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云站在营房前的青砖台阶上，檐角挂着的铜铃在朔风中发出细碎的呻吟。
他伸手拂去便装前襟沾上的花絮，目光扫过门框上那道新鲜的弹痕。
黄铜挂锁的残片正躺在积雪里，锁芯处还残留着硝烟的痕迹。
李铁肯定说钥匙被武破云给带走了，不情愿山本一木在武破云不在场的时候进他的营房。
只是。
这种大铜锁虽然牢固，也架不住手枪的暴力射击。
"武桑，进去吧。"
山本一木操着生硬的中文掀开棉帘，指挥刀鞘磕在门槛上发出闷响。
屋内炭盆烧得通红。
梅雨天气，武破云几天没有回营房，屋内仍旧没有一点潮湿的味道。
大黑牛把这一切都打理的很好。
山本一木要和武破云所说的事情很简单，就是为了黑市交易的事情。
山本负责进货渠道。
盘尼西林、盐巴、军靴棉衣……
还有各种手枪、步枪、轻机枪以及弹药，甚至于手榴弹和掷弹筒都有。
只是价格贵的离谱，一盒盘尼西林的价格，足够一家三口一年的开销。
“盘尼西林一箱十根小黄鱼，捷克式机枪这个数。"
山本戴着白手套的食指在清单上敲出笃笃的节奏，腕表表盘在煤油灯下泛着冷光。
"城外交易加收两成风险费。"
他突然压低声音，喉间发出蛇类吐信般的嘶嘶声："金胖子从前可是孝敬两成利润。
“你不用两成利润，十个点就够了，不过，是成交额的十个点。"
武破云摩挲着腰间勃朗宁的雕花握把，鼻腔里充斥着梅雨天气碳火的气息。
窗外传来马匹打响鼻的声音，他想起今晨在城隍庙后巷看见的冻殍，那些蜷缩在雪堆里的躯体像发霉的蚕茧。
武破云瞄了一眼清单，并没重机枪和迫击炮、步兵炮等重武器。
这种东西。
也许只有已经赶往长沙战场的大阪师团才敢往外出售。
金胖子掌管黑市交易的时候，进贡利润的20％给山本一木。
这一点，武破云是知道的。
现如今，山本一木要武破云进贡交易额的10％给他，涨的可不止一倍。
武破云可不是二傻子。
“山本司令，虽然这些东西都是当下的抢手货，但是大同、太原等地都有更大的黑市交易。
“再加上皇军特务处、宪兵队都要打点，侦察连和县警备队手底下那些弟兄也不能太亏着他们。”
“所以。
“我的赚头并不大。
“如果按照交易额的10％进贡，有些不走量的东西，我可能还得亏本啊。”
武破云的讨价还价。
山本没有生气，反而笑道：“武桑，看来你平时也没有少做调查啊。”
“卑职也是没有办法，就女人这点爱好，女人多了，开支也就大了，手里头总是捉襟见肘。”
“好，既然如此，那我就再让武桑五个点，如何？”
交易额的5％，这已经低出武破云自已的心理底线不少。
当即爽快的应允。
并且再三对山本表示感谢。
“山本司令，连长，陈旅长、阙团长、张营长，还有朱副队长他们都到了。”
营地大门口的岗哨在营房门外敲着门说道。
武破云没有通知过他们。
那应该是山本通知他们来营地的。
“让他们进来吧。”
陈小逵他们确实是山本一木通知来侦察连营地的。
陈小逵在旅部接到命令之后，就开始犯疑。
以往有什么事情，山本都是通知旅部，再由旅部通知皇协军各部军官去司令部。
这次怎么会通知他们都去武破云的侦察连营地？
他在街口遇见了朱伟才。
还有隶属他独立旅的保安团团长阙一门。
卜一见面。
朱伟才就咧着大嘴问道：“陈旅长，山本司令通知我们全部都去侦察连营地，你这旅长当的不如吴大疤啊。”
“呵呵，你这个警备队副队长当的不也是和一条狗没有什么区别？”
两人狗熊掰棒子，笑话野猪拱竹笋，半斤八两。
负责驻守城西门的保安团团长阙一门有些不屑的说道：“不就是一个侦察连连长吗？旅长，朱队长，你们又何必这么惧怕他？”
独立旅直属营营长张力在一旁说道：“老爷并不是惧怕，而是不想皇协军独立旅发生内讧。”
陈小逵赞赏的拍了拍张力肩膀。
“还是阿力懂得老爷我的苦衷啊。”
朱伟才阴阳怪调：“可惜啊，陈旅长，你不想独立旅发生内讧，人家可不是这么想的。
“人家只怕是早就惦记上你这个旅长的位置了。
“否则。
“他又怎么可能屡屡越过你，直接向山本司令汇报军务？”
陈小逵心里的火气被他们拱了起来。
也是不怀好意的问道：“朱队长，话说你现在的日子也不好过吧？有什么打算？”
朱伟才恶向胆边生：“陈旅长，阙团长，我们仨联手，整他一整？”
阙一门不以为然道：“整他有什么意思？不如直接想办法给弄死得了。”
张力很是实诚的劝道：“阙团长，武连长可不是那么好整死的。”
“能有多厉害？陈旅长有你的直属营和我的保安团，加起来五百多人呢，再加上朱队长的警备队，差不多八百人，还弄不过他侦察连百来号人？”
朱伟才被阙一门说的心动不已。
以前的警备队多么威风？
现在被武破云整的每天除了巡逻之外就是窝在营地里哪都不敢去。
他这个副队长，更是小心谨慎，生怕一不小心就步了前队长何大华的后尘。
朱伟才一附和，陈小逵也有了想法。
他说是皇协军独立旅的旅长，现如今反倒成了武破云的跟班似的，鬼子那边有什么军务交代下来，都是他武破云说了算。
三人这么一商量，顿时同仇敌忾，非把武破云弄死不可。
“走吧，先进去听听山本司令有什么任务要交给我们。”
陈小逵率先走进营地。
朱伟才、阙一门和张力紧随其后。
这些人现在有了共同的目标，好似精气神都上来了，走路都是意气风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