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生死时速九分钟
可能是性格受老头子影响比较严重的缘故，我这辈子估计都很难真正对一件事产生过度的紧迫感。
说得好听些是处事淡然，但追根究底，就是不靠谱儿到极点的表现。
“你说你忙啥呢？再坐会儿呗，大家一起团团圆圆地嗝屁不好吗？”缺腿布人满脸嘲讽之意地坐在我肩头唠叨着。
我一把抓起它丢进了怀里：“你可以继续装死了。”
“收到。”怀中传来一声答复之后，再次归于沉寂。
我原本就离秦琪儿所在的位置不远，转头一通狂奔之后已然冲出了阴灵之间，随后一眼便看到了脸色惨白不已的秦琪儿正双目血红地死死盯着我所在的方向。
“再瞪下去眼珠子都快蹦出来了，不累吗？”我俯身一把抄住了那颗骷髅头骨，连同外面的头皮一股脑地裹起塞进了她旁边的背包里：”楞着做什么？起来，我带你出去！“
秦琪儿估计是被我脸上血肉模糊的模样给吓到了，怔在原地迟迟没有动弹。
“得亏你没去印第安，不然这辈子都不用动了。”我说这话时直接将她的背包往肩头一搭，起身的同时顺势扯住她的一条胳膊将她也半背半扛在了自己的背上，转身头也不回地往外冲着。
阴灵之间的通道很狭窄，一个人过都有些勉强更别提身上还背着一个人了。有的地方实在难以避过时，也唯有用自己的身体去硬把缺口撞大一些，片刻之后，身上有几处位置已然青肿不堪，并且不断有刺痛麻痹感在其间扩散着。
“你……开冥眼了？”秦琪儿终于再次开口说法，语气虽说还是有些冷，但总算多了几分正常人应有的情绪。
“你猜。”
我看不见秦琪儿此时的表情，但能感受到她话语间的黯然：“我不想让别人看见我等死时的样子。”
“所以用这个当借口把我支开？”
“是。”
“很诚实。”我笑了笑，同时又用肩膀硬生生撞开了一截阴灵的躯体。
秦琪儿的身躯也因此而一颤，随之却是语气愈加绝望道：“没用，我们出不去的。”
“为什么？”
“你看得到出口吗？”
“我们还有九分钟。”说话的同时低头看了看腕上的手表，有些自嘲地笑着改了口：“八分。”
“来不及的。”秦琪儿的头微微垂下靠在了我的肩膀上，想来先前用那颗头颅定住阴灵已经耗费了太多的体力，此时终于有些支撑不住了。
我余光扫了一眼她苍白不已的侧脸，打趣道：“那我如果现在把你丢下自己跑，来不来得及？”
秦琪儿微眯的眸子不自觉地颤了颤，有气无力道：“或许吧，你可以试试。”
“好。”
我立时止步将她放在了地上，而后往下摘着肩上的背包：“你的，背上。”
秦琪儿不答，也不动，就这么目光有些死气沉沉的看着我。
“懒死你得了啊……”无奈长叹一声的同时，我迅速将那个盛放着颅骨的背包背在了秦琪儿的肩上，随后双手各自扯住她一只手腕交差环在了自己的脖项之上：“有空减减肥吧，死沉死沉的。”
本已濒临绝望的秦琪儿面露愕然地闷哼了一声，看来是不明白我要做什么。
我深吸了一口气，而后双足骤然发力，拖起秦琪儿朝前方继续狂奔着。
最开始时秦琪儿双脚的脚尖处还有些许搭在地上，到后来速度达到一定程度时，便不受控制地开始往上飘起了。
这种感觉就像是在放一只很重的风筝，或许姿势有些古怪且难看，对于体力的消耗也会倍增，但却不失为一项能够瞬间提升前进速度的方法。
抽空瞟了一眼腕子，还有七分钟。
秦琪儿目露愕然地看着我撞开了一道又一道的阴灵，额角上的鲜血连同开冥眼时所流的汇聚到了一起，很快几乎将整张脸都要染红了。
“嘭！”一声闷响骤然响起，我只觉眼前瞬间一阵金星乱冒。而待等反应过来时才发现，自己的身子竟是被卡在了一道极窄的缝隙当中。一阵阵接踵而至的疼痛与麻痹正不断袭来，摧残着我本就伤痕累累的身躯。
“退回去吧，我们过不去的。”秦琪儿的声音已有些嘶哑，其间还伴随着最后一丝希望破灭之后的颓然。
“嘭！嘭！嘭！”我一拳一拳地重重狠砸着身躯两侧的阴灵，另一只手却仍在死死抓着那两只柔若无骨的手腕：“看下表，告诉我时间。”
“我说了我们不可能还出得去的！你何必还要……”
“时间！”
秦琪儿紧咬下唇极力将头探过了我的肩膀，看了一眼表上的时间后轻声喃喃道：“六分钟。”
“到五的时候再告诉我一声。”
“可是……”
“嘭！嘭！嘭！”
拳头上的鲜血一滴滴地染红了周遭的阴灵墙体，并伴随着其间被轰击出的裂缝一点点向周遭蔓延。
身子正在变得越来越沉，尤其是那只不断抡起的胳膊与拳头，正在逐渐失去知觉。
“五分钟……到了。”
“咔嚓……哗啦！”
两个声音，几乎在同一时刻响起。
我背着秦琪儿顺着被我砸塌的缺口处挤了过来去，而后拼尽全力继续狂奔着。
眼前的通道在这之后似乎变得越来越宽了，但我依旧看不到出口究竟在哪里。
仿佛一场永无止境的赛跑，在跑的只有自己，对手也只有自己。没有终点，更没有胜利。
“对于一个有目的性的人而言，结果永远比过程重要。”秦琪儿趴在我的背上轻声自语着：“可这次，无论结果如何，我想我都不会去怨恨。”
四分钟。
我边跑边自嘲地一笑：“该恨还是得恨的，你不是先前就想弄死我吗？”
“我不收你的命，你不是照样也活不下去。”秦琪儿同样淡淡地笑了，发自内心的那种微笑：“我也一样。人命，终归难胜天命。”
“命是活人的，没死之前永远谈不到输。至于死了之后，谁还会再管什么胜负？只要还活着，赢的就一定是我们。”
“我信命，可我活不过命。”
“那就等出去之后慢慢熬着，熬到不再信它为止。”
“我累了，想睡了。”秦琪儿自言自语着缓缓闭上了自己的眼睛，眼皮完全合拢之前低声道：“还有三分钟。”
“说一百八十秒不好吗？数大显得长。”我打了个哈哈，顺便抹了一把额头上不断渗出的汗水与血水。
一冷一热，很奇特的触感。
而就在此时，原本青黑一片的尽头处，突然出现了一点不大的白色光亮，并且随着我的狂奔一点点地扩大着。
“我看到出口了！”这句话几乎是从喉咙中吼出来的。
原本已不抱有任何希望的秦琪儿也是被我这嗓子吓了一跳，满面愕然之色地重新睁开眼睛朝远处看了过去，同时环住我脖子的双臂也下意识勒紧了几分：“那……那真的是出口吗？”
“是不是的过去看看就知道了。”我吐出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强压着不断上涌的气血继续极力往前奔跑着。
那一刻觉得自己似乎已经完美继承了某位甘姓前辈的意志。
时间剩余：两分钟。
以前总是好奇有些文化人说的“放空自己”究竟是怎样一种状态。从无到有，再从有到无，始终折腾在一种似懂非懂却又偏偏自我感觉良好的高端状态当中。以至于到最后根本就不明白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却依旧在不知疲倦地尝试着。
现在有亲身体会之后我觉得我顿悟了，所谓放空，就是为了生存而抛弃那些原本不舍的东西，再背负另外一些不得不承担的东西奋力前行。
为了活下去，也为了以放空的方式去填补那些本不该太空的空洞。
“一分钟，足够了。”
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出口，我奋力嘶吼着。而秦琪儿似乎也受到了我的感召，不复从前的高冷之态，同样像个疯子一般陪我吼叫不停。
然而就在我们即将冲出去的前一刻，周遭的所有阴灵却是在那瞬间俱都动了起来，如从一浪又一浪的潮水般纷涌而至，并很快将唯一的出口彻底封死。
我跟她的脖子似乎同时被扼住，那些发自于激动和喜悦的叫声也瞬时消失。
这就很尴尬了。
我把秦琪儿放下之后瞄了一眼她，又瞄了一眼腕上的手表，剩余的一分钟还在不紧不慢地走着。
“说好的一小时，怎么就变成五十九分钟了呢？嗯嗯嗯？”
秦琪儿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地连连变幻着，最后标志性地哼了一声冷言冷语道：“正负不超过一分钟，不行吗？”
“当然不行！”我坚持了一路都没说有什么怨言，此时却是直接近乎于崩溃了：“你当这是给方便面称重呢？多几克少几克的都不是事儿，这关乎人命啊！你早说自己只能定这些阴灵五十九分钟的话，我就按五十九分钟的剧本来了啊！”
秦琪儿估计确实有些恼羞成怒了，直接双手叉腰泼妇状咆哮着：“就这个，你能怎么着吧！？”
我看着周遭嘶嘶哀嚎不已的阴灵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心情对秦琪儿道：“事已至此，只剩一个办法了。”
秦琪儿一愣：“什么办法？”
我异常严肃地打量了她几眼，而后郑重发问道；“你听说过旋风冲锋龙卷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