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锋阴沉着脸，确认这金满财无法对他构成什么威胁之后才收起手枪。

“小哥，你也是来这捡零件的？”

金满财是自来熟，看着迟锋对他的敌意消解了，赶忙跑到他面前，将那张丧气的老脸伸过来：

“公司卡在咱们头上，什么事都不好做啊，我混进来偷个零件，结果就遇到了这种恐怖的事情，那跟浓水一样的怪物，硬生生的把整个网监基地给毁了啊！”

听他说话，迟锋忽然扭头，不可置信地看着老头：“你说什么？你见证了弃徒污染网监基地的全过程？”

“是啊，我就在是在这排平板房里看的，那些人的脑袋啊，肿的跟磨盘一样，不过你既然进来了，那是不是这种诡异事情已经结束了？”

金满财在灯光下岣嵝着身子，全身上下极不配套的机械义体泛着各种微光，但这些，都不及他所说的话给迟锋带来的冲击力。

一个亲眼见证了弃徒污染网监基地的人，活生生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迟锋脑海中再次开始闪回，虽然他的记忆被无量佛弄成了一块块碎片，但主要的东西都没有丢。

他确信弃徒不会“挑食”，只要出现在它污染范围内的生物，根本不可能幸存下来。

“但这家伙是怎么回事？单纯是弃徒没找到他？”

迟锋看着这个邋遢落魄的老头，在他脑中回忆起弃徒的视角。

弃徒在网监基地时的确在寻找什么东西，直到被自己重伤都没能找到。

迟锋脸上出现困惑，他扭头看着金满财，问道：

“你给我说说，你是怎么进入网监基地的？又看到了什么画面？包括这段时间你是怎么活下来的？在你身边有没有出现什么奇怪的事情？”

“小哥，你这问题太多了啊。”

“少废话，敢隐瞒一个字，我崩了你！”迟锋指着他，翻出自己的笔记本，特意多试了几次，将“窥秘者”的能力提取出来，才将话头交给对方。

半小时后，经过金满财断断续续又极其漫长的回忆，让迟锋对于网监基地这段本就荒诞吊诡的悲剧有了更加戏剧性的了解。

金满财的职业属于走私一类，他会收集各种网络基地和电子厂淘汰下来的脑机设备，经过他的私人改造之后进行出售以生存。

几天前，他利用自己制作的电子芯片顺利打开网监基地的侧门钻进来，刚准备和往常一样潜入办公楼盗取机械设备，却发现了一团极不寻常的血雾笼罩而来，眨眼间便将网监基地覆盖。

金满财哪里见过这种阵仗，他连忙躲在这片低矮的平房里面不敢动弹，等待这场诡异事件的消失。

但事情显然没有按照他的设想去发展，那团血雾不仅没有消失，甚至还在办公楼里安了家，污染了里面所有的网络监察。

“你是不知道，我躲在窗台边上，亲眼看到有三五个人被那些大雾扔在半空中，然后他们的脑袋就开始变大，一整个炸开来。”

“那些人的机械义眼可都是战斗型的，能直接调动导弹那种，但他们拿导弹轰、拿手雷炸，都没有改变最后的结果，然后就又来了一群人，但是雾太大，我看不清人，只知道他们在打，最后，江氏公司也来了，然后又炸了。”

“事情发生后，我就一直躲在这些房子里，幸好我早就给自己的胃给切了换成电池，不然的话早给饿懵了。”

听着金满财绘声绘色的讲述，甚至有时他还要站起来模仿几个动作，迟锋不禁长出一口气。

他实在想不通，弃徒那种恐怖的污染范围，为什么独独没有把这个老头给弄死？难道因为他全身上下没有几块肉，已经不受污染的影响了？

而且，自己带着洛追和叶玲进入网监基地时，金满财也在迷雾里看着他们？

“小哥，我劝你捡完材料之后赶紧离开这里。”金满财看着迟锋，非常认真：

“这里发生了那么多事，连浮空车都炸了两三辆，江氏公司肯定会有人过来彻查，你还是赶在他们来人之前走掉吧，万一给你扣个走私的帽子，这辈子你都还不完罚款了。”

“那你为什么不走？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污染已经消失了。”

迟锋拉了张凳子坐在他对面，就这么看着这个机器老头。

他脑子里还有窥秘者的效果，再结合金满财的语气和动作都可以判断出来，这人还隐藏了不少事情没说出来。

“我不走，我要报仇，这是我距离公司最近的一次了！”

这话顿时将迟锋的好奇勾起来，他上下打量着金满财，还是想不通这句话：

“你跟公司之间有什么仇怨？都一大把年纪，还想着热血一回？况且就你这一身廉价机器，连我的子弹都挡不住吧？”

“不，我有能力。”

金满财说起这些话突然变得激动，用一长一短两条腿撑起身子，目光坚定：

“我是黑客，而且是顶级黑客，只要让我进入他们的军事基地，我就能控制他们的网络和导弹，到时候就能给我家，不，给我们外环3区的所有人报仇！”

金满财整个人激动着，身上为数不多的原配件先超出了负荷，让他整个瘫坐到凳子上。

“我还是奉劝你放弃。”

相比之下，迟锋又泼了一盆冷水。

他推测了金满财现在的状态，就算在理想情况下，他这一身老化零件给他带到了公司的军事基地，但侵入公司网络的时间和风险太大，他根本就不可能成功。

“放弃？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报仇吗？”

金满财撕咬牙关，沧桑的声音响起：

三十年前，江氏公司的人为了一个什么狗屁实验，非要强迫我们是几百号人搬迁到别地，他们给我们提供的住处却要我们用几辈子的时间还贷款，儿子还不完，孙子接着还。”

“这明明是我们的家，他们要强占，还要给我们每一个人强塞一块住处来剥削我们的贷款！”

“我们不肯，由我带领大家反抗，但江氏公司没有给我们任何机会，他们当着我们的面在我们的家里进行了试验，我的家人、好友，全都为公司扭曲畸形的实验付出了生命，独留下一个我，全身细胞活性缺失，只能换成这些廉价的金属部件！”

金满财一口气说完这些，他忽然摆了摆手：

“算了算了，我跟你个刚认识的小哥说这么多做什么，反正不管你怎么说，我都是要炸毁江氏军事基地的，你就算现在出去举报我，我也不在乎。”

迟锋看着这个偏执的老头，心中忽然泛起一阵无奈，三十年前的事情，也就意味着他完全是为了这个复仇而活下来。

他又问道：“为什么你一定要摧毁军事基地？”

“当初就是西城军事基地那帮人执行了那次实验。”

金满财在自己手臂上按了几下，在这块液晶片上立即出现一张模糊照片：

“我前段时间刚黑过江氏网络，那次实验的总负责人这段时间就在西城军事基地驻守，3号新城距离西城最近，这么大的事，那边一定会派人过来。”

迟锋倒是没想到这老头还有这么清醒的头脑，他想了几秒，刚要开口，却被门外一句话抢先：

“对！我们要去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