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到了庆典都要开始，俩人还没回来。

她划拉着身下的轮椅，对着镜子再次检查身上，镜中脸已经有些老态，她抓起一只“阿玛尼”口红涂在嘴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你爸再不回来，赶不上吃羊头了”她再次催促儿子。

赵小承看着黑乎乎的仓房，一种不安的情绪笼罩着他，几个男人在仓房里杀羊。

“咩”“咩”的惨叫声传来，穿着傣族服饰的男人出来洗手：“香皂呢，小承，拿香皂来”。男人冲着赵小承笑意盈盈，水龙头的水冲刷血迹，很快染红了石槽。

羊被抬到堂中央清晰，热水浇灌，剥皮，赵晓承闻到一股草料混合屎尿的味道，忍不住作呕。捂着嘴，又怕弄脏新衣。

赵小承看着那固态的羊，面无表情地刷着油，皲裂的小手，脏兮兮的，他的眼睛冷漠又深邃，看不出一点节日庆典的喜悦。

羊已经上火准备烤制。腌制好的羊身用细铁丝或绳子固定在支撑架上，在旋转着，一滴油“呲啦”一声掉落在火焰里，像是羊最后的哀怨。

羊的眼睛，死不瞑目。

警笛声接连不断，几辆警车顺着蜿蜒的盘山路缓慢地行驶着。

倒了山脚，警察老莫吩咐身后的警察：“这得爬山，还要搬运尸体，年轻的，跟我上去，还有法医。

报警的小女孩吓得发抖，女警秀丽正在安抚她，老莫看到孩子身上的电话手表有点出神，她女儿小时候，他给买过一个手表，现在那手表就在他的手腕上，想到女儿，老莫不禁有点柔软起来，难以想象这么大的孩子是怎么在惊恐万分中报的警，老莫走过去将车上拿下来的毛毯披到女孩身上，女孩抬眼看了看面前的警察，眼神中全是劫后余生的脆弱，手还紧紧抓着那个竹篮子，仿佛那就是她唯一可以信赖依托的东西。

老莫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到封锁线内的蘑菇圈周围，除了遮天蔽日的茂密丛林，藤蔓环绕的枝干，那些蘑菇已经肥硕，因为法医转移尸体，不少蘑菇丢盔弃甲，散落四周

秀丽把毛毯裹在女孩身上，招呼着：小吴，把孩子带到车里。

女孩吓得蜷缩在毯子里，吓得默不作声。

小吴拉着女孩：“走阿姨带你下去”。女孩却回头看了一眼竹篮，小吴赶紧带上竹篮，里面还有几枚菌子：“还要么”。女孩摇摇头，眼睛里惊魂未定。

老莫又将目光重新放在女人的尸体上，女人的的面容姣好，身上穿着白色的裙子，被埋在枯叶下，也难以掩盖她本来的青春活力。

老莫有些许惋惜——是个好年华的女孩子呢，也许是个大学生，她还刚刚做过新裸粉色的美甲，指甲的底部还没有月牙状。

女尸附近大大小小的脚印，枯叶也被露水践地湿答答的，女尸的雪白像一只在雨水中微微膨胀的肉虫，一个小年轻男警看了忍不住躲到旁边，扶着树吐起来，树的润气沁到掌心，湿滑湿滑的。

一只小肉虫爬到男警分身乏术的手上，痒痒的，被虫子骚扰的男警叫起来，老莫不耐烦地看看男警的方向，大声喊：“刚被调来的新生蛋子，都说了让他别来，非表现自己的殷勤，这下好了吧，给林子施肥了”。

年纪稍大的女警秀丽提醒他：“小点声，人家有来头”。

男警极力控制着自己的身体幅度，一副喝多了的模样。老莫看不顺眼皱着眉，撇了一眼，往手上戴着手套，重新看现场。

警员们一张接一张的拍照，老莫指示着：“注意角度，这里，还有这里，都仔细的拍，他蹲下看女人的指甲”，又吩咐：“还有这”。

老莫踩在枯叶上，仔细检查着尸体，对身边的秀丽说：“最近雨季，菌子都熟了，云南人最喜欢的活动就是采菌子，怎么会选择在这里抛尸呢？”

秀丽看了一眼女尸，捂住嘴，强忍恶心：“领导，我建议让小王过来看看，她擅长心理侧写”。

“领导，我没事了，我能帮上什么忙”，呕吐完毕的小年轻跑过来，询问着老莫。

又好奇问：领导，谁是小王啊？

“你废话怎么那么多啊，我带你来郊游了”？

老莫见不得这种气质，刚刚那个呕吐把他好感都败光了：“别叫我领导，叫莫队，新来的吧？家里是在政府工作的？说话一股官僚气息”。

老莫捂住口鼻，看着女尸：“不用，让她去警局吧，咱们得赶在下雨前把尸体搬下去”。

贾斯丁意识到老莫不喜欢自己，小嘴一瘪，小声嘟囔：秀丽姐不也叫领导么。

贾斯丁爸妈都是政府的高干，来警局纯粹是为了锻炼一下，上面早都有人通气了，贾斯丁来了蛮多人很热情，他也乐得自在，爹妈这么多年的基层实干，又升职可不是白来的，他看着老莫这脾气，自觉触霉头，跑到一旁去观察那些蘑菇。心想“害，忍一时风平浪静呗，到哪家地界说哪家话”。

白乎乎的碎片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