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

顾不上别的，阮禾迅速穿好衣服。此时裴什也下了床拉住他的手轻声问道，“怎么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我家.....好像出事了。”阮禾低头望向手机屏幕，上面正巧打开了那条热搜的评论，一水儿全是在骂的。骂阮氏黑心，骂阮华生为了钱欺骗百姓。他眉头紧锁，不明白为何一夜之间会变成这样。

裴什跟着他的目光向下，也看见了手机里的内容，指尖轻轻蜷了一下，紧紧盯着阮禾的脸，生怕错过他一丝丝细微变化的表情。

这一天还是终於来了么？

“对不起学长，我现在必须得回家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等我电话好么？我一有时间就给你打电话。”

“不，”裴什下意识拒绝了，他下了床拽过衬衫，边穿边说，“我跟你一起去。”

阮禾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无论发生怎样的事，还好自己身边都有他陪着。正想着，手里握着的电话忽然震了起来，拿出一看上面的人名，他当即拧了拧眉。

“喻明煌，我现在没有功夫搭理你，你最好别......”

“急什么？”电话另一头笑着，听起来似乎格外开心，“你应该看见新闻了吧？难道不想弄明白现在是怎么个情况吗？如果我没猜错，你现在应该谁也联系不上了吧？”

喉咙一紧，阮禾压低声音咬牙切齿道，“你怎么知道的这么详细？难道是你？！”

“嘿嘿嘿，谁知道呢！”喻明煌奸笑两声，“我只知道现在恐怕只有我能最快让你弄明白事情发展到哪一步了。哦当然，你也可以不听我的，自己去搞懂，但是俗话说的话，时机可不等人呐，万一你错过我这个村子没抓住最后挽救的一点时机，那未来想再做补救可没有能接待你的店了哦！”

他的声音简直令人恶心，阮禾强行压下心中的愤怒，“你在哪儿？我去找你。如果真是你干的，喻明煌，你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身后正在穿外套的裴什听见这句话后顿了顿，转身看见阮禾气呼呼地挂断电话，正撞上他的眼神。

“怎么了学长？”

“没事，”裴什试探着问，“上次你在八角山遇险，我以为你同家里的关系并没有那么好。现在看........”

“你说那次啊，你应该也听见李秘书的话了吧。”阮禾的肩膀垮了下去，“我跟家里的关系的确一般，不，应该说非常差。我爸他......本身就是为了利益不择手段的人，我其实早就想过可能会有这么一天，只是，只是不关怎么说，他都是我父亲，都是我的家人。我无法看着他出事，也不能袖手旁观。毕竟他生了我养了我，我还是希望他可以过的好。”

“无论他做过什么么？”裴什垂下手，声音有些发凉。

“他能做什么啊？”阮禾无奈地笑笑，“说到底也只是个生意人罢了，他做不了什么的学长。我们走吧，去找喻明煌，看看这小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其实在看到喻明煌电话的时候他就已经明白了，恐怕是惦记着家里那块玉宝儿想出来逼迫阮家就范的招儿罢了。无论怎样，自己终归姓阮，这点永远也无法改变。

两人出了门，喻明煌发了一个地址。令人惊讶的是，那地方居然是赌石市场门口的元玉斋分店。

路上陶栎也发了信息旁敲侧击问了问阮禾有没有事，阮禾只是垂眼看了看并没有回，他不想让朋友跟着自己上火操心。

十几分钟后，车到了地方。元玉斋已经关门歇业了，可仍有不少人堵在门口，脸上都是义愤填膺的模样。

喻明煌骚气的跑车就停在马路边上，他自己则斜靠在车旁边，饶有兴趣地远远观望着。

阮禾走上前，语气不善地问，“这都是你干的？你想要什么？”

“别这么紧张嘛，这景色不是很好——嗯？你怎么也来了？”喻明煌看见后面跟着的裴什有些意外，他来这儿干嘛？难不成也想亲自看看阮禾知道真相的表情？

“喻明煌，我在问你话！”看见对方一直往自己身后瞟，阮禾下意识挡在两人中间做出护着裴什的模样。

“我都说了，你别这么紧张嘛小禾。”喻明煌收回目光，笑嘻嘻地指了指前方吊儿郎当地说道，“你快看看，你们店门口的景象。”

“这都是你干的？！”

“说什么呢？”喻明煌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裴什，“我哪儿有那么大的本事，来来来，我再给你看点好玩的。”

说完他率先擡脚迈进了赌石市场，阮禾犹豫了几秒也跟着走了进去。

今天的市场看着有些奇怪，各个摊位前都没有什么人，购买玉石的也屈指可数。绝大多数都默契的朝同一个方向跑去，裴什不远不近地跟着，慢慢他发现这个方向正是他查出阮氏涉嫌换掉好料子的那个摊位。

三人快步走到地点才发现，这里已经被围了里三层外三层。所有人都叽叽喳喳讨论着什么，依稀能听见圈子中心传出几声雄厚的叫骂，甚至还有动手的声音。

阮禾还没来得及看热搜里的视频，只看了个标题，所以并不明白这个地方有什么意义。他拧着眉问身边的人，“什么意思？这地方是哪儿？”

喻明煌稍一思量就明白过来，他拿出手机调好进度条递过去，“估摸着你还不知道你爸爸到底犯了多大的事儿吧？真以为只是简简单单的真假混卖？别闹了，那还不至於把偌大的阮氏送上断头台，来瞧瞧这个吧，瞧完了你也就明白了。”

阮禾震惊的功夫，圈中心已经闹开了。喊叫的声音越来越大，甚至围观群众都撤开好几步远怕殃及自己，这也得以让外头的人有机会看清里面发生的事。

原来是许多名穿着蓝色制服的警。察在抓人，其中几名彪形大汉反抗的最为激烈。总想要往外冲，不惜跟警察们发生肢体冲突，场面一度混乱不堪。裴什很轻地眨了眨眼，居然在其中看见几个熟悉的面孔。

有一个已经被铐起来压在地上的，正是那天晚上换掉黄毛玉石的“徒弟”，还有一个就是这么多年追着他屁股后头要账的刀疤脸。

刀疤脸的出现瞬间让裴什明白过来一件事儿，原来他也跟阮氏有染。也就是说，当年裴父去借高利贷也很有可能是阮家一手造就的。虽然不知道他们用了什么办法，可这么多年妈妈独自还账最后被逼跳楼自杀，自己顶着巨大压力东躲西藏睡进墓地里的痛苦，在今天终於全部弄清楚了。

“怎......怎么会这样？”阮禾也看明白了视频的原委，在结合眼前的景象，顿时清楚了阮氏现如今的处境和阮华生干的好事。

“看清楚了？”喻明煌把手机抽了回来。

“怎么会.....这样......”阮禾已经有些发懵了。他不懂，为什么阮华生可以做到这种地步？明明家里已经什么都不缺了，他还要通过这样恶心的手段去获取利益？！想到在店里白姐给自己看的那些方盒，他什么都明白过来了。仓库里堆得上好的玉器根本就是为了懂行的人准备的，那些原石料子也都是从这里骗来拿过去的。

真是令人恶心！

看着眼前的阵仗，阮禾明白，这回阮氏想要翻身根本希望渺茫。看的出这是一次有预谋的行动，先是有人秘密偷拍下视频作为证据，刚刚登上热搜就立刻来现场抓人，根本不可能是巧合，是有人策划好的。

“是谁？”他冷下脸，紧紧握住拳头问道。

裴什望了他一眼。

“怎么着？”喻明煌笑嘻嘻地说，“你打算寻仇？”

“不，”阮禾垂下眸子，“我想知道是谁，去求他能不能高擡贵手。我会去库里把所有欠百姓的东西和钱都还给他们，我愿意替我父亲弥补过错。只是希望，拍视频的人能......能......”

能怎么样呢？能放过阮氏吗？

不，不可能的了。事情发酵到现在这个地步，无论是谁都不可能阻挠了。只是希望他可不可以不要赶尽杀绝，毕竟阮华生.....已经年纪大了，要是重判，不知道会发生些什么。

而且，拍视频的人肯定同阮氏有着相当深刻的仇怨吧。毕竟，不是谁都能恰好排下这些东西的，必然是经过许多时间的策划和行动才能完成。他想把那人找出来问问清楚，到底阮家......哪里对不起他了。

摊位前的喧闹终於告一段落，基本上常年混迹於此放高利/贷的那些熟面孔都被抓进了警车。一红一蓝两道光带着悠长绵远的警笛声逐渐远去，裴什拢了拢衣领，深深吸了一口气。

要到时候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空气中传来喻明煌的声音，“你想知道是谁？我可以告诉你啊，不过相对的，阮禾，你得把你家的那块宝儿拿出来让我瞧瞧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