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判筹码(17)
131
孙仗岩在群山的背风坡,给我找了个暂且得以栖身的山洞。让我暂时在洞里休息。
“还记得前两天,您在医院里晕倒么?”夏望秋坐在我身边,小声的问着,他把一瓶水递到我的手里,让我喝一口安安神,“您晕倒后,现场的急救大夫给您做了全方位检查,结果,CT查出,您的脑袋里长了个瘤子,99%的可能是良性的,但却正在逐步下移,压迫您的视神经。大夫当时就说了,需要进行紧急的开颅手术,取出肿瘤,然后您经过简单的康复就能出院,手术有风险,但风险极小。但我们考虑到,当时即便把病情告诉您,您心里惦念我姐和贾菲菲,恐怕也不会接受手术,所以就暂时把情况瞒了下来,没想到这么快,您就发病了!”
“你刘叔呢?孙仗岩呢?李国良呢?”我向夏望秋问道。
“他们仨人去山的北麓,找那几辆救护车去了,看看现场情况。”夏望秋抓住我的手说道,“爸爸,您别担心,有我刘叔和孙仗岩大伯在,姐姐和贾菲菲不会有危险的!”
“就怕她俩没在车那里啊!”我有些感慨,叹了口气,此次出行,运气多舛,此刻竟然到了失明要儿子来照顾的境地,“你也喝口水,歇歇神,等一下,这里距离那个山坡不过10分钟脚程,估计他们一会儿就能回来。到时候,我和你那几个叔叔伯伯大哥一起商量,看看接下来怎么办!”
“放心吧,他们几个都是我们的好朋友,责无旁贷,肯定会帮我们,肯定会帮您的!”夏望秋说道。
“那敢情好!”我进行了几次深呼吸,试图平复自己因为暂时失明而紧张的心情,“儿子,我有些问题想问你,你可得跟我实话实说!”
“那您问吧!”
“26年了,自从你用硬币占卜得知你姐姐和贾菲菲出事,从那时起,正式开始张口说话……”我想要继续问下去,问问夏望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我想知道,他身上到底有多少我不知道的秘密,他到底还要给我准备多少惊喜。
“爸,您别问了,现在还不是说的时候,现在的首要任务,是找到我姐和贾菲菲。等到这个目标实现以后,我会把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完完全全一点不漏的全部告诉您!”夏望秋说道。
“说实话,这几天的时间里,你带给我的惊讶,甚至超过了你姐和贾菲菲此次遇险。尽管他们目前生死未卜,情况堪忧。”我说道。
“放心吧,她俩不会有生命危险的!”夏望秋幽幽的说道,“如果您相信我的占卜,那我可以告诉您,昨晚我又给我姐和贾菲菲占了一卦,她俩的生命现在无虞,只是我们寻找她们的过程中,还要再遭些罪。”
“这么说,你刘叔、孙仗岩和李国良,这会儿去山的北麓找急救车,即便找到了,也发现不了你姐和贾菲菲?”听了夏望秋的话,我有些惊奇的问道。
“大概是这个样子,我估计不会找到我姐和贾菲菲,但他们却有可能,在山上、车上发现其他线索,这些线索兴许同样能帮到我们,当然,这些不是卦象上显示出的,纯粹是我臆测的!”夏望秋沉默许久,说道,“占卜虽然能测吉凶,却不能告诉我所有的细节和过程。人生充满了不确定性,占卜出卦象,能给我们提供一个大致的方向,剩下的,要交给我们来做,这就是事在人为的道理。”
“事在人为……事在人为……”我重复着夏望秋的话,心乱如麻,“如果真的是事在人为,你妈妈就不会在26年前,当我在这里遇险时,被人监视控制,逃脱时遇险;如果真的是事在人为,你就不会26年来因为自闭不张口说话;如果真的是事在人为,我付出了这么多的感情和爱,你姐姐和贾菲菲,便不会在这片荒山野岭里遇险。”
“一个人的感情付出,是一个磁场,这个磁场中充满了温暖的关怀,这个维度会给付出感情的人,带来生命正周期的变化,用现在最流行的解释,就是‘正能量’……”夏望秋说道,这个26岁的孩子,正在试图向我解释,人生的大道理,“但感情和爱营造出的磁场,是需要互动才能和谐共存的。在我看来,您和贾菲菲的感情,因为您认为的年龄界限,就是您和贾菲菲的年龄相差悬殊,存有不确定性,这两个磁场不是和谐相生的;至于您和我姐姐,这些年她对您心存怨念,就更谈不上和谐。”
“孩子,你说的这些,我听不懂……”我的眼前一片迷蒙,只能将将就就的看到一点点光线,心情变得更加阴郁,现在显然不是和他谈论这个的最佳时间。
“您能答应我,暂时保持冷静,在这里等着刘叔他们的消息么?”夏望秋赚了攥我的手,向我问道。
“怎么,你也要去找他们?”我问道,心里充满了疑惑和不解,“别去,你这才接触外界三、四天的时间,人情世故,你还有太多不了解,大自然中的危险,还有太多你无法预知!”
“不!爸爸您听我说!”夏望秋斩钉截铁,“谜团要一个个的解开,但这片林子就是个宝库,我要去给您采药,暂时缓解您的失明症状。”
我想要伸手抓住夏望秋,把他留在我的身边,但这样的尝试不过是徒劳。
“听我的……您别动……”夏望秋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我不会走太远,去去就回!”
132
尽管我暂且容身的小山洞,在背风坡,但坐的时间久了,仍然感觉一股股的阴冷凉气顺着我的双脚、腿部、背部往体内钻。我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我用力揉了揉双眼,用力向四方张望,可除了能在洞口方向,觅得些许光感之外,竟然什么也看不清。
夏望秋去哪里了?刘长水和李国良那里,情况进展的怎么样?孙仗岩到底信不信得过?
这节骨眼,这紧要关头,我却什么忙也帮不上,不由得心急如焚。
我用双手费力的搔挠着头皮,呼吸愈发急促。
万一我因为脑袋里长的这个破玩意儿,此后都无法恢复视力了,那该怎么办?万一夏恬和贾菲菲真的遇险了,那该怎么办?万一夏恬和贾菲菲不在这里,我们还要另行寻找,我却因为失明成了累赘,又该怎么办?
越来越多的问题在我的脑海中汇集,我却一个问题也找不到答案,不由得更加紧张失落。
山洞外,一阵阵翕动,我知道有人来了,于是大声向外喊道:“谁?”
没有回音,只有一股股血腥之气传来。
“谁?快说话!”我用手在身上摸索,好不容易终于找到了陈刚之前分发给我们大伙的防熊喷雾,我用手指感觉,找到了喷雾开关,朝向洞口的方向准备着,心里有些没底。
血腥之气更浓。翕动声更大。我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幸好,我听到了夏望秋的声音。
“别着急,爸爸,是我,我给您找了点药材!”夏望秋说道。
“什么味道,怎么这么大的血味?你受伤了?”我用手摸索着,终于摸到了夏望秋,摩挲了半天,发现他身上没有伤口,“这血腥味是从哪里传来的?”
“血腥味?您闻起来是血腥味,我闻起来却是香甜味!”夏望秋把一大坨毛茸茸的鸡蛋大小的东西塞到我的手里,说道,“快把这些吃了,这可都是好东西!”
“这是什么?”我把这东西放到鼻子旁边,稍稍一嗅,腥味扑鼻。
“上好的药材,您快吃了!”夏望秋把药材从我的手里拿回,略加剥皮,又递到我的手中,“直接放进嘴里,使劲嚼,咽下去!”
夏望秋口中这药材,刚刚摸起来毛茸茸的,此刻剥了皮,却好像煮熟的鸡蛋一样,光滑溜溜的,不知这孩子究竟给我找来什么药材,我的心里有些犹豫。
“我是您亲儿子,您还信不过我么?快吃!”夏望秋把另一个剥好皮的药材,塞入了我的嘴里,“虽然晾干研磨成末后,吃下去效果最好,但估计鲜吃,多多少少也有效果!”
说来也怪,闻起来血腥味浓郁的药材,咀嚼起来却清香扑鼻,鲜嫩多汁,想来我已经大半天没有吃过东西,真有些干渴饥饿,嚼着夏望秋塞入我嘴里的药,还真是十分受用。不自觉的,我把自己手里这枚也塞进了嘴里。
“这是什么药?”我问道,“你从哪里找到的?”
“鸡谷草,不是治疗感冒的重要鸡谷草,而是史书里记载的一种神草。都说这药材长在800里开外的山上,但时过境迁,竟然在这里也发现了。”夏望秋又把一枚药材剥好皮,递到我的手里,“这药草只长在人迹罕至的石崖峭壁,它的根部深扎在地下岩缝里,球茎像鸡蛋一样,闻起来臭,吃起来却酸酸甜甜的。据说人吃了它的根茎,就能增加体质和免疫力,祛腐强身,益寿延年。”
咽下鲜嫩的药材,即便不能治病,也让我的心里、胃里变得舒服的多。
“这两天话里话外,你说出了不少史书上、古籍里记载的事情,你是从哪里知道的?”我问道,“你让我等你,我便等你,你喂我药吃,我便吃了,孩子,这节骨眼,你能告诉我了吧?”
“爸爸,我也暂时没法子跟你详细解释,只能告诉你,我就是知道。”夏望秋说道,“西医,也就是所谓的现代医学认为,癌是指起源于上皮组织的恶性肿瘤,但中医,也就是相对而言的传统医学却认为,癌是正气不足、气滞、痰凝、血瘀日久而引起的。西医治疗癌症,以杀死癌细胞为主要手段,中医却以扶植正气‘软坚散结’为原则。”
“孩子,你这都是哪里学来的?”听着夏望秋的话,我心里越来越惊讶。
“鸡谷草的根茎,药效虽不是直接和您对症,却有助于培植您身体里的正气,祛除邪气,从这个方面说,无论如何,对您身体都是好的!”夏望秋一边说,一边又往我的手里递了一瓶水,“接下来,您一定要多喝水,如果这药对您的病情有帮助,那您身体解毒祛腐祛邪的的时候,要消耗大量的水分。”
“哟……”喝了几大口水,稍待片刻,我的肚子、胃口、头竟然拧在一起疼得厉害,过去从军多年,一般的疼痛我捱一捱就能过去,但这次的疼痛,竟然让我无法忍受,“儿子,我肚子疼的厉害,头疼的厉害!”
“好事儿!别控制!”夏望秋听了我这话,没有担心,却喜出望外,“想不想出恭?想不想上厕所!”
“想!我憋不住了!”
夏望秋搀扶着我,想洞外走去,但便意袭来,竟然刻不容缓。
我褪下裤管,任由一股股的脓便排出体外。
突然间的畅快,让我说不出的受用。
但随即,一种排空自己的感觉袭来。
我头脑一晕,又栽倒在地。夏望秋力乏,扶我不住,竟也栽倒在地。
……
不知过了多久,我才缓醒过来。
观察四周,天已经黑透。
洞口处,悠悠扬扬的燃烧着个火堆。
火焰忽明忽暗。
但我清清楚楚的看见了刘长水和夏望秋的面庞。
“我看的到了!”我喜不自禁地说道。
“那太好了!您体内的毒素全都排出来了!”夏望秋也喜不自禁,“爸,您不知道您下午时屙出的大便,是什么样子!臭成什么样子……当然,您不看也罢……”
“这么说?我好了?”我看了夏望秋一眼,想要坐起身,却发现自己浑身乏力。
“暂时先别坐起来,您刚刚排除了体内的邪毒,现在最需要休养生息!”夏望秋说道。
“脑里的肿瘤不知情况怎么样,等我们忙完了这一阵子,还是要带你到医院,由专业大夫检查,但现在,你暂时可以归队了!”刘长水笑了笑,把另外一颗硕大的鸡谷草根茎球递给我,“接着吃这个吧!夏望秋这孩子,真了不起!”
“救护车那里怎么样?”突然间发现刘长水归队,我想起了他们肩上的任务,不由得按捺不住,问道,“找到夏恬了么?找到贾菲菲了么?”
“夏记者,没有!”孙仗岩走回洞中,他的表情带出隐忧,“没想到你们真的是记者。”
“这根我是记者有什么关系?”我问道,“没找到夏恬和贾菲菲,那你们有没有其他线索。”
“你刚刚从重病中缓解了症状,按理说,有些事情我是不好马上告诉你的,但我们既然说到这里了!”刘长水掏了掏裤兜,翻出一步手机,递给我,“你认得这部手机么?”
“这是贾菲菲的手机!”我看了一眼手机的待机画面,是我和贾菲菲的合影,于是笃定说道,“没错,这是她的!”
“那您看看里面保留的录像吧!”刘长水说完这话,朝夏望秋、孙仗岩使了个眼色,大家就像商量好一样,走出洞外,临走出洞口时,刘长水回头看了我一眼,意味深长,“三哥,您可千万别着急!有什么事情,咱天亮再说,从长计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