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男人说话的声音此起彼伏,带着轻侮、鄙夷,他们故意大声在周围说话。
有一个刀疤脸迎着漫天的雨喊道:“姜——砚——”
林山檐低头,只看到姜砚专注地望向他们的方向,如同猫科动物一般,在幽深的巷子里竖起耳朵和瞳孔紧紧凝视着某个地方。
“你爸要被我们砍掉手指啦——你出来啊——”
“出来——你出来我们今天就不动你老子!”
他们嬉皮笑脸,手握着细长的铁棍敲响路过的每一块地砖。路人都识相地避开了,暴雨中,只能嗅到劣质香水和皮革的臭味。这些人每一次敲响砖面,都像倒计时里流逝的一秒,而他们的声音正无限逼近着他们的位置。
这些残忍的词句落在两个人的耳畔,仿佛一个血淋淋的伤口。姜砚却没有任何异样的反应,他专注地听着,事不关己的样子。
林山檐默默地站在他面前,挡在巷口,看着他始终冷漠平淡的表情。
姜砚不带一丝动摇或迟疑,就这样站在原地。
直到一只手就这样拍了拍林山檐的肩膀,那个人不怀好意地说:“喂。”
林山檐顿了一会,然后转过头,以一贯平静的语调问:“怎么了?”
那个人看到他的脸,愣了一下,然后骂道:“躲在这干什么呢,肯定是和姜砚……”他的话音未落,身下就猛地传来一阵痛,一只脚毫不留情地从旁边伸出踹上了他的□□。
姜砚扣住林山檐的手腕,拔腿就跑,他一路往前冲,不管踩进了哪个水坑,鞋和裤脚变得有多肮脏。林山檐顺手把伞扔了,就这样又砸在后面那人的脸上,跟着姜砚跑了起来。
耳边是众人的惊叫和咒骂,混合着雨声和风声,雨丝划过姜砚的脸又钻进他的领口。无数的雨珠如同一柄刀切割开他的校服,又无孔不入般渗进他的骨头,紧紧贴着他的皮肤,仿佛融进了他的血管里,几乎要让他浑身的血都冷透。
雨势又变大了,暴雨如注,千千万万滴雨水暴烈地冲洗在他们身上,姜砚却只感到从心底不断涌现的快意——这和他内心深处想要逃离一切的愿望其实是如此吻合。
他一无所有,打断过魔鬼的獠牙,曾在齐声的咒骂和满地玻璃渣里跪下。在不为人知的过去,玻璃扎进他的血肉,钢棍打断他的骨头。这十七年,苦痛每天都戴着面具,和他跳贴面舞。
林山檐被他紧紧扣着手腕,另一只空出来的手不断推倒路过的东西来阻碍那些人的前进。他在混乱中听到姜砚短促的笑声。
“你知道吗,我打架其实特别菜。”姜砚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他突然很大声地回头跟林山檐说话。就在他觉得没必要再拉着林山檐的时候,林山檐反握住他的手,自然而然地和他十指相扣。
他的动作十分自然,仿佛只是因为姜砚觉得刚才的手法不舒服才换的动作。
姜砚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挑不出错,他深吸一口气,湿润的空气就争相涌进他的肺腑。
林山檐回头看了眼追兵的距离,留意到姜砚的速度在逐渐减慢,他关切地问:“那你以前是怎么做的?”
姜砚喘着气,在纵横交错的街巷里带着林山檐毫无规律地乱跑:“就这样,跑跑跑,运气好的时候,就能在转角处找到合适的藏人的地方甩开他们;运气不好的时候,就跟他们打一场。”
他们在暴雨中狂奔,穿过汹涌的人流,又慌不择路地跑进无人的小巷。有人从楼里探出头向姜砚吹了声口哨,姜砚却头也不抬拼命地往前跑着。
这里太大了,每一条路都交错着如同蛛网,姜砚拖拖拉拉地忙着一大堆事,一年以来都没去用心记灯牌和路牌,加上被抓住的次数太少,于是更不上心了。
他们险些被撞,钢棍擦着他们的后背扫出劲风。
姜砚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看起来累得不行。林山檐握着他的手,感觉到他的手冰得要命。
雨珠划过姜砚苍白的脸,像是流过某幅肖像画。
他气喘吁吁地停下,继续补充道:“运气最最不好的时候,就会遇到死胡同。”
林山檐紧紧握着他冰冷的手,抬眼看着他们眼前这条死路。
姜砚侧过头,向他无奈笑了笑:“抱歉了。”然后他又猛地一拽林山檐,让他侧身,无比精准地避开了刚刚从背后即将招呼上林山檐脑袋的铁棍。
“被我牵连了,真不好意思啊……我以为……”姜砚站在原地,避开了一个人的拳头,因为跑得太累,他几乎连说完这句话的力气都没有。
他的心脏跳得很快,往后踉跄了两步,力竭般滑坐在了地上。
姜砚觉得自己冷得发抖,他脑袋昏沉,看眼前的林山檐都重影了。头部的钝痛让他难以支撑着自己站起来,身上浸湿的校服如同沉重的壳。他觉得自己此时煎锅上的蜗牛,雨珠跳跃在他的皮肤上如同火上浇油。
也许他一开始就不应该走到林山檐的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