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当林昭寻着那道飘忽身影再次来到崇云山上时，看到的却不再是白雪皑皑，而是尸山血海。
眼前一切如同鬼魅梦境，黑暗丶血腥丶暗无天日。
那是幽冥之界中衍生出的次维空间，是只属于某个人的记忆幻影。
火红的岩石成片坠落，砸在到处染了红的土地上。
远处山脉龟裂，到处都是断肢残臂在褐色血海中攀爬的景象。
虚空中，银色雪狼双眼如炬，深深地凝视着他，“林昭，你还记得你的前尘吗？”
林昭望着那头雪狼的眼眸，细细回味了一下他话里的意思。
琢磨了一会儿，忽而笑了，“不想。”
雪狼闻言一楞，似是没想到会是这种结果。
“不想知道前尘，难不成....也不想知道他为什么接近你吗？”
林昭眨了眨眼，“你说的‘他’是谁？”
“寂衡。”雪狼说。
林昭眯眼笑了笑，“抱歉，并不想。”
说完便要退步离开。
见他要走，雪狼立刻迎过来，“可你已经来了。”
“既来了，难道不证明你想知道？”
“我想你可能误会了一些事情。”
林昭说：“我来，不过是因为我好奇引我来的人是谁，而不是想从你这里得到什么答案。”
他冲雪狼摆了摆手，“就算我想知道，也不会去问一个连真面目都不敢露出来的人。”
说完，不等那虚空中的影再说什么，直接退步而去，从那阴冷恐怖的次维空间中离开。
待他回了肉身的时候，天已经大亮。
折腾了一宿，林昭有点儿累，让应临准备马车，说是要去北静王府一趟。
应临忙着去准备了，他趁机靠着休息了会儿。
待到了北静王府，发现水溶进宫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要不，小少爷先忙自己的事情？”
应临说：“等王爷回来了，让手下再来禀告小少爷。”
“我现今唯一的事，就是等你们王爷回来。”林昭言罢，不客气地入了府。
应临望着他的背影，只觉今日的小林少爷脾气似乎格外不好，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
……
王府中的人都知道林昭是他们王爷的小客人，对他跟对主子是一样的，没人敢拘着。
府中类似种满了茉莉花的暖房丶书房丶卧室这种王爷的禁地，别人去不得，小林少爷却都能去。
碧儿听说林昭来了，忙将那些染了血的亵衣藏起来，免得他发现自己又要多嘴解释。
可这边走得快，她竟没来得及藏。
只好胡乱一团抱在了怀中。
林昭推开门的时候，便见到碧儿抱着一团衣裳脸颊微红。
那模样，像是做了什么事被抓包一样。
他最不喜欢做些让人下不来台的事情，特别对方还是个小姑娘。
因此只楞了一会儿便开口唤了一声‘碧儿姐姐’。
碧儿拜了礼，抓紧了手里的衣裳，一阵紧张。
林昭只做不觉，开口道：“我来等王爷。”
“王爷入宫去了，可能要晚些回来。”
“嗯，我不着急。”
碧儿点了头，“那我先下去了，小少爷若是有吩咐，只管唤我就好。”
“好。”
林昭目送碧儿离开的时候，发现她手里的衣服上面沾了血迹。
衣服应当是水溶的，水溶受了伤，所以换下来的衣服上沾了血，倒算正常。
不过既是如此，她脸红什么？
以前听说，女孩子若是第一次与人...便会落红！
所以...水溶那个狗东西，受了伤也不消停，竟在这种时候宠幸了自己身边的丫头？？
林昭想到这里，火更大了。
可如今人不在身边，他无处发泄。
在房中转悠了两圈，有点儿待不住，便推门出去了。
“小少爷要去哪儿？”应临见人出来，忙上前询问。
林昭哪有什么目的地，本想扯个谎，擡眼却见暖房开了道缝隙。
他手一擡，“我去赏花。”
暖房中种满了白色的茉莉花，刚入内，一股淡雅的清香微微散出来，沁人心脾。
小花房里面摆了藤椅，几案，还零星放着几本书。
林昭刚入内，立刻有人端了茶盏丶捧来了软垫铺在了藤椅上。
看他们做事如此娴熟，林昭心里更气，“你们王爷平时倒是会享受。”
下人们听不出喜怒，因此不敢吭声。
“王爷知道小少爷总是犯困，特意备下的。”应临反应快，说得也是实话，但林昭不信。
他刚靠在藤椅上，立刻有人替他盖了毯子。
“你们去吧，我自己待一会儿。”林昭声音发闷，不太高兴。
将人轰走后，他便歪靠在藤椅上赏起了茉莉，赏够了，又拿起几案上的书册翻了翻。
都是些修身治国平天下的句子，没什么趣味，最后干脆阖上眼，闭目养神。
期间，应临出去了一趟，再回来的时候，称水溶今日可能不回来了。
“那么忙？”林昭狐疑问道。
应临面上略有些尴尬，但还是点了头。
林昭觉出不同，“他当真入了宫？”
应临：“……”
“他去哪儿了？”林昭问。
应临不敢吭声。
林昭起了身，“那我这就进宫去找。”
应临忙将人拦下，“小林少爷，别....”
不多时，碧儿来了，说水溶叫他去书房。
书房有个小案，小案旁边有个花瓶，瓶口上面挂了个物件。
轻轻一敲，一扇隐在墙壁上的门便打开了。
水溶便在那里面。
林昭不知道水溶为什么要躲着自己，总之看到他的一瞬间很是火大。
“你躲我做什么？我告诉你，若是不将事情讲明白了，有你好看。”
水溶闷咳了几声，“稍安勿躁，你先坐。”
密室中陈列简单，不过一床一蒲团。
水溶现今靠在床上，林昭本就孩子模样，若是去坐蒲团，难免就得仰头看人。
掂量了一下，他还是向水溶走去，并坐上了床榻边缘。
近距离后，他才发现水溶那脸色，堪称惨白。
“怎么瞧着更严重了？”林昭问他。
而后又道：“我再没用法术。”
水溶：“我知道，不是这个。”
“那怎么回事？”
水溶摇头，问道：“你且先说说，如何急着寻我。”
“我找到要对付你的人是谁了。”
林昭说道：“是我在崇云山见到的那头银色雪狼。”
提起这个，他便有些忿忿，“我告诉你，你若再不讲实话，我便信了它。”
水溶垂下眼皮，“这么急着见我，就是为了这个？”
林昭一楞。
水溶便又道：“如何没听听他想说什么？万一...是你想知道的呢？”
“那又如何？我与你的关系确实谈不上好，但何须他人挑唆，即便我心有疑虑，也只会问你。”林昭，“可你若不说....”
“我若不说，你又待如何？”水溶问。
林昭咬了咬牙，恨恨地说：“你最好想想清楚，倘若真的得罪了我，我便不将姐姐嫁给你了。”
水溶便笑了起来，“那可真是怕死我了！”
他叹了口气，“没有不讲实话，不过是怕你不信。”
“信或不信，你且讲出来，我自会分辨。”
林昭说完，见他那难看的脸色，遂不耐摆摆手，“算了算了，你这破身子还是先养养再说吧！”
左右也跑不了！
他如此想着，直接伸手抓了他的手臂，打算探脉看看，却被水溶反手擒住了。
“你干什么？”林昭说。
“不用为我费心，陪我待一会儿就好。”
水溶低低说了一句，而后又道：“让我抱你一会儿，有点冷。”
言罢也不等林昭说话，便拉着人抱进了坏里。
林昭要踹人，可感受到了水溶身上的温度，确实很冷，便作罢了。
“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若说，是因为还债，你信吗？”
林昭瞥眼，“若是如此，这惩罚是不是有点儿轻？”
水溶细微笑了一下，“你便那么看我？嗯？”
“你作孽的时候，也是这般？”
“嗯？什么？”水溶贴着他的耳垂，“好好讲话。”
林昭：“到底是谁不好好讲话？”
“那只小狐狸，你还记得吗？我欠了他的，得还！”
水溶说：“可我...又不想好好的还...”
林昭不太明白，满腹疑问。
见水溶半天不答，不由得开口去问。
等了半天，没得到回应，不由歪头去看，却见水溶已经阖了眼，连呼吸都沈了下去。
林昭：“……”
他没动作，由着他睡，等了一会儿，悄悄擡起手臂，探了他的脉搏。
光是探脉搏，瞧不出什么问题，林昭实在担心，因此略想了想，决定去探探他的灵海。
微光而起，陡然一变。
林昭趁其不备，入了水溶的灵海。
这还是他第一次不经允许进入旁人的地界。
说不上来是什么心情，有点儿忐忑，又有点儿期待，然而更多的，却是茫然。
水溶...或者说是寂衡的灵海很纯净，即便是纯净，他却依旧看不清任何东西。
因他心海中有一团雾，将那片纯净包裹其中，任何人窥见不得，只隐约听到有个声音在哭泣。
林昭缓步走进，拨开层层浓雾，最终见到了哭泣的人！
确切的说，是一只小狐狸。
雪白的小狐狸蜷缩成一团，正是自己在梦境中窥见的那一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