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乘风在白溪说完那句话后,许久没有言语。
白溪不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只能叹了口气,用一种老气横秋的语气说道:“你是云华山的弟子,以后这样的事情会见到很多,都往心里去,会被气死的。”
殷乘风脸色苍白,他大概是被保护得太好了,从未见过这种惨绝人寰,丧心病狂的场面,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
白溪自己也经历过这个阶段,知道说什么都不管用,只能由他自己慢慢消化。
她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绣着青竹的荷包,拿出一块松子糖递给他,“含着点,还舒服些。”
殷乘风接过松子糖,轻轻道了声:“谢谢。”
白溪笑了笑,说道:“我以前也很不适应这个,有个人告诉我,想要改变这个状况,首先要让自己强大起来。唯有自己强大了,才能救更多的人。”
殷乘风手一顿,问道:“那个人,是你师父么?”
白溪笑了笑,没有搭话,而是转过头,看向光幕。
一个道士打扮的人上了山,跟魏长贵说了几句,便将那十几个惨死的女孩魂魄收进了炼魂鼎中。魏长贵屁颠颠地跟在那人身后,得到了一袋子金子。
又过了几日,魏长贵的小弟魏长富与在云州府开绸缎庄的大户人家小姐成婚。
喜宴刚刚进行一半,魏长富就从屋子里冲了出来,对着哥哥嫂子喊屋里有脏东西,然后就自己把自己吊死在了院子里那棵老槐树上。
魏长富这边刚刚吊上,李秀菊也闹了起来,抄起板凳拍向魏长贵。
魏长贵躲闪不急,被李秀菊打了个正着,立刻头破血流。
过来吃席的众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蒙了,没有一个敢上前解救魏长富的。
魏长富嘴里不停喊着“饶命”,将自己如何欺辱并逼死良家女子的事情和盘托出,就在他要说出魏长贵做的见不得人的买卖是,被醒过味来的魏长贵刺中了心口。
魏长富死前眼睛瞪得凸了出来,瞳孔里是一个女人的模样。
魏长贵显然注意到了这一点,吓得哇哇大叫。而此时,李秀菊坐在门槛上,将魏长贵当年害死李宝珠的事情唱了出来。
满堂的宾客看着李秀菊也发起了疯,没有一个敢上去的,纷纷不辞而别。
魏长贵嚷嚷着让儿子杀了家里养的大黑狗,取狗血驱邪,被李秀菊阻止,两人争执之际,魏长贵“失手”杀了李秀菊,而他自己也从窗台上摔下,腿骨骨折。
就在这时,山上的那位道人匆匆赶来,将他救下。
“这人看着特别眼熟。”殷乘风皱着眉头,“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他。”
“这个人看着像是承平司的。”白溪回应道,“承平司的人,那就一点都不奇怪了。”
殷乘风回想了一下道人的所作所为,不敢置信地说:“承平司的人竟然敢干这般伤天害理之事,他就不怕报应吗?”
“报应。”白溪惨笑着道,“你觉得现在,还有报应这一说吗?”
殷乘风点点头,说道:“我相信这世上还有天理,正义或许迟到,但绝不会缺席。”
白溪拍了拍他的胳膊,一时间无言以对,只能说:“但愿你说的是真的。”
画面转向了新娘子黄氏,也是魏长贵后来的续弦。
那女人听到外头的响动,匆匆出来,只看了一眼,就晕死过去。
再后来,魏长贵娶了黄氏,又生了一个儿子,只是这个儿子,被他当做替身祭品,送进了山间的老宅。
“魏鎏,那孩子是魏鎏!”殷乘风看到那孩子长大后的模样,大惊失色,“魏小柔的相好,是她的亲叔叔!”
白溪感慨道:“难怪那么贱,原来是魏长贵的孩子。可惜了魏小柔,竟然看上了这样的衣冠禽兽。”
殷乘风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能闭着嘴,继续往下看去。
魏鎏的哭声被一个好心的猎户发现,带出来深山老林,猎户只有一个女儿,他将魏鎏带回来后就充作女婿养活,还把自家积攒多年的钱财拿出,供他读书识字,考上了童生。进学当天,魏鎏嘴上跟抹了蜜似的,哄得猎户父女俩喝了掺有毒药的参汤。
“畜生不如!”殷乘风气得满脸通红,攥紧了拳头,恨不得冲进去打死这个忘恩负义的禽兽,“他怎么敢……怎么下得去手!”
白溪冰凉的手指掐住殷乘风的手腕,淡淡地说:“你冷静点,这些都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情,无法更改。”
“可是他……”殷乘风气得说不出话来,“果然是歹田里生不出好笋。”
魏鎏谋害了养父和未婚妻,拿着一笔不算丰厚的家资在魏家庄定居下来。他长得好,又会说话,很快就应得了不少女人的芳心。这也包括魏小柔和魏烟烟姐妹俩。
魏鎏勾搭着魏小柔,同时对魏烟烟也是若即若离,他喜欢看到女人为他争风吃醋,甚至大打出手的模样。当魏小柔被以魏烟烟为首的小团体霸凌时,他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连安慰几句都做不到。
魏烟烟妒忌魏小柔得到魏鎏的喜欢,更恨她得到去乘风少爷身边伺候的美差。
恰巧这个时候,魏长贵把所有见不得光的买卖都交给了儿子魏大安。
魏小柔无意间听到,吓得她想找殷乘风商量。
可事到临头,她又突然反悔了,那毕竟是她的父亲爷爷,她不能毁了这个家。
魏烟烟也知道家里干的事情,甚至还知道,那份见不得光的买卖,整个庄子的人都参与了进来,这也是为什么这么多年,魏家庄自成一系的缘由。
魏玉柳知道魏烟烟的心事,在她的撺掇下,魏烟烟伙同几个同样看魏小柔不顺眼的女孩,将魏小柔残害得奄奄一息,并将她锁在箱子里,任她自生自灭。
魏小芸胆子小,害怕闹出人命,就偷偷在箱子上钻了个孔,给了魏小柔最后一丝善意。
魏鎏看到了一切,却装作一无所知的模样,并在魏小柔失踪后,与魏烟烟搞在了一起。
魏烟烟自打害了魏小柔后,胆子越来越大,她在魏鎏的暗示下,对父亲和爷爷撒下了一个弥天大谎,并用这个编造的故事,继续着她的赚钱“事业”。
魏小芸的失踪不过是为了给魏红魏紫失踪做铺垫,她利用魏鎏传出去的谣言,编造了一个诡异的故事,并用那辆马车,将魏红魏紫送出了魏家庄,卖给了人牙子。
魏红魏紫的娘余氏隐隐猜到了一些真相,然而却没有人肯帮助她,毕竟这村子里的人能有今天的生活,谁的手里都不干净。
“所以,余氏才说了那些话引起你的怀疑。”殷乘风说道,“她其实是知道的。”
“也许吧。”白溪说,“她死气缠身,已经活不了多久了。”
殷乘风眉头直皱,白溪又说:“你看,好戏上演了。”
就在她话音刚落的时候,魏鎏听到了耳边传来的响动,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
在他的眼中,他并非住在茅草屋中,而是像城里那些大户人家的老爷一样,躺在了深宅大院的雕花木床上,身边还有淡淡的桃花香气。
一阵悦耳的琴声传来,他抬头一看,魏小柔摇摇袅袅地走了过来,手里还端着一盏热气腾腾的冰糖金丝燕窝。
“魏郎,你醒了。”魏小柔笑吟吟地将琉璃盏送到他的手边。
魏鎏闻着淡淡的桃花香,心里有些打鼓,他似乎忘记了什么,不过手还是不由自主地接过了琉璃盏,闻着扑鼻的甜香,他柔声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我们的家呀。”魏小柔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你忘了么,你中了举人,咱们举家搬到了幽州府,你得知府大人的赏识,做了府中的主簿。”
这是我的家,对,我带着小柔离开了那片穷山恶水,在这里过上了人上人的生活。
魏小柔依偎在他怀里,脸上出现了死人才有的灰白,身上则散发着浓郁的桃花香气。
魏鎏还是觉得不对劲,他怎么隐隐记得,那个同他一起山盟海誓的,是魏烟烟?
他一阵恍惚,手臂轻轻揽住魏小柔纤细的腰肢,嘴唇在她脸颊上蹭了蹭。
魏小柔轻声道:“魏郎,你说过,要与我生死一处,是不是?”
魏鎏神色微微一变,嘴里应了一声,心里的不安越发严峻。
他的脑海中出现了一口箱子。
好像有谁被装进箱子里了。
是谁?那个被塞进箱子里求救的人是谁?
魏烟烟!魏小柔!
魏鎏猛地清醒过来,一把推开怀中的女人。
“你不是……”
“死了”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就看到魏小柔变了一张鬼脸出来。
“你别过来,不是我害死你的!”魏鎏脱口而出。
“怎么,你不愿意跟我一起上路吗?”魏小柔问道。
“小柔,我对你的心意没有变。”魏鎏吞咽了口吐沫,恐惧地说,“可我不能跟你走,我还有理想没有完成,你等我高中了,再来找我好不好?”
魏小柔笑了起来,手指化作利爪,掐住了魏鎏的脖子。
“魏郎,这可由不得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