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一起哭

宋乐鱼吃掉最后一口， 像是想起什么，“对了，陈雯和董晨飞呢？”

“进局子了吧。”

“……？”

一口饭团猛地噎在了嗓子眼， “真的假的？你看见了？”

卫豫没什么表情地垂下眼皮收拾她吃完后的垃圾，“猜的。”

“……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他们被抓住了呢。”

话音落下，搁在桌上的手机嗡嗡作响， 来电显示是董晨飞， 宋乐鱼快速接听， 开了免提。

“——我们被警察抓住了， 快来接我们。”

宋乐鱼楞住， 一时没反应过来，“你们现在在哪？”

“还能在哪，蹲局子呗，就旁边那个浒镇派出所，你知道的吧。”

“……知道。”

直到电话挂断她还处於懵逼状态， 前一秒还在一起打游戏，怎么后一秒就跑派出所去了。

过了一会。

“我去，他们真被抓住了！”

“……”卫豫盯着她的脑袋看，在想里面是不是真的装了一个猪脑子。

“什么情况啊， 我记得他们俩跑步速度也不慢的啊……”宋乐鱼一边嘀咕一边拽着卫豫往外跑。

接近十点。

街上还摆着小吃摊位，人流量不减。

前半程跑得还算顺利， 到某个十字路口， 后面的人像一只不听话的小狗停住不肯跑了。

宋乐鱼着急赶过去，语气不耐， “你干嘛？”

“左边， 不是直行。”

“……哦。”

派出所门口。

宋乐鱼盯着大门， 迟迟不敢进去，她虽然没犯什么事，但进出派出所总觉得怪怪的，更何况刚才还以未成年的身份去网吧。

要是里面有刚才的网警认出她，把她扣下怎么办？

“怎么不进去？”卫豫睨她。

“要是……要是里面有刚才的网警怎么办？”

“你是大明星？”

“？”

“谁都得记住你这张脸？”

“你一天不气我就难受是吧。”

“你一天不犯蠢就难受是吧。”

“……”

宋乐鱼突然就失去了和他搭话的欲望，忘记刚才的犹豫，径直冲进去，“我们来了。”

看清他们俩在做什么后，宋乐鱼更加懵。

她以为会看见他们眼泪汪汪站在墙角低头认错，接受批评，现在吃泡面吃得正欢的人是谁？

董晨飞听见声音，回头看，“你们来了啊，饿不饿？吃不吃泡面？免费的！”

她一脸无语，亏她急匆匆一路跑过来，看样子他们在这里呆得还挺舒服。

宋乐鱼：“吃好没？吃好就走了。”

董晨飞：“不能走。”

宋乐鱼：“为什么？”

董晨飞：“要家长签字。”

宋乐鱼：“那叫我们来干什么？”

陈雯：“陪我们。”

宋乐鱼：“……”

她决定现在就拉着卫豫回家。

偏头一看，发现他正在看手机，手机微微震动，来电显示的是“妈”。

屏幕亮了很久，她刚想问为什么不接，下一秒对面就挂断了，屏幕变黑。

宋乐鱼张了张嘴准备说话，被他抢先一步，“我去躺洗手间。”

“……哦。”

等卫豫从洗手间出来，刚才还道不同不相为谋的宋乐鱼已经和那俩人同流合污，挤在他们之间吃得可香了。

卫豫揉了揉鼻梁，走过去，“不是刚吃饭团？”

宋乐鱼吸溜一口面条，回答，“我就是想尝尝派出所的泡面是什么味道。”

董晨飞：“我发现比超市里买的好吃。”陈雯：“我也这么觉得。”

卫豫：“……”

宋乐鱼&陈雯&董晨飞：“你要不要来一口？”

卫豫挑了个离他们远的座位坐下，他嫌丢人。

三个人默了几秒，然后又恢覆叽叽喳喳。

“来来来，我们继续吃，别管他。”

“这种人就是不懂生活的乐趣。”

“就是就是。”

“……”

泡面吃完，董晨飞他妈和陈雯她妈一前一后差不多时间到，两人都被揪着耳朵一路骂出去。

卫豫和宋乐鱼顺便坐俩家长的车回去。

董晨飞家和卫豫家更近，卫豫和董晨飞一块走。

到家，他发现客厅的灯还亮着，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十点半出头。

开门，换鞋，走到客厅，这些动作都没让坐在沙发上的女人回神。

卫豫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茶几上有个木盒子，旁边零零散散摆着很多泛黄的照片，她手里也拿着一张。

不知想到什么，她哭了，擡起手背抹眼泪。

卫豫抿了一下唇，出声，“妈。”

这一声妈让秦玉丹回神，她有些慌乱地收拾照片，越慌越收拾不好，弄得茶几上和地上都是。

卫豫走过去，秦玉丹似乎不想让他看，忙手忙脚盖住那些照片。

但来不及了，他一张张捡起地上的照片，然后再整理茶几上的，脸色如常，语气再冷静不过，“妈，过去的照片就别看了。”

他冷静地看着照片，指腹一下一下摩挲上面小孩子的脸。

秦玉丹怔住，嘴巴张了张，好一会才找回声音，努力扯出一个笑，“妈就是想再看看小时候的你，妈知道你不喜欢，下次妈不看了。”

“药吃了吗？”他突然问，然后朝旁边的柜子走，准备拿药。

“妈丶妈已经好了。”他拿药的动作顿住，静静关上柜门。

“嗯，那我先回房了，你早点休息。”

“等等。”秦玉丹喊住他。

卫豫的脚步顿住，看向她。

“……”秦玉丹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喊住他只是下意识的行为，“去哪玩了，回来这么晚？”

“找宋乐鱼。”

“那下次记得早点回来。”

“嗯。”

卫豫关门时，秦玉丹又说，“对了，过几天有个画展，票我买好了，你陪我去看看吧。”

“哪里？”

“就水里桥边上。”

“嗯。”

-

另一边。

宋乐鱼心知自己离规定回家时间晚了半个小时，想悄咪咪从后门进去。

姜还是老的辣，她低着脑袋进去时，头直直撞到一堵肉墙，擡头一看，正是韩雅琴。

韩雅琴抱着一把扫帚，眼神充满着宋乐鱼你完了的光芒和她对视。

宋乐鱼觉得自己屁股一痛，趁韩雅琴没有动作前飞快溜走。

没想到下一堵肉墙是宋海军。

宋乐鱼两连败，最后乖乖坐在沙发上毫无怨言地挨骂。

“我有没有说十点前必须回来？你下次再这么晚回来就别回来了。”

——那下次我不回来了，住卫豫家。

“你知不知道现在外面不安全啊，你是不是想把我气死。”

——不知道，不是。

“你这臭丫头！哎，说不好你了。”

——我不臭，是香的。

“你别看你爸，没用！这次你爸也帮不了你！”

——宋乐鱼继续用弱小可怜的眼神看宋海军。

宋海军最受不了她这模样，强撑了几秒后还是败阵下来，“好了，说几句就行了，孩子也累了，让她洗洗睡吧。”

“宋海军！我每次管孩子的时候你就唱红脸！孩子这么大都是我一天天管过来的，你管什么了？”

“……”

战火成功转移，宋乐鱼给了宋海军一个你自求多福的眼神。

照韩雅琴目前的战火力，她爸不被骂上半小时根本结束不了，不过他替她挨骂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所以她心安理得溜上楼了。

宋乐鱼拿着换洗衣物去卫生间。

现在头发长了她得扎起来洗，每次洗澡前随手扎的小啾啾都很好看，下次再想扎这种效果就扎不出来了。

宋乐鱼在镜子前欣赏半天，脑袋往左边歪歪，往右边歪歪，最后依依不舍走到花洒下面。

她总是不想洗澡，但一洗就不想出来，很矛盾。

在浴室磨蹭了半个多小时才慢吞吞出来。

出来时外面已经熄灯了，把她吓了一跳。

不知道是韩雅琴做的还是宋海军做的，两个人都很有嫌疑，一个本来就有气，一个替她受气。

宋乐鱼凭着对家的熟悉，摸黑走回房间。

躺在床上，打开她最近正在看的小说。

前几天正好看到高潮前一章，她这辈子没用过这么大意志力，强迫自己摁掉手机不许看了。

翻了一下评论区，高潮部分已经写掉了，她这才安心点开继续看。

一开始挺好的，内容很搞笑，宋乐鱼笑得直捶床，后面画风逐渐不对，主角怎么开虐了？

她想不看的，但心痒痒，按耐不住又接着往后看，最后就是给自己找罪受。

泪腺开始分泌眼泪，快流到枕头上时宋乐鱼才探手抽了张纸。

眼泪止都止不住，哭死她了。

好不容易把虐点看掉，眼睛已经肿得像鱼眼泡。

她不好受，就想别人跟着一起不好受。

思来想去——这个幸运儿就是卫豫。

文字不能表达出她的情绪，所以直接弹了个语音过去。

过了几秒才被接通，屏幕上的秒数开始计时。

宋乐鱼带着哭腔喊了声，“卫豫——”

喊完，她明显能感知到对面更加安静了，窸窸窣窣的声音都无，好一会才听见他说，“被骂了？”

除了晚归被骂，他想不到别的。

“你才被骂了！”

“那哭什么？”

“看小说，虐到我了。”

“……”

“我去帮你联系作者让她别写这么虐？”

“神经病啊你。”

“那你找我做什么？”

“想让你陪我一起哭。”

“……我发现你脑子真有点不正常。”

“哪不正常了，你掉几滴眼泪，我就不哭了。”

“我哪有这么大本事说哭就哭。”他说，“挂了。”

被卫豫这么一打岔，宋乐鱼的眼泪停在眼眶里掉不下来了，她擤了擤鼻涕，把哭劲憋回去。

宋乐鱼还想挽留几句，没想到他说挂就挂。

她轻哼一声，嘴里嘟囔，“不哭就不哭，我自己一个人哭。”

再回头看那几章，仍让她不禁心悸，但突然哭不出来了。

她想了想，把这一切归功於第二遍没第一遍虐。

过了十来分钟，屏幕上面突然弹出一条消息，卫豫发了一张图片。

宋乐鱼撇了撇嘴，决定不理他。

又接着看了几页，眼睛在屏幕上，但剧情没进脑子，一直在想卫豫发了什么东西。

最后还是抵不过好奇，切换软件点进去看了。

她本来是躺着的，看清图片后立马坐直身体。

图片上是一个人，白色的纸，黑色的中性笔，人物草草勾勒了几笔，特征点很明显，宋乐鱼一眼看出这是卫豫。

最重要的是，人物在哭。

卫爹：【干嘛？】

宋爹：【找个人和你一起哭】

宋乐鱼忍不住扬了扬嘴角，但面子还得端着。

卫爹：【找谁啊？】

宋爹：【图片上的人】

卫爹：【图片上的人是谁啊？】

宋爹：【你别得寸进尺】

卫爹：【哪得寸进尺了，我是真没认出上面的人是谁】

宋乐鱼等了一会都没等到对方的消息，她努了努嘴，暗道一声无趣，正准备重新躺下，聊天页面上加载出一张照片。

她点开一看，这回是真忍不住笑意了，笑得肚子生疼。

图片上多了个对话气泡，指向人物，上面的字是：我是卫豫。

写字的人似乎极其不乐意，四个字写得敷衍潦草。

尽管如此，的确实实在在把宋乐鱼哄开心了。

卫爹：【什么字？看不懂】

宋爹：【……】

卫爹：【真看不懂】

对面又不回了，有了前车之鉴，宋乐鱼特意等了会，看看他还有没有下文。

刚才等了三分钟，现在快十分钟了都没回信。

看来他不会回了，她想。

不过她也勉勉强强算满意了，不和他计较了。

就在脑袋沾到枕头的前一秒，消息来了。

宋乐鱼：……她都怀疑他是不是在她房间按了监控。

点开图片。

图还是那张图，旁边空白处多了一行字：卫豫陪宋乐鱼一起哭。

这回，对方写得很认真，一笔一画，每一处笔锋都很到位。

是她最熟悉的字迹。

短短几个字，写了这么久，看来做了很长的心理建设。

宋乐鱼的嘴角再次扬起。

只是这次嘴角没扬那么高。

她还是很开心，但——怎么回事，明明已经不想哭了，为什么她的眼睛现在在发酸。

宋乐鱼盯着这几个字久久没眨眼。

似乎因为她一直没说话，对面发消息过来：【开心了？】

【你不是说你没那么大本事？】

【和某人比起来本事就大了】

宋乐鱼撇撇嘴：【到时候把画给我】

【我画的为什么给你？】

【就凭这是用来哄我的】

【哄？你多大脸】

【干嘛，我说哄就是哄，不服憋着】

宋乐鱼又翻上去把画看了又看。

卫豫的画画技术很好，她就不一样了，对艺术一窍不通，毫无天赋，从小到大的美术作业都是扔给他做的。

她还打趣说，如果你学习不好靠画画都能赚很多钱，我出资给你开工作室。

只是每次提到这个，卫豫都闭口不谈或者轻飘飘转移话题。

她以为他对开工作室不感兴趣，之后就没怎么提了。

宋乐鱼突然想到什么——

【你好像还没画过我呢】他什么都会，素描丶水彩丶风景丶人物，印象里好像还没画过她。

【画你做什么？裱起来辟邪？】

【你他妈的！】

她一下歇了和他继续聊天的心思。

这狗东西就这样，上一秒和你谈天论地，下一秒就能把你气得想捅死他。

宋乐鱼把这三张图片按顺序保存下来，等哪天发出来让他好好丢一次脸。

她看了眼时间，不早了，自以为凶狠地丢下一句：【老娘睡了，你爱咋咋吧！】

然后关手机关灯，躺下睡觉。

睡着的前一秒，脑袋还迷迷糊糊重覆一句话。

卫豫陪宋乐鱼一起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