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归墟烬

螭龙骨冢在崩塌中发出洪荒巨兽的哀鸣，周忘的脊椎裂开七道金纹。插入骨缝的北斗剑柄正将螭魄怨气转化为液态青铜，顺着甲骨文脉络侵蚀他的五脏六腑。柳寒烟尸身悬浮在骸骨王座上方，嫁衣上的血灵芝开成曼陀罗，每一片花瓣都映着周家先祖剜目屠龙的画面。

"忘儿，这才是周家血脉的宿命。"三百道先祖残魂在王座凝聚成虚影，他们手中握着青铜锁链，链头没入周忘肩胛，"你爹当年若肯听话，何至于..."

"闭嘴！"周忘暴喝，声波震碎三具悬空的螭龙头骨。他反手握住脊椎外露的剑柄，硬生生将整条龙骨抽出。金血喷溅在青铜地面，竟凝成北斗七星阵图，"我爹留的从来不是枷锁——"

龙骨剑劈开残魂虚影的刹那，归墟穹顶的星图突然倒转。那些用周家人骨灰绘制的星辰纷纷坠落，在青铜城阙间燃起幽蓝鬼火。柳寒烟尸身的指尖动了动，嫁衣血灵芝突然爆开，孢子云中浮现出周清远临终前的真相：

二十年前的中元夜，周清远抱着襁褓中的婴孩跪在龙骨冢。他手中的北斗剑并未刺向婴儿心口，而是剖开自己胸膛。当金血浸透剑身七星时，剑柄暗格弹出一枚青铜钥匙——此刻正嵌在周忘的逆鳞之下。

"原来如此..."周忘的龙目淌下血泪。他扯断缠在身上的青铜锁链，任由螭魄怨气冲毁经脉，"爹用命藏起的，是归墟的真相。"

骸骨王座轰然炸裂，露出下方深不见底的青铜井。井壁刻满周家女子分娩的浮雕，她们腹部都被剜出星形缺口。周忘的龙骨剑插入井沿，金血顺着剑纹流入井底，激活了尘封三千年的机关。

整座归墟开始倾斜，青铜城阙如积木般重组。周忘踏着坠落的飞檐冲向柳寒烟尸身，却发现她的胸腔内藏着一枚青铜傩面。傩面内侧刻着生辰八字，竟是三百年前周家初代镇龙人之妻的命格。

"螭魄需要容器，但未必非得是活人。"他捏碎傩面，青铜碎片在掌心化作钥匙形状，"你们用我娘养了二十年尸傀，却忘了——"

井底突然传来锁链断裂声。周忘将龙骨剑掷入井中，剑锋刺穿三百道青铜棺椁。历代周家长子的怨魂破棺而出，在空中凝聚成螭龙真形。这由三千年的恨意凝成的龙魄，此刻却温顺地盘绕在周忘周身。

"周家以血脉为牢，我便以恨意为刃。"他跃上龙首，逆鳞下的钥匙与龙角共鸣，"归墟该换个主人了。"

柳寒烟的尸身突然睁眼，血灵芝嫁衣化作万千触手。但螭龙怨魄的速度更快，它撕开青铜天幕，带着周忘冲入倒悬的归墟核心。在那里，初代镇龙人的青铜像正捧着一面星盘，盘中嵌着七颗螭目炼化的明珠。

"毁掉星盘..."螭龙怨魄的声音在周忘脑中炸响，"那是操控周家命格的..."

一柄青铜戈突然穿透龙魄。守棺老妪带着残存的尸傀破壁而入，她手中的骨笛已换成青铜螭首杖："周家小儿，真当老身算不到这一步？"

星盘突然迸发强光，周忘的甲骨文脉络寸寸断裂。他摔在青铜像脚边，看见老妪杖头的螭首正在吞噬龙魄。危急时刻，怀中突然飘出半枚玉佩——二十年前周清远塞进襁褓的那枚残玉。

"爹..."周忘将残玉按进星盘缺口。螭目明珠突然爆裂，强光中浮现出周清远最后的记忆：

三百守棺人跪在初代镇龙人脚下，他们颈间青铜项圈锁着周家女子的魂魄。每当周家长子出生，便用其母魂魄喂养螭魄，如此循环三千年。

"原来守棺人才是真正的囚徒..."周忘的金血渗入星盘，整座归墟开始虚化，"而周家人...不过是被利用的刽子手。"

老妪的螭首杖突然调转方向刺入自己心口："不！我等了百年...不能..."她的身躯在星盘光芒中化作青铜灰烬。

螭龙怨魄趁机挣脱束缚，带着周忘冲出崩塌的归墟。在九嶷山巅坠落的青铜雨中，周忘看见柳寒烟的尸身正在消散，她的指尖最后指向东南方——那里有座被血灵芝覆盖的荒村，村口石碑刻着"螭渊"。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时，周忘跪在满地青铜碎片间。他的脊椎重新长出人类骨骼，但胸口逆鳞仍在跳动。远处山道上，幸存的守棺少女正一瘸一拐走来，她手中的青铜罗盘指向周忘心口：那枚染血玉佩正与逆鳞逐渐融合，形成全新的星图。

"归墟毁了..."少女跌坐在他身旁，"但螭魄未灭。"

周忘捡起一片青铜瓦当，上面刻着初代镇龙人的遗训："九嶷归墟尽，螭渊现人间"。瓦当背面，血灵芝菌丝正组成新的谶语：

"七月十五，龙抬头"

（第十九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