蹭饭

陈窈起初以为只要在井原市待上十天半个月就能回家，所以带的东西并不多。

她将书包里装的两套夏装放到床上，看着空旷的房间，决定待会儿出去买些生活用品。

小公寓有两间房，打扫的很干净，卧室之外的另一间是书房，书桌上还摆着一台台式电脑，可以看得出蔺永年是花了心思布置的。

可见蔺永年本来就没打算把她接去蔺家。

南台小区有两个门，前门是靠着井原一中那边的，后门出去则是一条商业街。这里的房子也算是学区房，卖价很高，四周的基础建设也十分完善。

陈窈顺着手机地图的指引去了超市，选了日常用品后，路过食品区时顺手拿了一袋面条。

陈曼凝是个养身人士，总觉得外面的东西不干净，自己家里做的才卫生，受她的影响，陈窈也不喜欢在外面吃饭。

她虽然从没自己做过饭，但是煮个面应该不算难吧？

想到此，陈窈操心起了自己的一日三餐。她上学时可以在学校吃，可放假后又该怎么办？蔺永年说会请个阿姨照顾她，陈窈却并不太相信他。他连她的存在都不敢被卓雅知道，又哪里敢和她过多接触？

这个点超市里的人有点多，陈窈排了好一会儿的队，出超市时还在想着要不要去买本食谱。她两手都拎着袋子，并没有看清迎面走过来的人，手中拎着的袋子不小心撞到了那个人的身上，将那人的手机撞的掉到了地上。

“操！你瞎啊？走路不长眼睛的？”

听到这个声音。陈窈身体一僵，心里又怒又惧，下意识就想走开。

张煜城右脚尖点着石砖地面，不耐道：“还不给老子把手机捡起来？等着我自己捡啊？”

陈窈看到他左手指尖夹着的烟，烟头一点猩红闪烁，在昏沈的傍晚像血一样。她动作缓慢的把左手的袋子换到右手上，蹲下身，捡起了脚边的手机。低头，递给张煜城。

拿着手机的那几根手指纤长如葱，柔弱娇嫩，被黑色的机身衬得莹白如玉，指甲盖泛着白色，可见拿着手机的人多么用力。

张煜城十分不雅的弯下腰，直勾勾的盯着陈窈看。

陈窈偏头想躲开他的视线，却被他接下来的话吓得气得想骂人。

“哟，小姐姐挺漂亮的啊。”他夺过陈窈手中的手机，晃了晃，一脸无所谓的笑：“加个微信？”

加你个头！

陈窈在心里骂，可从小接受的教养却让她骂不出口。

“不加微信？”见陈窈埋头想走，张煜城伸长手臂拦住她的去路，偏了偏头：“要不哥哥带你去玩？”

陈窈狠狠地瞪他，咬牙切齿：“你让开。”

她声音很软，在微凉的晚风中听来格外清甜。张煜城看着她涨红的小脸，那双清澈的杏眼瞪得圆溜溜，像某种可爱的小动物，萌的他想捏一捏。他不自觉的就收了手，陈窈加快脚步赶紧离开。

直到她走远，张煜城都在回味着那句让开。

好她妈漂亮啊。

不知道恋爱了多少回的张煜城，在这一刻又尝到了心动的味道。

陈窈小跑着进了小区门，在电梯里时都心有馀悸。

张煜城这个人太恶心了！

她捏紧手里的袋子提手，死死压抑着那种反胃感。好在她刚才虽然害怕，但却并没有向张煜城示弱。

——

煮面显然不像陈窈想象中那么简单，她在锅里倒了水，等水热了就把面放进去，最后煮出来的面软趴趴，没有一点味道。

她把面碗放在餐桌上，皱眉看着糊成一团的面条，用筷子挑起一根在光下观察。

这根面条看起来和平时吃的面没有什么区别，可为什么味道就奇奇怪怪的？

挣扎良久，陈窈终於放弃了煮面，她起身拎起刚才买的水果，敲响了对面的门。

她以邵季舒同学的身份，在他家蹭顿饭，不算很过分吧？

来开门的是一位中年妇女，长发绾在脑后，系着围裙，长相朴实。文芳见敲门的小姑娘表情有种说不出的可怜兮兮，就连笑容都带了几分小心翼翼的讨好，疑惑地问：“你是？”

这个一定是邵季舒的妈妈了。

陈窈将手里的水果递给她，乖巧道：“阿姨好，我叫陈窈，是邵季舒的同学，我就住在您家对面。”

原来是少爷的同学啊。

文芳点了点头，笑着接过水果，看着眼前明显活泼外向的陈窈，心思一动。

邵季舒生性孤僻，高中之后不肯住在家里，执意要搬出来住。邵夫人拗不过他，只好让文芳来照顾他的起居。

邵夫人不太敢接近邵季舒，可文芳却是看着他长大的。要她说，邵季舒哪里是不想在家里住啊，那孩子就是看不惯夫人和小姐那般亲密。邵夫人要是肯把两个孩子一碗水端平，那孩子现在也不至於成这样。

文芳将邵季舒当成了自己的孩子，自然也是希望他好的。这孩子就是和同龄人接触太少了，所以才养成了一张死人脸。

“哦，你是我们小舒的同学啊。”她连忙把门拉开，转头看了一眼邵季舒紧闭的房门，招呼着陈窈进来：“窈窈，你吃饭了没？阿姨正在做饭，你要不要来家里吃顿饭？”

陈窈闻到了饭菜的勾人香味，想直接说好，但是出於礼貌，却还是道：“这不会打扰到您吧？”

“不打扰不打扰，你来家里吃饭，正好能陪陪小舒，也能和阿姨说说话。”文芳生怕她不同意，牵着她的胳膊就把她往里面扯：“都是邻里邻居的，窈窈你别跟阿姨客气啊！阿姨今天做了好多好吃的，保准你喜欢吃！”

邵季舒越长大越阴沈，文芳跟他呆在一起总会忍不住唠叨，让他开朗些阳光些，唠叨完又想起这孩子不会说话，总觉得心疼的紧。

陈窈不太好意思的说：“阿姨，我是一个人在对面住，今天刚搬过来，厨房里面的那些东西都没收拾好。”

说完，她眨巴着眼睛，继续用那种狗狗望骨头的眼神看着文芳。

邵季舒以前对她太好，以至於陈窈在他家人面前也有点放松。

文芳关上门，把水果放在茶几上，一拍大腿说：“你一个人住啊？那每次吃饭不得自己做饭？这怎么能行？你们高中阶段就该好好学习，哪能分心去做饭？”

没等陈窈说话，文芳就做了决定：“这样啊，你以后想吃饭了就来我们家，你想吃什么阿姨就给你做！”

陈窈忍不住想，邵季舒妈妈真好。不仅邵季舒是个善良的男孩子，他妈妈也热情好客，他们一家都是好人。

“谢谢阿姨。”她认真地道谢：“阿姨您真好。”

文芳应了声，又牵着她走到一扇房门前，从围裙口袋摸出钥匙，边开门边说：“我们小舒可爱学习了，初中的时候年年被评为三好学生，他性格内向怕生，所以才不敢去上课。”

门开，房间里面黑漆漆，连窗帘都拉上了，除了门口的光，透不进一丝亮光。

“窈窈啊，小舒这个孩子特别内向，不爱和人说话，可他的心是好的。”文芳说着，又给邵季舒找理由：“他现在肯定是遇到了不会做的题，所以才会在黑暗中思考。”

陈窈赞同的点头。

文芳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

为了给邵季舒找个同龄的朋友，她编的也是够辛苦的了。

文芳不担心自己说的事被邵季舒拆穿，那孩子心气儿高，自尊心强，不会主动跟别人说起自己的事。

她这样，也只是希望他能有个朋友。

文芳打开了房间里的灯，白色灯光充盈满室，照亮了房间里的黑白色调，也照亮了盘腿坐在沙发上的邵季舒。

他顺着灯光的方向看着门口，目光里有短暂的迷茫，浓黑的睫羽颤了颤。在看清陈窈后，垂下眼，翻了一页腿上的书。

文芳说：“窈窈，你看，我们小舒正在学习呢。你要是有什么学习上的问题，都可以请教他的，让他把过程写给你看。阿姨做饭去了啊！”

说着，文芳朝厨房的方向走去。

陈窈在门口站了一会儿，邵季舒始终都是安静的看着书，连目光都没分一下给她。

她想了想，进了房间，主动开口：“你在看什么书呀？”

邵季舒不理会她，高冷的靠在沙发上。

陈窈看着他消瘦单薄的肩，又联想了一下他妈妈刚才说的话，朝他走过去，凑上前看他的书，笑着问：“我能看一下吗？”

她的马尾从肩上滑落，有几根头发垂在书页上，邵季舒闻到一种淡淡的清香。从他的角度可以看到陈窈光洁的额头，卷翘的眼睫，小巧下颚下一小节白皙的脖颈。

他无声吞咽了下口水，眸色渐深，合上了书，身体又往沙发里面缩了缩。

邵季舒不说话，在陈窈看来就是一种默许。虽然此刻的邵季舒有种很阴沈的气场，让她觉得很不自在，甚至隐隐有点怵他。

可邵季舒是一个善良的男孩子，阴沈这种词是不可能和他沾上关系的。

陈窈咬了咬唇，又开始没话找话：“那个，你今天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呀？”

她还记得今天邵季舒面无表情踹张煜城的那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