的成绩。
那张印着年级前二十五名的a4纸上,周时深的成绩反常地出现在第三栏。在白炽的光线下,“年级第三”几个大字显得尤为刺眼。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见崔华叹出一口气。
“苏妈妈,”崔华抽回她手里的两张纸,停顿了好一会儿,把成绩单递给梁梅英,“这是苏雨晴和我们年级第一的成绩单......”
苏雨晴一言不发地低下头,指甲怯怯陷进掌心,当下心中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瞬,崔华站起身,拿了办公桌上的一沓照片回来,
“苏雨晴,我问你,在深中,被抓到早恋会怎么样?”
苏雨晴低下头,抠着指甲盖,“记大过。”
“是,记大过。”崔华板脸严肃,“周时深在申请保送,操行不能受影响,你现在这样,是要害他丢掉保送吗?”
苏雨晴心里压下一块巨石,没有说话。
接着,她又听见崔华和一旁的梁梅英解释:
“苏妈妈,事情是这样,上次校运会时,有许多同学见到您家孩子和我们年级第一搂搂.....”
崔华斟酌用词,顿了顿,“有亲密举动。您家孩子早恋是不受什么影响,每次考试都有进步。但我们年级第一在申请保送a大,他马上就要竞赛了,我希望你们做家长的能多加引导,让孩子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别总撩拨男生。这是我从学生论坛下载的照片,您可以看看。”
崔华在办公桌摊开一张张照片。
校运会那几天,许多同学带相机回来拍照。周时深在学校人气高,稍有风吹草动容易被捕风捉影。只是她没想到,他们的照片会被人传到学校论坛。
苏雨晴视线落在办公桌,注意到照片里,有她帮他扣号码牌的,也有两人一起逛操场的。
其中最让她百口莫辩的,是周时深躺她大腿上闭眼休息的照片。
她缩成一团瑟瑟发抖,不敢擡头。
身旁的梁梅英怒火翻涌,撸起袖子站起来,把成绩单和照片甩在崔华脸上,
“崔老师,您为人师表说这种话不合适吧?早恋这种事,一个巴掌拍不响,怎么?就让我女儿一个人出来挨训?那男孩子是死了吗?啊?”
苏雨晴紧攥的手背发白,不停在裙摆上蹭掉凉汗,拉了拉梁梅英衣袖,“妈......您小点声。”
崔华板脸上挂不住,拉开抽屉,拿出一沓资料,摊在办公桌。
他屈起食指,叩了叩周时深的保送资料,“苏妈妈,您看看清楚,周同学高一信息学竞赛全国五十二名,仅仅差两名就可以保送a大,这种品学兼优的学生,不是受不住诱惑,总不能是他主动撩拨您女儿吧?”
梁梅英气势汹汹,忍无可忍,把资料扔在地面狠踩一脚,指着崔华鼻子大骂:
“崔老师,你真的不配做人老师,不会说话赶紧给我闭嘴吧你,深中要全是你这种师德败坏又虚伪的老师,那我们也不稀罕读!”
“苏妈妈!你!”崔华敢怒不敢言,弯下腰,急忙拾起地面的纸张,拍拍上面的灰尘。
苏雨晴见情势不妙,和李雅娟一同拉着梁梅英走出办公室,时不时回头和崔华道歉。
三人刚走到校门口。
“啪!”
清脆的耳光回荡在静谧的空气中。
苏雨晴被扇得侧过脸。
梁梅英眼神怒不可揭,“苏雨晴!你自己看看你干的都是什么事!丢人丢到家!你是女孩子,能不能洁身自好一点!”
李雅娟大惊失色,忙抓紧梁梅英的手腕,阻止道:“姐,您冷静点,先问问晴晴什么情况,别打孩子......”
梁梅英气得脸色铁青,“阿娟你别拦我!我要打死这孽障!光天化日之下,就敢让男生躺大腿上!是不是还和那男孩子去过酒店了!一点都不懂得自爱!我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啊!”
苏雨晴定定看着火冒三丈的母亲,极力忍住眼中的泪光,“妈,我没有做过任何不自爱的事情。”
“丢人现眼的东西!我和你爸千辛万苦!供你读书帮你医眼!我们送你来深中是让你来读书的!不是让你小小年纪就和男生乱来!要早知道你整天只想着谈恋爱,我就不应该生你!”
母亲的话越说越难听,苏雨晴捂住右脸颊,上面的四指红印火辣辣,含着泪痕的瞳孔阴黑,
“妈,我再说一遍,我没有做过任何不自爱的事情。”
梁梅英冷笑,“有没有不自爱找人当面对质就知道了!我问你,那个姓周的现在在哪!他父母不好好管教他!好啊!就来祸害我女儿是吧!我非得揪他出来,替他父母好好管教他不可!”
“妈,既然您都不信我,那您找到他对质又有什么用?他说没有您就会信吗?”
苏雨晴神情冷然,第一次破天荒顶撞母亲,暗淡无光的眼神里只剩下失望。
她知道梁梅英对她有极强的掌控欲,但她从未想过,平日里疼她爱她,在外人面前处处维护她的母亲,会如此地怀疑她,挖苦她。
“混账东西!你敢为了那男生反驳我!”梁梅英气得话都说不全,擡手又是一记耳光。
李雅娟慌里慌张拦下路边的计程车* ,把梁梅英拽上车后座,透过车窗,“晴晴你先回去上课,我会和你妈妈好好说……”
梁梅英气急败坏要下车,被李雅娟死死拉住车门。
车走远,人还往车窗探出头,大吼:“苏雨晴,要是再被我发现你和那男孩子有任何接触,我立马去找他父母!我看看那男生是不是就真的有娘生没娘养了!”
“还有,你给我收拾收拾!这学期结束给我马上转学!”
—
周末。
苏雨晴来到荔湾苑,坐在书桌前,翻开笔记本电脑,目光不自觉停留在周时深的扣扣签名上。
自从期中考试后,男生一直和她冷战,把签名也改成了“烦”,像定格一般,三天都没变过。
静静地望着屏幕,苏雨晴皱起眉头,似乎“烦”字顺着网线钻进了她的心脏,让她心里堵得慌。
梁梅英说过的话如魔音般萦绕在耳边。
以她对母亲的了解,梁梅英绝不是空口说白话的人。
她不能让母亲去找周时深父母,影响他竞赛,她转学更是板上钉钉的事。
不管怎样,她也应该和周时深说一声的。
挣扎片刻,她点开星空头像,指尖敲击键盘,发出去一条消息:
【班长,下午两点有空吗?可以去全家教我英语吗?】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大概到一点半,周时深仍没回消息。苏雨晴合上笔记本电脑,拿起挂在门后的白色帆布包,穿上帆布鞋,打算出门碰碰运气。
走到全家门口,苏雨晴推开玻璃门,看见门上的倒影,男生站在身后,把黑色背包斜挎在肩上,斜勒到胸前,一身白t恤和黑色运动裤,正一脸冷淡地看着她。
她回过头,与他冷冰冰的视线在空气中相撞。
他的眉宇间带着不耐烦,很快撇开头,看也不看她,直接路过她走进店里。
门框上悬挂的风铃被他撞得叮当作响。
他的白t恤也在一瞬间被室内的暖黄灯光照亮。
如果此时周时深不是浑身散发低气压,宛如筑起一道冰墙,把所有人拒之门外的话,她觉得现在的她应该挺惊喜的。
苏雨晴无奈地叹了口气,拉开周时深对面的椅子坐下,翻开英语试卷开始写阅读理解。
盯着试卷上的生词,她魂不守舍,完全没办法集中注意力,满脑子都是待会儿要怎么和周时深开口。
从没有一刻像此刻般觉得组织语言都极其困难。
她将字典拿起又放下,放下又拿起,一个英语单词要查足足二十分钟。
“这样做阅读理解能提高才真见鬼。”周时深轻嗤。
苏雨晴闻言,擡眸望过去。
少年的左手拿着ipad,右手握着一只钢笔,坐在落地玻璃窗前,右耳塞着白色耳机,头也没擡,眼睛落在ipad的屏幕上。
时不时在白纸上记录一些电影台词,看上去是在从电影里学习生词。
整个人清冷的让她以为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她低头盯着笔尖,一串串的字母让她陌生又头痛。
尤其做到第三题完型填空时,卡半天都无法判断出正确的选项。
她咬着笔帽,眉头蹙起,一遍遍扫过无法连成词的英文字母。她提醒自己专心,努力在正文中搜刮出正确答案。
就在这时,一道笔杆的阴影落下,恰好圈出阅读理解正文第三段的第一句话,她大脑快速转过三秒,仿佛被点通任通二脉,突然想到了答案。
她恍然大悟地在括号里填上c,又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刚才她正咬着笔帽,任凭太阳如何转动,斜角照射出的笔杆阴影也不可能是出自于她手中的黑色水笔。
她擡起头,斜对面的周时深正一手托着腮,目光落在她的试卷上,另一只手上,食指中指和大拇指间夹着一只钢笔,横举着。
在她望过来的那一瞬间,他瞥开眼,那支钢笔被他的手指随意地转了几圈,紧接着低下头,又开始在白纸上写台词。
钢笔笔尖力透穿背,刮在纸上的沙沙声显得有些急促,昭示着钢笔主人此时此刻是真烦躁。
视线落在那支挖空心思帮她圈答案的钢笔上,苏雨晴心里忍不住发软,她是真觉得,以后再也不可能遇到如此令人心动的男生了。
她深吸一口气,终于下定决心开口:“班长,刚才你是在用笔影给我圈答案吗?”
“对啊,不然看你一直在那浪费时间吗?”周时深语气不太好。
“你不生气了?”
“气,当然气,下次再敢收人巧克力你试试看。”
周时深卸下冰壳,搁下钢笔,伸手大力揉了把她的头发。
看着他生闷气,又自己把自己哄好的模样,苏雨晴眼角发酸,撂下笔,转身走去冰柜货架,扫下三排的酸奶。
结完账,她提着满满当当的塑料袋,搁在长木桌,“周时深,还你以前的酸奶,以后别送了。”
周时深也撂下笔,疑惑地看着她,“什么意思?”
“就,不想再收你的酸奶。”
再收我要没办法还了。
苏雨晴坐下,把酸奶挪过去,垂下眼。
周时深没接,默了默,沈出一口气,嗓音低哑,投降:“好,这次是我错,我道歉。对不起,我不该和你冷战,我就是……”
他就是看到她和别的男生说说笑笑心里很不爽。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确实不知道应该怎么处理。
那天,看到那盒巧克力,气得他英语考试连听力都没怎么听,英语单科更是创下历史新低。
他理不清情绪,又担心自己控制不住会对她乱发脾气,所以才一直没主动和她说话。
“不用道歉,不是你的问题。是我……”要转学了。
苏雨晴睫毛轻颤,对上他的视线,如鲠在喉,突然说不出口。
“你什么?”
苏雨晴摇摇头,“没什么,就是,你竞赛要好好加油,一定要争取保送,去哥哥的大学,完成你的梦想。”
“好。”
—
临近竞赛,周时深去了临市封闭集训。
苏雨晴再次见到他,已经是两个月后。
那天是2013年的6月26日。
坐在宿舍,苏雨晴握紧手机,热泪盈眶地将屏幕上的新闻认认真真看了无数遍。
前面的几百字都是介绍周时深拿下物理和信息学双国集,成为深中历史上第一人。
配图是他的蓝底两寸照,笑容一如既往地云淡风轻。
即使是证件照也好看到让人移不开眼。
门外的舍友们站在门口催促她快点,待会儿学校要放烟花。
她低下头,用手背抹开眼角的湿润,将泪水生生收回去。
苏雨晴记得,那晚的夜空很干净,月光如银,安静地洒落湖面上,波光粼粼,犹如银河倒映在人间。
她和舍友们走到南湖湖畔,岸边已经围满一圈又一圈的老师和学生。
周时深站在人群最中央,主动拥抱每一位前来祝福的人,并致以最真挚的感谢。
看着乌泱泱的人群,看着男生身旁站着的各科任课老师丶校长丶教导主任,苏雨晴花了将近一分钟做心理准备,她鼓足勇气,迈开步伐走向周时深。
刚迈开一步,天边轰然炸开一道白光,硕大的紫色烟花无比绚烂,绽放在他身后。
他歪着脑袋,张开双臂,远远地,含笑看她。
他的脸庞在满目光火中明明灭灭,苏雨晴听着耳边响起的“砰砰砰”声,势如破竹,震耳欲聋。
胸腔里的热潮在翻涌。
不管不顾老师和同学投来的目光。
她旁如无人,拉大步伐走向男生,站定在他跟前。
下一刻,她被男生紧紧拥入怀中。
苏雨晴身体僵了一瞬,擡手揪紧他背后的纯白衬衫衣料,发现男生也紧张得浑身颤抖。
“我厉不厉害?”他笑着说。
她抱着他腰的手不断地慢慢收拢,才发现仅仅两个月没见,他瘦了好多好多。
心快要疼化了。
苏雨晴收紧圈在他腰腹的双手,眼泪夺眶而出,重重地点头,哽咽道:“嗯,周周超超超厉害的。”
拥抱她的男生似乎感受到了她的思念,更用力地将她抱紧。
周时深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往下压了压,胸腔剧烈起伏,
“傻不傻,哭什么。”
“我就是,就是,太开心了。”
“就没别的想和我说的吗?”
苏雨晴低下头,眼泪大颗大颗从脸颊滚落,滴到地板,把能想到的最好的祝福深藏在颤音里:
“周周,祝你前程似锦,一路繁花相送。”
“不想听这些,”他一只手轻抚她的后脑勺,不停地安抚,说: “下一年我先去探路,你要快点过来好不好?”
苏雨晴死咬着下唇,强忍住不能让自己哭出声,察觉到她的泪水已经开始渐渐染湿他的校服衬衫,她从他怀抱挣脱,仰头看他,千叮万嘱:
“好,你一个人在北城,要记得好好吃饭,你太丶太瘦了……”
“牛奶也要记得喝,能缓解失眠。雨天要记得带伞,学习别学太晚,要劳逸结合,出门要多看看路两旁的车,北城的冬天很冷,会下雪,不像深南那么暖,要带够衣服……”
离别在即,苦涩的情绪涌上心头。
好舍不得他。
他是她的糖果,是她整个青春的宝藏,更是她生命中的魔法。
可现在,却要她连皮带肉,狠狠撕扯下一整片。
心痛到快要窒息。
苏雨晴哭得泣不成声,断断续续把话说完,生怕有任何遗漏,非常非常担心他不懂得好好照顾自己。
“好,都答应你,别哭了好不好。”周时深笑了下,捧起她的脸颊,用拇指指腹擦拭她的泪痕。
馀光瞥见站两人身旁看着他们的崔华。
她松开他,拉远和他的距离,
“老师们还在等你,等烟火结束我再来找你。”
苏雨晴转过身,努力将眼泪憋回去,刚迈出两步,又折返,眼泪簌簌往下淌,艰难地挤出最灿烂的笑容,是露齿笑,嘴唇却直打颤,和她最心爱的男孩挥手告别,
“周周,你一定要多多保重,好好照顾自己……”
说完,她咽下干涩,不敢回头去看周时深,快步跑到南湖凉亭。
湖畔的月光在白柱后投下一片阴影,苏雨晴以蜷缩的姿势坐在石椅上,狭长的影子像是一条泾渭分明的分隔线,隔绝着两个世界。
外面热络喧嚣,里面阴郁静寂。
她隐匿在黑暗的阴影里,一直低下头,塞上ipod的白色耳机。
按下播放键,男生清冽动听的声音钻进耳朵。
”but only you are my unique rose.”
(但只有你是我独一无二的玫瑰。)”
她反反覆覆将录音听了三十三遍,环顾四周,慢慢扫过他们曾经一起学习的石桌,他睡觉时倚靠的白柱子。
回忆汹涌地袭来,如洪水猛兽般将她吞噬。
lpod每播放一句,她的心脏便像被一把利刃狠扎进去,一块一块,快要将她挖空了。
她透过凉亭的四方格,仰望漫天为他而绽放的烟火,吸吸鼻子,哭了又笑,笑了又哭。
人群中的欢呼雀跃的尖叫声此起彼伏,即使隔着耳机,也能听见同学们高喊周时深的名字。
竞赛班的男生们轮流上前,为他送上一束接一束的向日葵。
老师们看向他的眼底全是骄傲。
整个深中在沸腾,欢呼声丶祝福语汇成一股磅礴的力量,洋溢在校园的每一个角落。
太好了。
这就是她最期待的,属于周周的人生。
她很确定,不会有比现在更开心的时刻。
周周一定会拥有五光十色的明天,永远灿烂热烈,永远被鲜花和掌声簇拥。
即使以后他们不再并肩。
即使以后她再也看不见。
苏雨晴站起身,抹去眼泪,走回宿舍,拖上她的绿色行李箱,走到校门口。
钻进早已等候在此的卡宴,她关上车后门,回头透过车窗,望向升空的火树银花,最后看一眼他扣扣空间的月亮,凝视着那句【我一直想从你的窗户看月亮】,泪眼模糊。
一串文字逐渐消失,她大拇指一按,删去了手机里所有关于他的联系方式。
她对驾驶座的梁卫平说:“舅舅,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