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办公室里的尸体（1）
“今日，企业家兼慈善家赵志飞向我市福利院捐赠了一百万，市领导、福利院管理人员出席了捐赠仪式。福利院院长徐云春致辞说道，感激赵志飞先生的善行，捐赠的一百万将用于改善福利院孩子们的教育和生活条件。随后赵志飞发言，希望全社会有能力的人都关心、热心慈善公益事业……”
电视正在播报新闻，一个男人坐在宽大的转椅中，专注地观看。直至新闻结束，他按下遥控器，电视关了。男人转过椅子，开始翻看桌上的文件。
男人是钟波。
手机响了。钟波看了看，表情顿时变得恭谨，拿起手机接听。电话那头，是赵志飞的声音。
“听说晨晨昨晚的情形很不好，我想过去一趟看看，才能放心。公司的事，暂时交给你了。”
“放心，我会看好的。”
“明晚林隐山庄的晚宴，我出席不了了。你好好安排，务必让他们尽兴。”赵志飞顿了顿，“晨晨被绑架的案子，现在什么进展了？”
“6月13日在区法院开庭审理。裴军的指定辩护人是一名女律师。”
“敢动我的女儿，哼，活得不耐烦了。想想办法，活动一下，让裴军重判。”
赵志飞的声音十分阴冷，浑不似平日那般热情有礼。钟波点点头。“好。”
“还有，最近的事情，对我们没影响吧？”
钟波答道：“没影响，您放心吧。”
收了线，钟波换了一副严肃的表情，拿过桌面的文件看起来。不一会，手机又响了。他看看来电显示，换了一副欢快的笑容，接听电话。
“李老板，上午好！……都安排好了，您尽管放心……哦，您中午在这附近？我安排地方，一起吃个饭，您务必要赏脸！……好，好，我订好地方马上告诉您！中午见！”
挂了电话，钟波站起来，拿起放在转椅靠背的西装外套，搭在手上，走出办公室。装修现代时尚的办公区一片繁忙的景象，迎面而来的职员见到他，都恭敬地闪避在旁。
钟波走过洽谈区，几组精致的洽谈桌椅坐满了人。一个人力资源部的职员正在让一个应聘者填写表格，应聘者很年轻，似乎是刚大学毕业的女生。旁边，业务部的职员正对着几位五六十岁的大妈讲解理财产品，大妈们眼睛发亮，频频点头。这都是钟波常见的情景。
经过前台时，两个前台文员慌忙站起来，向他问候。钟波面无表情地推开玻璃门，走出公司。身后，前台背景墙上的“良信金融”几个Logo字闪着白色的光芒。
夜幕降临了，邢岚站在窗帘后，意兴阑珊地看着街上流水般的车灯。红魔走过来，轻轻地抱住她的肩膀。
“我在家的时候，也常常这样看着窗外。”
邢岚轻声说道：“这座城市的夜景很美，对不对？”
“对。”红魔沉醉地看着窗外。
“可是，再美也没用……我完了，也许我……再也没机会看这么美的夜景……”
邢岚呜咽起来，红魔连忙抱住她滑下去的身子。邢岚哭得像梨花带雨。
“从拍下那些照片开始，我就完了……每次寻找客户，白夜都会把照片发给对方，不知多少人手上都存了我的照片……就算，就算成功找出黑曜，还是有人手上有我的照片，有一天还是会曝光……”
“你冷静一点！”红魔用力抓住她的肩膀。“网络世界瀚如烟海，如果没人针对你，像上次高校论坛那样，好事者无意曝光，毕竟是小概率事件。但这个黑曜，要像白夜一样要挟你，留在他手上的照片和资料才是定时炸弹。只要销毁了，你就基本安全了，懂吗？”
肩膀传来的力量让邢岚慢慢安静下来，她软弱地靠在红魔怀里。
“下次，我们不要约在宾馆了，好不好？”
邢岚抬头看他。“不约在宾馆，我们可以去哪里？”
“可以去我家，我们可以做做饭，看看电视。”
红魔鼓足勇气说出这一句，紧张地等着邢岚的回应。如果她答应，两人的关系就向正常情侣推进了一步，那是他梦寐以求的。然而邢岚却沉默了，这沉默让他感到失望，又有些尴尬。
正在这时，桌面的手机嘀地响了一下。邢岚几乎是扑过去，拿起手机，紧张地盯着屏幕。红魔也凑到她身边，伸头一看，黑曜发来了信息。
“莉莉安，你以为像鸵鸟一样，不回复我，就能摆脱我了吗？”
这是他们在等待的时刻。邢岚转头，看看红魔。红魔马上在手机连着的电脑上操作起来。
“白夜这个名字，你是怎么听来的？”
“我说了，我是白夜的上级。看来，还是不相信我啊。”
“你想怎么样？”
“白夜虽然不在了，你欠的贷款还是要还的。”
“我做了这么多次，给你们赚的钱早够还贷款了！”
“莉莉安，贷款是产生利息的。”
“你们根本是吸血水蛭！我不会再干了！”
“那么，你那些照片被公开也无所谓，是吗？”
邢岚的呼吸为之一窒。
“你以为恐吓我有用吗？照片已经毁了，你们没法威胁我了。”
“呵呵，你可真天真。看来，不让你见棺材，你是不会掉泪的。”
黑曜发来几张照片，邢岚的心瞬间沉到谷底。
“如何？既然照片的人不是你，公开到论坛去也无所谓了。”
“不要！”邢岚急了。
“不要？那就像之前听白夜的话一样，好好听我吩咐。”
“我知道了。我会听话的，求求你不要公开。”
黑曜似乎很满意。“好，那我们保持联系。有任务的时候，我再通知你。”
冷气充足的房间里，邢岚的额角却渗出了汗珠。她又看看红魔，催促道：“找到了吗？”
红魔双手在键盘飞快地操作，眼睛盯着屏幕飞闪而过的数据。“还差一点，再拖他一下。”
邢岚想了想，发出一条信息。
“等等，我想问个问题。”
“你说。”
“我能取代白夜吗？”
黑曜似乎没想到她会讲这句话，好久才回复。
“你愿意发展下线，就能取代她。”
“我愿意，不过我们是否可以当面聊聊，具体要怎么做。”
黑曜又是一阵沉默，足足十秒之久，才回复信息。
“在合适的时候，我再告诉你怎么做。”
说了这句话，黑曜不再回复邢岚的任何信息。好在，红魔吁了一口气，高兴地说道：“找到了！”
他指着电脑屏幕。“这几次黑曜发信息时，我都对他进行定位追踪。前几次，是在路上，我认为他是在开车途中。现在是晚上，定位的位置近似于办公区。这应该是黑曜真正的所在。但还有一个问题。”
邢岚凑过去。“什么问题？”
“定位追踪要通过基站，即通过距离用户相对临近的基站信号来计算位置，不过基站定位无法非常精确，定位结果有可能是街区，也有可能是用户方圆一公里以内的任何地方。现在我只能定位到这里，这一片是办公区。”
“所以，还需要筛选？”邢岚有些失望。
“我会想办法的。”红魔放下电脑，轻轻搂住邢岚的肩膀，坚定地说道：“我会保护你。”
“罗队，咖啡。”
像每日早晨一样，余安安照例欢快地把一杯咖啡放在罗奥面前。
“谢谢。”
罗奥微微点点头。余安安敏感地发现，他的反应比平时冷淡，笑容僵在脸上。
经过梁天宇身边，她俯下身，悄声问道：“昨天，市福利院的授牌仪式，发生了什么事么？”
梁天宇转头看了罗奥一眼，压低声音。“没发生什么事，但参加完授牌仪式后，老大就变得怪怪的。”
余安安感觉到罗奥的目光利箭似的射在后背，不安起来，回到自己的位子上。
罗奥远远凝视着余安安，从口袋拿出巧克力豆，放到嘴里嚼起来。
他发挥想象力，假设了一个故事。这个故事的时间跨度足有十年。
十年前，姚庆元夫妇以强迫卖淫罪被判入狱，涉事的郭某某、陈某某、张某某等人也被判强奸罪。被害人姚遥指证方某也参与了本案，只是因证据不足，方某最后被释放。
宝珠说，在方德死前几天，她曾目睹姚庆元夫妇去找过方德。出狱不久的姚庆元夫妇，和一个城中村的房东有什么关联？
如果方德就是方某，那就说得通了。多年前，方德确实涉入了姚庆元夫妇强迫姚灵、姚遥姐妹卖淫一案，但侥幸逃过刑罚。姚庆元夫妇出狱后，上门要挟勒索方德。
而杀方德的，真的是陈莉欣吗？
回想起来，认为陈莉欣是杀方德的凶手，依据只是在衣柜里发现了方德一案的物证。
会不会，他的判断有误？
会不会，杀害方德的，根本是改名迁户、无人知其下落的姚遥？
在冷气充足的办公室里，罗奥出了一身冷汗。
假设，某年某日，方德遇见成长后的姚遥，并一眼认出了她。拥有了新身份、新生活的姚遥，自然不希望别人知道自己的过往。方德趁机以此作为要挟，强迫姚遥再次委身于他，于是姚遥起了杀心。
凶手没在现场留下一枚指纹或脚印，干净利索，具有出色的反侦察能力。
她……会是姚遥么？
会不会，她杀了方德，再把笔记本电脑等物证趁机放入陈莉欣的衣柜里，把罪责推到死人陈莉欣身上？
她是从市福利院被领养的，今年二十四岁，从时间推算，年龄是对应得上的。
要福利院配合证实收养人员的身份，就得向公安局申请公文。
不，现在还不能这样做。一切只是他的猜测，他没有任何凭据。
不过，还有一个确认的方法。
罗奥想了想，拿起手机，拨下一个号码。
“喂，老袁吗？有没有《今日快报》的联系方式？……对，给我一下，谢了。”
位子上余安安侧耳倾听着罗奥的话，无意识地咬着下唇，紧紧攥着手中的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