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茫茫雨雾中，大颗大颗的雨滴淅淅沥沥地打在没有大树遮挡下的水洼，森林里的处处小水洼都像是水煮沸了一般溅起水花。
那些污泥连着地上的腐烂杂质一起黏在了一位摔倒少女的脸上。
赛莉尔达凑近去看——
那正是她自己。
她身下还护着一只奄奄一息的大狗。
那只狗身上应该是被鞭子抽打过，还有棍棒的痕迹。靠近看时，那些受伤后渗出血的地方都像是被人强行开凿的血河一般触目惊心。
赛莉尔达走上前去想抱抱这一人一狗，却扑了个空。
她们都只是幻影。
雨夜中的少女没有过多停留，把狗狗抱在自己的怀里，用自己的小小的身体替狗狗遮去风雨侵袭，便开始继续赶路。
她步履蹒跚，跌跌撞撞，终是到了一棵大树下避雨等雨停。
这时赛莉尔达才发现，原来她目不视物，只能靠自己的摸索走到这个地方。
“赛琳，赛琳。”她轻轻柔柔地抚摸着自己的好夥伴，好像这样就能为它拂去痛苦一般。
“你累了吗？陪我不眠不休地走这几天很辛苦吧。”
她们在这森林里走了几天了？
赛莉尔达很快就捕捉到关键词，走进这一人一狗里更仔细地听。
“那些人……我会替你报仇的。也不完全是为你，也是为我自己。”
“她们歧视我，欺凌我也就算了。竟然还让你受到这样的痛苦。”
稍微动一动都勉强的大狗好像听懂了她的话，渐渐平静了下来，爪子在少女胸前停靠着，“呜呜”的声音散进嘈杂的夜幕中……
少女肯定也感受到了怀中狗狗的异常，却没有作声，继续用手轻拍着狗狗，送它进入香甜的梦乡。
“你好好休息吧，赛琳。做一场再也不用醒来的美梦，这个世界的事情，你就不用再操心了。”
说到一半，她已经有些哽咽了，到最后，泪无声的落下，和雨滴一起或重或轻地落在狗狗的身上。
调整好情绪以后，她又恢覆了一贯的淡然姿态。
“赛琳，在这之前，再帮我一个忙吧。”
眼前的画面很快烟消云散，什么森林，少女，大狗，都变成了碎片。赛莉尔达感觉自己被抛在空中，又快速下坠，速度越来越快……
越来越快……
再即刻落地，还没站稳，便看到刚刚一开始看到的画面。
她自己在挖着土坑，把那只名叫赛琳的狗狗抱了进去，再填好坑。
这坑挖的可真浅，上面还堆了好多树叶和草堆。
生怕别人发现不了似的。
画面再次骤转，还是同一个地方，只是站在那个土坑前的人变了。
是那个阴魂不散的男人。
他略施小法便把那些覆盖在上面的东西都掀开了。
明明看到了那只狗，却默默地填好，回去对自己说没有找到她的狗。
这是……
她头脑发昏地看着这一切的变换，还有些不清醒，但是……
她自己好像有什么东西改变了。
她不再眼盲，也不再弱小。
反而是那个男人，看起来比之前虚弱了不少。
所以……
她苦恼地抓耳挠腮了一会儿，一擡头，发现面前的场景又改变了。
女孩坐在小木屋边的小床上，不知在思考着什么，总之是一副忧虑深重的样子。
她的腿上放着一个……地图一样的东西，只不过是立体的地图。各地的格局还挺覆杂的，有几处应该是被她重点标记了起来，坑坑洼洼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像是在内心做了某种重要的决定一样，起身到床底下拿出了针线盒，还随手从旁边抽出一张没有缝好的布料。
赛莉尔达：！
她眼睁睁地看着这个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用针刺破了手背，女孩动作干脆利落，面上也丝毫没表现出痛楚，甚至于，她还有时间整理自己的仪表。
而且，站在旁边观看这一幕的赛莉尔达对此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她好像知道这一切本就是这样发生的。
她好像完全清楚面前这个少女的个性。
分明她们现在所处的状态都不同。
她还忘记了一切。
但她就是相信，面前这个少女所作出的一切都是事出有因的。而且她百分之百的相信她有能力解决所有的突发状况。
很神奇，但她并不感到奇怪。
毕竟她们是同一个人。
过了一会儿，端坐的少女应该是等到了她正在等待的人，她迈着慌忙的脚步走出了屋子。
紧接着，“一不小心”——
摔下了楼梯，以一种以下往上的姿势看来人。
这不正是那个男人吗？
这是她们的初见？
她们的初见，是她有预谋的？
虽然心中充满了疑惑，但她还是按耐住了，贴近两人。
“先生，请问你见过我的狗吗？”
“……”
声音渐渐减小，面前的画面也破碎成一块一块的了。
赛莉尔达：？
画面一转，她回到了一开始的那个土坑旁，清风吹过，树叶飞舞而起，那些幻觉仿若从未发生一般。
赛莉尔达敲敲脑袋。
能不能再给点别的线索啊。
“……”
不过，那也说明那个男人和她确实是相识的，而且她们的认识还是她自己蓄谋而来的。
她有种直觉，她会这样做一定是有所图。
那么，她获得了什么呢？
她开动脑筋，仔细想着。
啊！能力还有视力！
而那个男人反而还因为她而失去能力了吧。
虽然，以她的推测来看，那个男人确实很可怜。但她现在所拥有的记忆还不够完善，这一切都不能说明什么……
咦？
她抽抽鼻子，猛吸一口。
好香！
好香的血液的味道……
有淡淡的血香味传了过来，赛莉尔达被引得受不了了。
作为人类的时候，她可从来没有闻过这么香的气味。
难怪达里安会那么喜欢她的血……
达里安？
达里安是谁？
算了，先去掘地三尺把那个气味的源头找出来再说吧，她可太饿了。
她循着味道飞呀飞，飞到了整个森林的上空，也没有看到半点苗头。
看来那个人离得还挺远的。
她又往远一些的地方望过去。
那里好像在办什么很热闹的东西。
正好那个味道的方向也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海边的小镇。
她确定好了方位，便很快的出发赶过去了。
从小镇的上方飞过去时，她看到一些看起来很熟悉的人，却莫名觉得那些人身上散发着臭恶的味道，让她都不愿意过多停留。
小镇的人好少，应该都去了那个地方。
飞到一半，她停了一下，不知道为何，并不想看到那些镇上的人，也不想参加那样热闹的聚会了。
不过那个味道还在吸引着她，而且越来越浓郁了。
赛莉尔达想着，她现在的实力也比之前提升了不少，再不然，她去那里，说不定还能再想起什么呢。
她发现，她越靠近那些她感到熟悉的地方，记忆起那些往事的可能就更高。
她的一双翅膀，感应到了她继续飞翔的想法，便展开激烈振动了一番，带着她往那片海边小镇走去了。
越靠近，她不想靠近那些人的想法就更强烈了。
她落在附近的一片空地上，思来想去以后，幻化成一只小猫，走进了那片热闹的人群。
“咦？妈妈，哪里来的小猫？好可爱。”
没走多久，她就被一个女孩子发现了，浑身戴满了金银珠宝的女孩在阳光下发着光，冲着她跑过来了。
她不熟练地把她抱了起来。
“呀，她不会咬人呢，好可爱的小猫。”
赛莉尔达：我就是人！怎么会咬人呢！
不过被人抱着有一个好处，就是看东西的视角会更贴近她平时的视角，于是她也就没有着急着挣脱小女孩的怀抱了。
好多地方都被贴上了红色的纸，很喜庆的样子。
每个人都穿戴得很正式的样子。
“节哀啊，大婶。”
赛莉尔达竖起了耳朵，她隐隐能听到这样一句。
妇人哭泣的声音断断续续的。
周围的人声太过嘈杂了，幸好抱着她的小女孩没继续走远，还待在原地，这样她能听得更加清楚。
“听说伊莎贝尔死了，您真的……不能太过伤心了。”
“这一切本不该发生。”
“怎么说？”周围的吃瓜群众眼睛里都闪着求知的光芒。
赛莉尔达对此嗤之以鼻，那些人连虚伪的面孔都装不下去了，那些虚情假意用的演技也真的太差了。
“都是赛莉尔达那个贱人，都是她，我们家伊莎贝尔才会死的。”
周围的人有些莫名其妙，有一个人说：“赛莉尔达到森林里去已经有差不多一年时间了，活着还是死了都不一定……”
她被别人按了下来，其馀人附和道：“对啊对啊，肯定是赛莉尔达带来的厄运。”
“她就是去了森林里也会给我们带来霉运……”
“不，她上次回到镇上来了，她亲口向一个小姑娘承认了的……”女人讲话断断续续，像极了疯婆子，大家没把她的话当一回事，再附和了几句便离开了。
赛莉尔达大概感觉到了自己在这个镇上应该是不被喜欢的存在。
只是……
她收回注意力，转头时，看到了那个血香味的来源——
一个远远的站在台上的俊美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