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宠
他日。
顾绯看着沈稚给自己装了很多金银珠宝,心里忽然有了一点落差,连着穿堂风凉了几天的身子,沈稚咳了两声,旋即扶着桌椅信步走到顾绯面前,伸手就去探:“哎,顾姐姐,你装这么多书本作甚?出门在外,你该多带些珠宝才是,更何况你又是一介女子,该好好考虑才是。”
顾绯眸子憋出些泪光,她又倔强的转过身去:“沈妹妹,我都知道的。您是多好的一个人啊,旁人都说你像那沈稚,可我却不怎么觉得,你一点也不像沈稚,我都知道的。那沈姑娘娇纵,你却一点不像她。”
沈稚:“我本来就不是她。”
沈稚侧过身来,有狠狠抓了把珠宝塞进去了。
顾绯闭口不言。
【有些事真的可以说吗?跟顾绯说我是旁人的刀,是来破坏这份安宁的恶人。】
沈稚撇过身去,想了好半会儿才缓缓说道:“我有自己心爱的人,我来这里只不过是受了旁人的指点罢了,我相信陛下都知晓的。他不同意放我走,是觉得我背后的人对他没有威胁罢了。”
沈稚莞尔一笑:“我总会回到属于我的地方去的。”
顾绯:“不管日后怎么样,我都永远相信你,我会在江南等你。”
沈稚一怔,“若是风餐露宿也愿意吗,出了宫,过得可不是这等有饭吃有水喝的日子了,到那时你还愿意吗。”
“愿意的。”顾绯奔过去抱住沈稚,沈稚感觉到一股暖流在自己体内缓缓流动,那是一股在乎的感觉,原来是这样的好。
祁逍踏着风进了沈稚的院子,他在门口看到沈稚和顾绯两个人伴在一处,有些吃惊也有些开心,他好像在这一对姐妹上看到了从前的影子。
“我呀,日后得看着你找一户好人家嫁了,莫要再受那些红尘事苦,好么。”
“沈妹妹胡说什么!我才不要呢,没个正经。”
祁逍见状,等着沈稚看到了他的身影才悠然踏步进了房里,“这边风怎么这样大。”眸子对上沈稚淡然的神情,他忽然想起这也是给沈稚的院子。
沈稚最喜欢吹风,原来她还在的时候,沈氏府里还有高高一露台给她观风。
“怎么不多穿点。”
“……”沈稚并不想再看到这些,便把头歪了过去。
祁逍挥手屏退了旁人,只留下了他二人落影在此处。
“……”
“……”
二人相顾无言,沈稚觉得颇为尴尬,便抖着手给祁逍斟茶。而后一股暖意飘上心头,沈稚的手腕就被祁逍轻轻握住,“怎的这样凉。”
“陛下做什么。”
沈稚感觉到祁逍的眸光扫向了别的地方,便安然从他手中抽回了自己的手。
“你不是怪我没好好对李熏吗。”沈稚闻言一怔,“所以这就是你无论如何也不愿妥协于我的原因,是吗。”
沈稚笑了笑,把那杯茶放在祁逍的面前,旋即又抽了一杯新的茶杯,给自己也倒满了茶,祁逍一见沈稚斟满了茶,神色也忽然暗淡了许多,没了方才的三分殷切。
“你为了你的孩子,愿意成为别人的一把刀也不愿留在我身边。那我为了你,不愿让别人有我的孩子,这有什么不妥。”
沈稚顿了顿,“是从什么时候起,你觉得我就是沈稚,还是说,你是魔怔了认错了人。我嫁人了,我有丈夫!”
祁逍又把那块补好的玉玦放在了桌子上。
“我知道你现在是什么都想不起来的,我且问你,你认识陆砚回吗。”
沈稚老实的摇了摇头,似乎觉得祁逍很是奇怪。她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少年,一个提着花灯冲她笑的少年。
沈稚不由得楞住,一步一步往后退。似乎这个名字有一点吸引力,吸引着沈稚去回想那些往事。
祁逍瞄了一眼沈稚镇定的面庞,挥手让那头走进来一个温润的女子。女子盘着发,头顶正是一钗镶嵌着松石的正凤,身着深绿色的外衫,手腕上带着一只玉镯,青丝盘在头顶,温润气质由内而外的散发出来。沈稚见了不由得吃了一惊。
“你是……”
女子见到沈稚的面容显然也楞了楞,她怔怔的看了看祁逍,“陛下,这是……三姑娘?”
祁逍:“你认识她吗?她就是碧珠。”
沈稚捂着心口,说不出一句话。面前这个女人的一言一行都在刺激着她,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沈稚就觉得自己经历过的这些就好像从前都经历过的似的。
明明自己是第一次来宫里,不曾想,竟有些别样的温暖涌上心头。
“我不记得了。”
“三姑娘!你还活着!”碧珠奔过来,已经是泪流满面。
“我不是……你别这样……”沈稚的手被碧珠握住,瞬间涌上心头是那一种别样的情感。
祁逍:“阿稚。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娶你,到现在,我也绝没想到你还是那么在乎赵扉。”
祁逍:“是你说的,要一直陪着我。如果是我,我宁愿跟你一起战死,也不要将你拱手让给赵扉。”
沈稚一脸惶恐,她看着祁逍微微失神的眸子,沈稚惊慌间把一缕头发别到脑后,眼眸低垂,努力回想着赵溆和自己说过的那些话。
【我养你,不是为了让你好吃好喝的活着,而是让你为我的太子殿下报仇。
不管怎么说,阿扉是我的孩子,若你不愿,我可没办法,我想你也不愿让孩子受折磨罢。
你要做的这一切为的不是我,是为了我们都关心在乎的人。】
可祁逍认识的人,不是我的夫君,他认识的赵扉是那个渴望覆国和沈稚有纠缠的亡国太子赵扉。
沈稚一时失神,竟真的将祁逍看做了梦中的那个倚着墙的少年,他的眉目脸型如今都化作柔光,纷纷扬扬的落尽自己的眸子里,也就是今日才看清了少年的眉目。
【他是在等自己吗。】
“祁逍。”
“你是在冬元节上见过我吗,我们见过是吗。”
沈稚左眼赫然一滴泪,啪嗒一声落在碧珠的手上。碧珠微微一笑,把沈稚的手搭在了祁逍的手上,旋即便一步一回头,这样离开了房里。
“……”祁逍闭口不言,可沈稚仿佛在他深邃的眼里看到了那个披着毛衾的小孩,倚靠在墙边腰间别着一柄佩剑的少年在不为人知的时候对着小孩笑了笑。
【别怕,我会带你回家。】
沈稚还在失神,下一秒自己就被祁逍拽进了怀里,他略带欢喜的声色紧紧围住沈稚,只这一刻,祁逍便感觉到了祁逍跳得很快很快的心。
砰砰作响得这样厉害,里边怕是住了一个人,而此时祁逍觉得这人绝对在作妖罢。
“不走,好吗,我保护着你,这次绝不会让你一人去面对那些困难,好吗,阿稚,我知道你还在怪我,虽然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你告诉我,很苦很累对吧。”
祁逍炽热的气息在沈稚后脖颈擦过冷风,比起厚重的毛衾,还是怀抱更为温暖。
这样能叫沈稚心安理得趴在他怀里,沈稚笑了笑,祁逍擡手抹去沈稚眼角的残泪,心疼极了,下一秒怀里的沈稚笑了笑,淡然说着:“药很苦,鞭子打起来很疼,我的孩子,还在他们手里。”
祁逍:“既然是你的孩子,也是我的。”
祁逍听了,猝而闭眼开始无声的抽泣起来。沈稚后背沁透了祁逍的泪水,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哭。
只是药真的很苦,鞭子打起来真的很痛罢了。
祁逍:“你走了之后,我连连出征,想打通北境,有时痛不欲生,我真的很想就那时跟你一起死在桑乾河了。”
祁逍:“我好不容易找到你,可你却再一次不知所踪……我……我以为再也找不到你了……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你,我怎能放你离开……”
沈稚把头蹭出祁逍的胸膛,仰着头擡眸看向了红着眼眶的祁逍,缓缓舒展开来的眉头,还有略微失去光彩的一抹神色,此时都开始自然而然的好像春天的花一样覆生了。
桃花只开在春天,冬天是没有桃花的。
沈稚淡淡道:“我有夫,有子,有一个家。”
祁逍:“对不起,阿稚……是我没保护好你。你怎么打我骂我都可以……”
【自然是那祁逍做的,你问这做什么。】
【我只是想知道罢了,姑姑,你不能瞒着我,对吧。】
【是了。事实就是如此。你不需要问这些,你按着我说的做就是了。否则,我可不会保护你的孩子。】
沈稚镇定的说了一句:“我的孩子还在他们手里。”
“谁?”
沈稚一脸绝望的笑了笑,“赵溆。”祁逍眉头紧蹙,“阿稚,你受苦了。”
祁逍把自己的毛绒外衣披在了沈稚身上,旋即一把手就拦腰抱起沈稚,往外头跑去。
此时迎面起了风,沈稚不知道祁逍想做什么,就扒紧了祁逍的脖颈,“你想做什么?”
“带你去看风景,有露台,有你最爱喝的酒,还有你喜欢的月亮。”
“露台你不是拆了吗。”祁逍半信半疑的问道,可祁逍也没有别的意思,温柔的回话:“我给你重新修了一个。”
“你放我下来!祁逍。”
祁逍不由得搂紧了沈稚的身子,“别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