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人清凉
翟阳翙短暂思索片刻,还是转身离开了办公室。也就是前后脚的功夫,温有的手机响了一声。温有掏出手机,只做了个样子就塞回兜里,随即站起来往外走:“催人了。”
温义溪被他气笑了,大声地说:“记得好生想想!”
温有走出门,便看见翟阳翙靠在墙上垂眸把玩手机。这种情况从未遇见过,心里莫名一阵酸涩,他的眼睫不受控制地颤抖,呼吸也乱了起来。
他走到翟阳翙跟前,哑着嗓子道:“谢谢。”
翟阳翙伸手勾住他的脖子,把人往教室带。两人踩着满廊的碎光,身上被浸得发烫。
“跟我还说谢谢,疏远我?”
温有笑着摇头:“怎么可能。”
翟阳翙满意地拍了拍温有的肩膀:“我这样的优质挚友上哪里找啊……怎么谢我?光口头上说说可不行。”
温有想了想:“帮你搬书。”
“领情!你自己那堆书已经够多了。”
“给你揉腰?”
“成交!你怎么知道我腰疼?”
“你少捏几次我就不知道了。”
“能再加个肩膀吗?”
“行。”
初三教学楼离博学楼还有些距离,一众北楼精英顶着炎炎烈日大箱小箱往坡上走,汗水没少流。
翟阳翙怀里抱着比额头还高书,歪脖子偏头看着前路,走得无比痛苦。
“歇一会儿,歇歇!”他终于忍不住了,对走在前面的温有喊到。
温有闻言脚步顿了顿,走向左方的围栏,将手中的书靠在栏杆上,回头看着翟阳翙艰难地跟上来。
“我替之前觉得安中大校园很棒的自己觉得脸疼。”翟阳翙学温有将书靠在栏杆上,然后蹲在墙边放松手臂。
温有望向远方的初三教学楼,说:“我总觉得那栋楼应该是属于高三的。”
“听说本来是修给高三的,但竣工后发现教室太小不适用,就拿给初三了。”
温有:“暴殄天物。休息好了吗?”
翟阳翙无奈地站起来,将书堆抱在怀里:“为什么安中没有自行车?”
温有放慢了脚步走在翟阳翙身侧:“学校没有大到那种程度,多走走能锻炼身体。”
翟阳翙的书有些倾斜,一时腾不出手去扶,于是哇哇叫起来,一旁的温有用胳膊肘给他怼正。
“对不起,翟公子我是坐办公室的命,不需要身强体壮。”
温有:“谁指望你身强体壮?基本健康,能跑能跳就够了。”
翟阳翙相当不理解,反问他:“我现在不健康吗?”
温有偏头看着他那白得吓人的脸,无语道:“哥,以后的班会课还是好好听吧。”
翟阳翙:“???”
温有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有些主题还是有必要听的。”
翟阳翙盯着他:“比如认清我自己?”
温有一身浩然正气:“正解。”
翟阳翙:“……”
没等他找出例子反驳,脚下突然被什么东西绊住,控制不住身体往前扑。说时迟那时快,温有迈了一大步到翟阳翙前一步的位置,用肩膀抵住翟阳翙的肩膀,才让他不至于摔个大马趴,但他手中的书却是凭着惯性滑了一地。
“多谢少侠!”翟阳翙蹲下,将书放在腿上,一本一本捡起掉落的书,“幸好地是干的,不然我得心疼死……别,我自己来。”
他馀光瞄见温有想蹲下帮他一起捡,立刻出声制止他。
温有并不理会,捡起了最远的几本书放在自己怀里。
翟阳翙忙抢回那几本书,说:“你真当自己力大无穷?”
刚放上的书瞬间就换了地方,温有楞了几秒,随即笑道:“比起你还是要大些的。”
这话怎么听着怪怪的。
翟阳翙快速收拾好站起来:“走吧。”
初三教学楼很大,内有一块绿皮地,环境比起高三好了很多,但有很多空教室,而且对于高三生来说真的很小,每人放点书就撑满了,一人一只的箱子根本找不到地方搁。
王皓瑞翘着二郎腿,端着杯子往里吹气:“这年头,连口凉水都喝不起。”
李木涵一边散热一边整理书籍,说:“初三学生过得这么好吗?这空调凉快了不知多少倍。”
丁一鸣趴在桌子上,感受着扑面而来的凉气,舒服地吐出一口气:“安逸。”
“老钟丶大岳丶小羽子,快让开!”教室外传来翟阳翙的喊声,只见他抱着书的手呈下垂趋势,脚步颤颤巍巍,“别堵门!”
三人纷纷闪身让路,翟阳翙咬牙跑了几步,直接就着离门最近的桌子然后松手,“砰”的一声,书砸在桌上。他喘着气,伸手撑住椅背一个泄力,人就摔上座位。
“我不行了,真的不行了。”
温有将书放在翟阳翙后面的课桌上,叉着腰歇息,看见翟阳翙一脸生无可恋,笑到:“一路上歇了四五次,该加强锻炼了。”
“我该再丢几本书出去。”
王皓瑞悠闲地喝了一口水:“丢再多你也会累成狗的。”
话音刚落,一个纸团便当面飞来,王皓瑞敏捷地向右歪头躲过:“瞧瞧,上火了。”
温有收拾好书本和书箱,伸手戳了戳前面人的背,劝到:“别忙着趴,马上就上课了,先把东西收拾了。”
翟阳翙往前贴着课桌桌沿:“收不了一点。知识的重量真的不可小觑,一般人真承受不了。我得恢覆元气。”
温有叹口气,俯身推他:“去我位置上趴,我给你收拾。”
翟阳翙闭着眼睛站起来,往后一挪,没骨头似的趴上温有的课桌。
“听我说谢谢你,因为有你……”
“趴着就趴着。”温有即时制止了翟阳翙的小声哼唧。
“哦。”翟阳翙乖乖闭上嘴。
王皓瑞捧着水杯远远观望这一幕,点评戏折一样唱到:“芳心悸动仍悄悄,等待那人比花娇……”
旁边的李木涵皱起眉头:“你听不见自己跑调了吗?”
王皓瑞挑眉,嘴上并不让步:“风过留声逐寂寥,蓦然回首,见你提灯阑珊心房一角。”
丁一鸣惊呼:“原来是《姣姣》,我现在才听出来。”
王皓瑞:“自己不熟悉不要怪别人,我唱的和原唱可是一模一样。”
高卓羽直接开嘲:“这是朱明盛被黑得最惨的一次。”
王皓瑞最听不得有人说他唱歌跑调,张嘴就是一顿凶猛输出,歌声越来越洪亮,调子也越跑越远,最后还是响起的上课铃将周围一干人等解救。
“该不该说,”翟阳翙站起来走回自己的位置,冲温有拱手道谢,“上课铃声在王皓瑞歌声的衬托下变得悦耳不少。”
温有问:“这么多年不该早就习惯了?”
翟阳翙撇嘴:“习惯不了一点,一年比一年唱得难听。他还最喜欢朱明盛的歌,天天唱。毁我男神的恶徒。”
听翟阳翙说话是很舒服的一件事。声音如流水般温柔清澈外,他的一字一句都彰显着独属于他自己的小习惯。时不时的尾音,时不时的调侃,偶尔再哼几句歌,来几句古诗……但总是一个范围的语调,不太能听得出情绪的变化,很淡很稳。
“这么说,你唱歌很好听?”
“还行吧,有时间唱给你听。”
“那我就期待上了?”
731的教室窗户正对教学楼外的杨树。粼粼泛光的桃心形树叶翻涌成绿浪,一起一落之间皆是生意。
这才有夏天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