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1

宋声接过棉花糖，笑眯眯地看着江回：“谢谢江哥哥。”

她一度都是绷紧神经每天少油少盐，视线里只充斥着绿油油的蔬菜，一眼扫过去食物里自动浮现出对应的卡路里。

咬下那一口甜丝丝的棉花糖的瞬间，仿佛有什么锁子解开了——

其实她可以吃零食，可以吃甜腻腻的东西。

江回满意地揉揉宋声的小脑袋：“走，哥哥带你去玩旋转木马。”

因为周末，每个项目前都排着长龙，双层旋转木马前的队伍尤其长。

江回拉着宋声走到队伍末尾，擡眼望去人头攒动。

看着长长的队伍宋声心里直发怵，十分钟过去了，队伍一动不动。

宋声转头看到对面的鬼屋排队的人相对少一点，她不安地拽拽江回的衣角。

“江回？”

“嗯？”江回的目光转过来，疑惑地看着宋声。

“要不别排旋转木马了，太麻烦了，我们去排鬼屋吧，鬼屋应该快一点。”

“你不是喜欢旋转木马吗，为什么要为了省时间去玩不喜欢的东西？”

江回皱起眉看着宋声，对於任何东西她好像都没有特别大的欲望。

喜欢是喜欢，但是并没有非它不可。永远都学不会主动争取。

为什么？

宋声很小就明白，对於一些想要但是没必要的事情，只要她主动说不，就会得到夸奖。

比如夏天中午妈妈问她要不要吃雪糕，她说不用了以后，就会得到一句真乖。

还有爷爷奶奶带她去逛街问她要不要玩具，她说不需要也会得到夸奖。

再比如和爸爸的同事去聚餐问她想不想先吃一点小菜，她说等菜上齐了再吃，也会被大家夸懂事。

——从小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宋声，渐渐就学会克制自己的欲望，学会不去麻烦别人，因为那一声‘真乖’带给她的满足感远远大於得到的物欲。

她一开始放弃的是洋娃娃丶薯片，烤肠，到后来好像什么东西都无所谓，都是可以放弃的。

只要别人方便。

好像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毕竟过早学会不给他人添麻烦的宋声总是会得到各种夸奖啊。

可是今天江回在她拒绝之后没有说你真懂事，而是很生气地在问她为什么老要克制自己的喜欢。

宋声一时癔住，迟迟回不过神。

“既然你很喜欢，就不要怕麻烦我啊，我不会嫌麻烦的。”

江回揉揉她的头，“不过是多等一会而已，没什么麻烦的。我排队就好，你先去椅子那坐一会。”

宋声呆呆楞楞走到长椅边坐下。

秋天的凉意在身上渗透，她擡头看着瓦蓝的天空，浮云须臾变幻。

江回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好像什么也不明白，不会懂她莫名其妙自卑感表现出来的拧巴，可是永远会在她需要的时候出来揪她一把。

文理刚分科时候烂得要死的物理。

高考前给她压好的各种母题。

开学不想认真学医时候的一句提点。

还有刚刚想要放弃的旋转木马。

总是在她快要坠落时刻，恰到好处在帮她托底。

“没关系，有我呢。”

江回总是这么说。

拥有这样一个光芒四射的少年，她何德何能。

宋声揉揉脑袋，看到长队一点一点向前挪动。

排队的人大多是家长，江回站在队伍里鹤立鸡群。

像是感应到她的视线，江回转过身来朝她挥挥手。

手机上发来消息

――别担心花时间，等不及你可以先打两局消消乐。^_^

他什么也不懂。

但是他好像又什么都懂。

宋声看着颜表情忍不住笑出了声。

“既然是喜欢的东西，就不要轻易放弃。以后记住了，有什么喜欢的都要和爸爸说。”

“别人可能会嫌你麻烦，但是我不会。”

江回牵着宋声的手走向检票口。

宋声挑了一匹白色的带着皇冠的黑马，江回选了她身后的一匹白马 ，一边选一边说自己是白马王子。

眼神得瑟，像高中一样臭屁。

“江回，你知道吗？”

宋声看着正在自恋的江回一本正经开口，语气文绉绉，“骑白马的不一定是白马王子哦。”

就在江回以为宋声要长篇大论给他背一些什么古文长赋的时候，他听到少女带着点恶趣味的声音。

“唐僧大师也是骑着白马的啊。”

说着宋声自己先咯咯笑起来，“白龙马，蹄儿朝西~。”

“你……”

江回舔舔嘴角，“我是唐僧的话，你是谁？？”

“可能，可能是如来佛？你祖师爷？”对上江回玩味的目光，宋声有点心虚。

江回捏捏宋声的脸，“你明明就是取经路上千方百计要勾引我的小妖精，一直对我图谋不轨。”

宋声一脸窘样：“图谋不轨我承认，小妖精才不认。”

江回还想说什么，头顶的彩灯开始闪烁，音乐声徐徐响起。

“高高的山顶上有个牧人……”

是《音乐之声》里非常经典的《牧羊人》。

在欢快的音乐声里，宋声小盆友回头冲着江回傻笑。

少女眼里的光像浸了蜜糖，一圈一圈漾开，看得江回喉咙发紧。

总之是栽到这只皮皮虾手上了，江回想，以后一定不会再让她跑掉。

黄昏日落时份，整个游乐场还持续充斥欢乐的尖叫声里。

差不多玩过所有游戏项目的两个人十指紧扣慢慢悠悠散着步。

“哥哥要买花吗？”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江回低头看去，是一个扎着两只羊角辫的小女孩，头发软软的，泛着点鹅黄。

“哎，你这么小，为什么要出来卖花啊。”

宋声看着小女孩乌黑的眼珠，衣服崭新也不像是被拐卖的小孩啊。

“是老师布置的实践作业，我们要用自己的能力赚钱。”

小女孩晃晃自己的手里的小花篮，伸出短短胖胖的手指比划了一下。

“一支蔷薇只要五块钱，很便宜哒。”

宋声看着花篮里的蔷薇含露，看起来不像是花店进的。

“小妹妹，你这花哪里来的？”

小女孩揉揉鼻子，脸上泛起可爱的红晕：“家里花园剪的。”

宋声忍不住笑出声：“小姑娘很有商业头脑嘛。”

“今生卖花，来世漂亮呀。”

“你还有几枝花，哥哥全买了。”

“还有十枝花，哥哥全买的话花篮也送的哦。”

“姐姐有了花肯定会对哥哥更好的。每次爸爸买了花送妈妈，妈妈就会很开心，接着今天都对我们特别好。”

“哈哈哈，借你吉言。”

江回被戳中心事，浑身舒坦，摸着宋声脑袋，附在她耳朵边说，“我们以后也一定会有一个像你一样的女儿。”

宋声接过花篮：“我们一会回学校吗？”

“等一等。”

江回擡头看到黄昏阴影下不远处的摩天轮，一直在排队时恶补游乐园知识的江回心念一动，“一起去坐摩天轮吗？？”

宋声脸腾地红了，脑补一堆偶像剧满眼都是粉红色。

“那就，试一试。”

江回上衣兜里手机振动起来。

“有电话。”宋声扣扣江回的掌心，“先接电话呀。”

江回拿出手机，联系人――馀弦。

是那件事。

江回偏过视线，看着女孩晶晶亮亮的眼神，脸颊微粉，像极了刚摘下的水蜜桃。

他指腹轻移把屏幕往左划，挂掉电话。

“咦，你怎么挂了？”宋声没看清联系人的名字，“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没事，什么事都没你重要。”江回狠狠揉一把宋声的头，“先去排摩天轮。”

摩天轮缓缓上升着，整个游乐园的布局渐渐清晰起来，地上的行人变小，不远处的一片湖波光粼粼。

金色的光线打在江回身上，为少年度了一层光。

宋声楞楞看着江回轮廓分明的侧脸，江回鼻梁高挺，浅棕色的眼睛在黄昏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真是太阳一样的少年。’

她想起高中时代日记本上对江回的描述，眼下看着江回的侧脸，再贴切不过。

空气里都是蔷薇花的淡淡香气。

“宋声。”江回清朗而有磁性的声音打破缓缓流动的空气。

“嗯？”

“你记不记得高中时候的一片古文？”

“说来听听。”宋声小心翼翼靠住江回的肩膀，感应到脑袋一侧有了依托以后，心满意足。

“就鱼和熊掌那个。”

“你是说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叭。难为你还记得那么久远的古文。江大佬了不起。”

“说得还挺有道理，二者不可得兼。”

江回眯起眼睛：“有两件事，一件从当下到未来很重要，一件是从过去到未来都很重要，你会选择哪一件？”

宋声把玩着江回卫衣上吊出来的绳子，漫不经心地回答：“舍鱼而取熊掌者也，我肯定会选更珍贵的啊，应该选择错过还有机会的才对。”

江回垂眸下巴抵着宋声的发旋，女孩子的头发柔软，乌黑亮丽，像上好的绸缎。

他迟疑一会以后缓缓开口：“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宋声突然仰起脸看向江回。

因为头擡得太突然，江回来不及躲闪，两个人几乎是鼻尖擦着鼻尖。

少年的俊颜被无端放大，对上清凉的视线，宋声心跳加快。

有什么东西要呼之欲出。

――“宋声？”

――“我在。”

羡慕地看着宋声乌黑浓密的一头秀发。

我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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