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养的好。”
江燕花听到这句话眉开眼笑,又拍了他一下:“当然,还用你说。快去吃早餐,不吃早餐会变蠢的是。”
姜砚无奈地哎了声,把卫衣脱了放进洗衣机。
吃完早餐,他就搬个小凳去阳台料理他的花花草草。阳台上有他精心养育的葱、紫苏、草莓和蓝雪花。各种盆栽摆在阳台上错落有致,这是姜砚精心打造的一个小花园。江燕花就坐在沙发里看着他的背影出神。
这是祖孙俩的默契,他们都认为这段安静的时间是对彼此的陪伴。
剪根、松土、清理地板上的泥土、换水。姜砚做起来认真、愉快。
江燕花看着他忙碌又从容不迫的身影,心里在想:这个孩子,已经长这么大了吗?
她既为这个想法感到欣喜,又为此感到微微的不安和茫然。她觉得自己亏欠着这个孩子太多,她对姜砚始终有着一种愧疚。
江燕花没有把自己的儿子姜永安引向正途,她甚至畏首畏尾:明知道他在逃避沈枝虞和自己,也只是放纵。她的做法伤害了沈枝虞,甚至深深地伤害了幼小的姜砚。她力求弥补,所以尽可能地去摆她的小摊,做她会做的活,即使赚到的钱少得可怜。
姜永安离开的第四年,沈枝虞终于决定离开了。那时姜砚才几岁?江燕花有些费劲地想。
她安静了好久才想到:姜砚那时才十三岁。
那天和平常没什么两样,姜砚刚刚放学回来。没有人接他放学,无论是她还是沈枝虞都没有空去接他。小小的姜砚看起来很瘦,单薄得不像话,刚放下书包就懂事地去厨房做菜了。
他们三个坐在餐桌上沉默着吃完了晚饭。江燕花很累,但她看到沈枝虞脸上有隐约的泪痕。可她不知道该怎么做,她没有说话,只是装作没有看见。
那个孩子也是一如既往地沉默,他一声不吭,只是低着头吃饭,坐在两个血亲身边却犹如一条伤痕累累的流浪狗。
那种令人窒息的氛围几乎贯彻了江燕花、沈枝虞和姜砚的四年,一切都是因为姜永安的不负责任和一些别的什么不可名状的东西。可他们却对那个至今仍未回家的人说不出一句怨言。
吃完饭后姜砚去洗碗,江燕花习惯性地回房间去数今天的收入。比昨天要好一点。她缓缓地呼出一口气,却听到房门外沈枝虞的尖叫声。
“为什么是我呢?凭什么我就不能得到幸福呢?”她说话的声音带了些哭腔。
江燕花悄悄地打开门,注视着客厅发生的一幕。沈枝虞的指甲深深地掐着姜砚的肩,蹲下来和他平视,脸上的妆都哭花了。她像一头恶鬼紧紧地盯着姜砚,眼睛饱含了痛苦、绝望和憎恨。
连江燕花都被她的眼神吓得发怵。
沈枝虞一直绷着的那根弦终于断了,她把自己的怨恨全都宣泄在了十三岁的姜砚身上。也许是因为他是她和姜永安的孩子,也许是因为这个孩子从小到大都不怎么哭闹过,像个没有生气的人偶。
她怀胎十月,然后孤身一人养大他,负担着他的学费和吃穿用度,所以对他说这样的话有什么不可以的呢?打骂、说教、泄愤,明明理所应当,合情合理。他离不开她的。所以沈枝虞对姜砚怎么歇斯底里都没有关系。
江燕花没有看到这个孩子此刻的表情,但她看到了姜砚紧紧握着抹布的微微颤抖的手。他一定很害怕。江燕花心想,可是她却也始终无法迈出解救他的那一步。
因为她知道对于沈枝虞来说她同样是个拖油瓶。她也可以成为沈枝虞的宣泄口,可是她不敢。
姜砚始终没有说一句话,没有喊痛,没有反驳。直到沈枝虞砰地摔门离开,江燕花犹豫地走向那个瘦小的身影,才注意到他的眼睛红了。
——原来,这个孩子也是会委屈的,也是会难过会伤心的。
他之前表现得太疏离太懂事,以至于江燕花都忘了他也只是个普通的孩子。
江燕花看着姜砚那双倔强的眼睛,却是那个流出了眼泪的人。
时至今日,江燕花还在为那个没有冲过去抱住姜砚的自己感到失望。也许她把那些赚来的小钱先给沈枝虞,她的压力就不会有那么大了;也许她那时冲出去保护姜砚,那个孩子就不会那么痛苦。他先是失去了父亲,然后又失去了母亲。
他父母健在,却和孤儿没有区别。
她后来把自己所有的爱都给了姜砚,试图对他弥补那些常人都能享受而他却缺失的亲情,试图弥补自己积攒已久的愧疚。
但她其实又为沈枝虞的离开松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