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觉

外翻的皮肉上鲜血已经凝固, 被酒液浸湿的干净纱布轻轻擦拭着上面干枯的血渍，还有伤口里细小的沙砾和尘土。随后微黄的药粉洒在伤口上，修长的手指勾住纱布在杨过的肩膀上轻轻缠着。

落尘看着杨过的背上新旧不一的伤痕, 一一拂过, “你这伤……”有箭矢留下的圆形疤痕, 亦有长短不一的疤痕。

杨过擡手覆在落尘的手背上，“打仗嘛，哪有不受伤的。况且我和师父游历江湖，受伤也是难免的，别担心。”

落尘垂眸看着那些疤痕，心里油然而生一股心疼来，留下这么多狰狞疤痕，可见这些伤有多么严重。他轻抚着这些疤痕，柔软的指尖一一划过那些疤痕，指腹上的薄茧蹭的后背上的肌肤有些痒痒的。

杨过在落尘的指尖抚上那些疤痕时, 就僵住了身子, 随后背上传来的轻微濡湿又柔软的触感让杨过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 那是……小尘是在……

他瞪大了眼眸, 眸子里满是不可置信, 他缓缓转过头, 张口结舌地说不出一个字来，他想要问落尘这是何意？又怕问出来戳破那层纸。

“做甚这般惊讶？”落尘好笑地看着他, 这不是他心里所想吗？怎么事到临头了却又不敢相信了。

杨过磕磕巴巴道：“小尘……我……你……”在落尘带着笑意的眼眸下, 杨过蓦地转过头去，额头竟起了一头的汗。

落尘不在意他的退缩, 只是继续为他包扎着胳膊上的伤，“我打算将酒楼里盈利的银钱拿出来, 作为安置那些退下来的残疾兵的费用，你觉得如何？”

杨过道：“那是你苦心赚的银子，实在不必往这里头贴。况且安置那些兵的理应由朝廷来管，你又何必如此？”

“若是朝廷靠得住，又怎么会靠着郭伯伯他们这些江湖人守护襄阳城？我之前从来没有见过战场，没想到战场之上远比我想想的要残酷许多。看着那些努力保卫大宋的兵战死在战场上，或者带着残疾退下来，却艰难的活着，我就不忍，我只是想要让他们过的好些。虽然那些钱没有多少，但是总归也是我的一片心意。”

说着落尘便长长叹了一口气，“如今才知钱到用时方恨少，军中的药材恐怕也很稀缺。”

杨过抓住他的手沈默不语，片刻后道：“我们做不到面面俱到，只是在有限的能力下，尽咱们的一份心。”朝廷已经到了陌路，若是不能釜底抽薪，只怕是挖去腐肉也是晚了。

晚间，月色朦胧，清风拂过，院子里的树枝摇晃个不停。

郭靖看面前的一小箱子的银子良久沈默，黄蓉将木箱盖上，“这也是小尘的一片心意，这钱，我会亲自下发到需要的人手中的。”

“让你跟着我吃苦了。”郭靖歉疚地说道，自从跟自己成婚，也就过了几年的清静日子，而后就一直陪着自己在襄阳城。

黄蓉心里酸涩，但是看着面前这个自己爱着的男人又是满心欢喜，“说这个做什么，你我夫妻，自当荣辱与共。”

郭靖心里动容，不禁将黄蓉揽入怀中，今生是他对她不住了。

杨过和落尘上了战场，郭芙等人也蠢蠢欲动，只是他们的功夫还不到家，一直都被黄蓉拘着，为此他们也只能勤加练武，一日不缀，倒也进步很多。

在襄阳城里的日子，安静时倒也安静，遇到蒙古大军侵扰时，受伤便也是加长便饭。这样的日子一过，就是一年多，到了年底时，大雪纷飞，襄阳城里倒是迎来难得的宁静日子。

这一日，外面鹅毛大雪纷飞，落尘和杨过正在屋子里算着账，就听见窗户嘭的一声，被人从外面撞开。

杨过刚拿起重剑，就见两个熟悉的老者骂骂咧咧顶着一身的风雪掠了进来。

“师父！”

“师父！爷爷！”落尘忙放下手里的笔迎上去，“你们什么时候到的？”

欧阳锋拍打着身上的雪沫，闻言就道：“我们刚到，这个老叫花子非要和我比试轻功，输了还不承认，不要脸！”

洪七公指着欧阳锋怒骂：“你这个老毒物，明明是我先进来的，什么时候就是你赢了！小尘，别听他胡咧咧。家里有什么吃点没有？赶紧弄些来。”

落尘急忙让杨过去厨房说一声做些吃食来，“师父，爷爷，你们怎么在这样天气里赶路？”

欧阳锋看着落尘，委屈道：“过年了，你说要接我回去的，倒是不见了人影。”

落尘有些心绪虚，他还真把这件事给忘了，关键是洪七公和欧阳锋这一跑，他也找不到人，不知道该怎么传信。

“抱歉，爷爷，是我不好，我这些时间有些忙就给忘了。”落尘拍去欧阳锋身上的雪沫，露出破旧又脏乱的衣服，他记得欧阳锋走的时候可是锦衣华服的，怎么就变成这样了？看着就像是丐帮长老一般。

洪七公顶着落尘询问的眼神，讪讪笑了笑，他是丐帮的，又是个大男人，总不可能像个老妈子一样跟在欧阳锋屁股后面伺候他吧？能把人安安全全的活着带回来，已经很不容易了。

杨过很快就端着饭食回来了，欧阳锋和洪七公快速地洗了手就去吃饭，风卷残云一般，好似在比谁吃的快。

吃完饭，洪七公拿出他的酒葫芦喝利口酒，一抹嘴道：“这一年多来，你们的所作所为我都已经就知道了，你们很好，作为你们的师父我很是欣慰。”也很心疼，以前是靖儿，蓉儿，如今是他们两个。他们的所作所为不愧大丈夫立于世间，只是……身为一个长辈，没有哪一个人愿意看着小辈受这种苦，吃这种罪。

“人生在世，总是要有所为有所不为。”落尘和杨过相视一笑，彼此眼里是说不出的默契。

洪七公笑着颔首，“好！说得好！”

洪七公和欧阳锋这次回来，并没有打算立刻就走，就是洪七公愿意，欧阳锋都不愿意。

这一留，洪七公就感觉杨过合适落尘之间有些不对劲儿。一开始他只是以为他们感情好，并未觉得哪里不对，直到那日晚间，看到杨过盯着落尘发着呆，眼睛里的烛火明亮，让他眸子里的情意无所遁形。

洪七公脸色凝重的回去之后，就暗地里盯着杨过好几次，终于确定，原来杨过对落尘是那种心思。

“师父，您找我？”这日晚间，杨过刚准备休息，就被洪七公叫走了。

洪七公转过身瞧着他，脸色严肃，脸上更无以往的和善和慈祥，“跪下！”

杨过楞了一下，直到听洪七公再次沈声道：“跪下！！”

杨过没有问为什么，立刻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