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无中生有
“锦意, 我耳朵有些痒,你可不可以帮我摸一下?”
迷蒙热雾中,秦瑾昭瞧不清颂徵脸上的深情, 却清晰撞见那双如蓝宝石般纯粹的瞳眸。
似漾着盈盈水波的蔚蓝浩海,微挑的眼角含着潋滟风情, 眼波流转间,隐隐流露出诱人心神的妖娆姿态, 欲说还休。
野史曾记载:鲛人生而美艳, 容貌得上天眷顾,嗓音婉转悠扬,喜吟唱,最擅蛊惑人心。
野史上有多少是杜撰出来的秦瑾昭并不知晓,亦无从深究,但此刻她只知晓, 鲛人确实擅长蛊惑人心。
明明眼神单纯懵懂如稚子,偏生流露出来的神情却是那么的又媚又妖。
活像专吸人精魄的妖精。
秦瑾昭怔楞一瞬, 喉咙微微滑动, 不动神色地朝前迈了一步,腰间玉佩相互磕碰发出清脆的声响:“怎的摸?”
“你过来些。”颂徵身子又往前探了些, 朝她勾了勾食指, 莹白指尖上的水珠滑落,一滴溜过手肘,掉落到地上,变成了饱满润泽的珍珠。
目光在珍珠上停留片刻, 秦瑾昭缓步走上前, 轻轻撩起裙摆,在颂徵面前蹲来下来。
“可是这样摸?”朦朦热雾氤氲, 秦瑾昭伸手抚上颂徵的耳鳍,神色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颂徵的耳鳍很漂亮,耳廓微尖,入手温温热热的,白皙的肌肤上覆着层银色细鳞,泛着莹莹光泽。
细鳞触感偏硬,偏生耳尖儿那一块的细鳞却软得不可思议,晶莹剔透,犹如新生出来的,又小又软,细看的话还会发现鳞片上带着丝丝缕缕的粉,隐隐有流动感,似乎是藏着鳞片之下的血管。
这是秦瑾昭第二次触摸颂徵的耳鳍。
第一次纯属意外。
而这一次却得了耳鳍主人的邀请。
许是泡着温泉的缘故,秦瑾昭明显感觉到耳鳍的温度正不断攀升。
凤眸微眯,秦瑾昭装作无意地捏了捏颂徵泛粉的耳鳍尖儿,力道并不算重,带着有意无意的挑逗意味。
陌生又熟悉的刺激感从耳鳍传来,一路蔓延到了后腰上,酥酥麻麻的,让颂徵没忍住娇哼了声,腰身一矮,下意识朝旁边躲去。
秦瑾昭顺势松开手,眸中掠过几丝晦涩,抿唇询问道:“怎的了?”
“是不是被我捏疼了?”
“不是。”颂徵捂着一边耳鳍,润着蓝眸觑了她一眼,很快又垂下脑袋,瞳眸中亮光一闪而过,再次擡头时,她已将耳鳍收了回去。
只是一边耳朵尖儿上的红,太过惹眼,让人忽略不了。
瞅见颂徵不太好的脸色,秦瑾昭偷偷撇了两眼她耳尖儿,又问:“还是不舒服?”
颂徵摇头,声音轻缥如氤氲的热雾,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道:“这种感觉,太奇怪了。”
不过她并不讨厌,反而还有些喜欢。
好想让锦意再摸一下……
颂徵面上一赧,强行将这个诡异的念头压下,掩唇轻咳一声,半遮半掩道:“好多了。”
秦瑾昭将信将疑,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掠见那耳尖儿似又红了一分。
不动声色地碾了碾指腹,秦瑾昭垂眸将池边一颗珍珠拾起。
眸中懊恼一闪而过,颂徵艰难移开目光,挪着沈重的步伐,在淅沥水声中,绕到汤池一侧出了水。
水面翻动,热气源源不断蹿出,又在空气中化成袅袅雾气,一点点缭绕浸染尽整间屋子。
湿气渐重。
颂徵被水浸湿的墨发正从发根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着色,变成了原本的银色。
她全身湿透,衣衫贴合在身上,勾勒出起伏有致的曲线,饱满的胸廓随着呼吸一起一伏,领口松松垮垮,隐隐有往下溜滑的趋势,白皙得晃眼的肌肤,若隐若现。
珍珠凌乱散落了一地。
颂徵掀了掀眼皮,像是雨润过的桃花,眉眼慵懒缠绻,那双潋滟蓝眸荡漾着润泽水光,唇瓣像是被水碾磨过的花瓣一般,透着妖娆的艳色。
她红唇噙着浅浅笑意,犹如月弯钩,勾住晃晃悠悠荡开的池水,漾得人也荡漾。
汤池雾气氤氲缭绕,萦绕在颂徵周身,雾蒙蒙的,瞧不清其中虚实。
地上散落的珍珠肉眼可见地消减着。
秦瑾昭捏紧了手中那颗,眸光穿过缭绕的热雾,落到了颂徵身上。
这一眼,记忆似是与多年前那才从海中出来,连路都走得踉跄蹒跚的小鲛人相重合。
依旧是银发蓝眸,但小鲛人已成年,周身丝毫不见当年初上岸时的影子,唯一不变的便只有那双纯粹瞳眸。
“锦意。”一只素白的手拨开厚重浓雾,伸到秦瑾昭面前。
很快浓雾散却,秦瑾昭见清了颂徵的那张惊为天人的绝美面庞。
空气中还残留淡淡的湿意。
秦瑾昭摩挲着掌心中光滑冰凉的珍珠,四目相对,她握住了颂徵伸来的手。
不过片刻,颂徵身上的衣衫便干了个透彻。
“你在看什么?”颂徵轻声问,语气状似随意,却夹着不易察觉的试探。
薄唇不自觉洇上笑意,秦瑾昭面色如常,回得分外坦荡:“在看你。”
瞳孔微睁,颂徵轻咬下唇,神情难得扭捏了一瞬:“看我作甚?”
“呵~”秦瑾昭压低声音笑了下,嗓音里缱绻着的意味几乎快要溢出来,她眼眸深远,语气怀念,“不知怎的,便想起了小时候的你。”
“初次见面,你就在我面前暴露身份,你不怕我是坏人?”
“不怕啊。”颂徵弯着眉眼,语调轻软,“第一眼见你* ,我便觉着你不是坏人。”
第一次见秦瑾昭,颂徵便对她莫名的信任。
不然她不会在明知礁石区有人的情况下还上岸;亦不会当着她的面收了鱼尾幻化出几乎没怎么用过双腿;更不会主动将好不容易追捕的口粮分享给她。
嗯,虽然秦瑾昭也没有多喜欢。
秦瑾昭不置可否地笑了声,声音稍沈了几分:“若我真是坏人呢?”
闻言,颂徵缓缓摇了摇脑袋,缓声开口:“没有这个可能。”
知秦瑾昭想问什么,颂徵伸出食指在自己心口点了点,指尖所点的位置像是心脏跳动之处,又像是逆鳞所在的地方:“它告诉我的。”
秦瑾昭有一瞬的楞神,眼中苦涩转瞬即逝,随即笑得释然,她用力攥紧了手心里的那颗珍珠,生怕不一个不留神便会消失般:“我一直怕你被有心之人欺骗,如此看来,倒是我多虑了。”
“哪有。”颂徵晃了晃秦瑾昭的胳膊,笑容真挚,“锦意也教会了我很多。”
“锦意,你很好。”
推开玄色木门,两人一前一后回到寝屋。
秦瑾昭站在软榻边,目光不经意撇过不远处空无一物的小榻,慢条斯理地将腰带解下,面色如常道:“歇息罢。”
颂徵后知后觉地“哦”了声,目光落在烛台燃着的红蜡上,眼尾馀光飞快扫了眼正在解外袍的秦瑾昭,擡袖甩出到灵气,将屋中烛火尽数熄灭。
突如其来的黑暗让秦瑾昭脱外袍的动作一顿。
她眯着眼睛,望向还站在原地的颂徵。
她瞅不清颂徵的脸,亦瞧不见她脸上是何神情,只能大致看见个人形轮廓。
几息过去,秦瑾昭渐渐适应了屋内的黑暗,颂徵还站在原地,勾着身子,似乎在拿什么东西。
一阵衣物摩挲声,秦瑾昭只着单薄里衣,小心将一直攥着的珍珠放进了内衫的小口袋中,再次擡眸时,颂徵已缓步走至面前。
她步伐轻柔如风,几乎听不见脚步声,走动间,衣袂飘晃,一袭银衣似雪,宛若九天之上清冷雅正的仙人。
仙人向来是无情无欲的,眼眸中常含着对人世的悲悯,而颂徵的瞳眸却是清亮透彻的,犹如初生的稚子,眸中缀着万千星点。
或许,按鲛人的年龄来算,颂徵确实算得上是位稚子。
秦瑾昭坐在榻边,抿着薄唇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颂徵攥了两下裤腿,用最寻常的语气道:“我睡里侧。”
闻言,秦瑾昭眉眼舒展,凤眼笑意清浅,好整以暇地问:“怎的不睡小榻了?”
她还是在意颂徵去小榻上歇息的事。
颂徵眸光微闪,用眼风扫了小榻一眼,语气中的嫌弃毫不掩饰:“太硬了,硌得慌。”
秦瑾昭低低地笑了声,眼神晦暗不明,轻笑着问:“既然硌得慌,那你还去小榻上歇?”
颂徵回得冠冕堂皇:“我那是怕打扰你歇息。”
吸了吸鼻子,颂徵低声说:“雪雁说你在宫中很忙丶也很累。那些事我虽然不懂,但锦意,我不想拖你的后腿。”
“抱歉,阿徵。”秦瑾昭缓和了语气,轻声安慰道,“你并没有拖我的后腿。”
“你于我,很重要。”
很重要……
那是有多重要呢?
颂徵没有问,只一点点将头垂了下来。
她很想问,却不敢问出口。
“歇息罢,不要多想。”秦瑾昭掀开被褥,语气柔和,“不是说想睡里侧?”
颂徵轻“嗯”了声,绕到榻的最里侧躺下。
秦瑾昭掖了掖被褥,轻轻躺到了她身侧。
两人并未刻意保持距离,秦瑾昭稍一擡臂便碰到了颂徵的胳膊。
淡淡的松木清香萦绕在鼻腔边,秦瑾昭莫名的心安,阖上眼眸,循着席卷而来的困意,缓缓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颂徵耳尖,听见了屋外飘雪的动静。
三三两两的雪花落下,落在地上很快便没了踪迹。
寒风凌冽,带来彻骨的寒意。
轻呼口气,颂徵一点点朝秦瑾昭那边靠去,兀自呢喃着:“下雪了,好冷。”
“锦意,我怕冷。”说着,颂徵揽臂将熟睡中的佳人拥入怀中,煞有其事道,“这样就不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