泾渭分明(17)
233
上世纪70年代初,鄂中北的这片原始森林,在时隔几百年后,再次传出了有“野人”的消息。据传:几位护林员在乘车返回市镇的途中,发现了毛发为灰色、黑色、红色的野人,这些“野人”大概身高2米左右,行动敏捷智商高且极具攻击性。发现这些野人的除了当地的护林员,还有汽车驾驶员和几名干部。他们随即把这一发现向上级报告,后来经组织允许,还向媒体进行了公布。有记者根据他们的见闻,采写了报道;有作家根据他们的叙述,整理了报告文学;还有小说家,把这个奇怪的经历加以发挥,改编成小说。
这个惊人的发现,因此被描述的有血有肉、有棱有角,让听者有滋有味。鄂中北的树林有野人,与喜马拉雅山有“雪人”并肩,与“天池水怪”东、中、西呼应,成为未接之谜。
但随后,这个有关“野人”的消息,成为了传说,科学家几经考察,最终对外发布,表示除了发现一些不知是何动物的毛发、一些依稀的脚印和含有骨渣的粪便外,始终没有发现野人的踪迹。
可是,事情的真相往往不在其表象。一些事情尤其需要琢磨。如果对被设定为高度密级的报告加以整理和发现,人们会发现,其实参加科考的科学家们,是有惊人发现的。
这发现即为:
确实,林子里没有野人。那是因为,人们把人形的“罴”误认为野人。
可“罴”作为上古生物,如今为何又会出现在这片林子中?
为了探求这个问题的真相,从上世纪70年代初到上世纪80年代初,超过10年的时间里,科学家们几经探索,派出了多支考察队伍上山考察。可上山的科学家,要不然就是神秘的失踪了,再也寻不到踪迹;要不然就是九死一生得以幸存,却对自己的发现闭口不谈;更有甚者,他们明明有了发现,却顺从于某些力量,矢口否认自己的发现。
再然后,这个关于“野人被发现的话题,人为的冷却了,社会上很难再听到有关于此的传说和消息。我们无法从媒体中,获取有关于此的一丝线索。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上世纪80年代中叶。当时,几位有良知的科学家,漠视阻力,公布了些许有价值的信息,比如,关于毛发的判定分析数据,关于脚印的尺寸等等,有关这一发现的调查才被重启。
在当时,我们的科研人员已经掌握了足够多的证据,有了足够多的信息。这些信息汇总编纂成一篇论文,独家披露的消息,以内部传阅为传播形式,只面向少数科学精英进行内部传播。
“赵国庆,他有幸成为其中一员!”向我介绍了足够多的背景知识后,吴飞终于给我作了如下的结论,“正因为它知道了这里的秘密,才主动隐去了身份,加入科考队伍,又凭借自己足够的权威,成为科考队的首席科学家。他掩人耳目,看似做一些无关痛痒的研究,实际上,每个研究,都做到了关键点位!每个实验的数据,都完美佐证了他的假设。他已经取得了相当惊人的成就,接下来,就差一步,就是把这些假设一步步实现,把想象变为现实。但在当时的环境下,没有人会支持他这么做,所有的有关神秘事件、神秘地区和未解之谜的态度,当时都已经盖棺定论,叫‘不发掘、重保护’!要知道,赵国庆他是要以此来击败我的,既然官方途径不支持他做这样的研究,他又想继续做下去,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他死了!”
“没有人能拦住一个死人继续自己的研究!”我说道,“赵国庆这家伙!如果陈刚还活着的话,他肯定不愿意相信你,不肯相信你说的话是真的!毕竟,陈刚一直对赵国庆推崇备至!”
吴飞点点头。
“可是,除了你们和赵国庆,还有谁在?”我向吴飞和郑勇问道,“既然你们说,还有第三支队伍在!”
“你知道我们的暗语么?2203?”吴飞问我。
我点点头。
“这是一间屋的房号,我之所以能死而复生,重新开始在这片林子里活动,决策层就是在2203这间屋,做出的决定。那是一所欧式小楼,E字形排布,南侧那栋楼是2号楼,203房间,就是他们做出决定的房间。”吴飞说,“这欧式小楼在外界看来,大不了是个历史风貌建筑,是个民国时期留下的博物馆,实际上,他却储存着国内自从民国时代至今,所有未解之谜的详细资料和具体证据。这幢小楼,叫‘机密七所’!夏老三,这‘机密七所’,你还有印象么?”
“机密七所……机密七所……机密七所……”我突然间一切都明晰了,我点点头,“我想起来了,机密七所,就是当年……”
“对!机密七所就是26年前,最终负责处理事态后续发展的那个部门!”郑勇点点头。
“不仅如此,后来,在我的大脑沉睡冥思的那个阶段,我才最终缕清脉络,我打死的那个老陈,还记得么?他怂恿我并实施了对你和陈刚的绑架,他其实也是‘机密七所’的!”吴飞说,“也就是说,这个‘机密七所’,自始至终都始终把持着有关这片群山和密林的秘密,并且处于支配地位。这个单位,当时有充足的资金、人才和信息,足以实现‘爱欲生恶欲其死’的权威。这对我们而言,是致命的!可即便如此,他们的人财物力再充沛,却依旧是一群秀才,没法子带兵,再加上,只有我知道、只有我分析出了赵国庆的意图,他们需要我。所以,这才耗费巨资,把我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说实话,如果他们要让我死去,当年只需要在浸泡我大脑的营养液中,再撒上一把盐。”
“嘿嘿!”听到这里,我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声牵动我喉咙发痒,我使劲咳嗽了几声,喝了几大口水,平复了一下呼吸,我才继续说道,“这么看来,有人的脑子里是一锅浆糊,你这脑子里,是一缸咸菜!”
吴飞听了我的话,露出一丝无奈的表情:“咱不开玩笑,还不到开玩笑的时候!我继续和你说!”
我点了点头。
“我口中的‘老板’,也就是资助权斌开展‘换头术’手术,资助权斌为我换头,资助我术后一年半的沉睡康复,资助我近半年在这里组建队伍、搭建营地,和已经在这里深耕多年的赵国庆抗衡的,其实就是‘机密七所’!”吴飞说道,“他们为了目前这个局面,已经等待了26年。但胜果就在眼前,真相却始终未得,他们有些难以接受。所以几次三番催促我,希望我赶快打开这神秘山洞的洞口。”
“那你就打开洞口啊!”我说道。
“炸药都炸不开,我有什么办法!”吴飞说道这里,有些无奈,“况且,在我真真切切的弄清,这山洞里除了麋鹿和罴之外,还有什么秘密之前,我是不会轻易打开这里的。现在的情况全都是已知,我占主动,一旦真有可能打开山洞,已知就变成了未知,我就处于了被动的位置。这是我不能接受的,更是十分危险的。‘机密七所’的意见,出现了分化,其实绝大多数人还是赞成慢慢来的,但有这么几个人,决定给我帮帮忙,督促一下我,这帮忙,实际上就是‘监视’我。他们就是这群山、这树林里的第三股力量。”
“这么说,他们也是‘2203’的?”
“不!这是群贪婪的人。当他们得知我现在的绝对主动地位后,想要对我取而代之。这我不能答应啊!然后他们就有些后悔救我活过来了!他们给我下命令,要求我换防,给我下命令,让我再去淘金沙。我连理他们都没理。然后,他们真的着急了,他们真的愤怒了,就有了现在这个情况,我、赵国庆和那小股‘机密七所’的‘反对派’,三方互有攻守互为掣肘。但,我就在这山洞前,他们谁也别想靠近这里、觊觎这里的秘密、为了一己私利把这里占为己有!”
说实话,吴飞把这些话说到天花乱坠,可我依旧不知道,这里究竟有多少是真实的,有多少是虚假的,有多少水分,有多少干货。
但他有一点,确实是说到了我的心窝里,那就是,结合我们这几日的经历来看,确实有人在给我施加压力,这其中既有让我遇险死掉的意图,又有催促我让我赶紧抵达“肥谷”的寓意。
我看不出这里的水有多深。况且,如今,摸着石头过河已经是不现实的事情了,关键是我要找到一个恰当的点位,让自己能够趟着水过河,又不至于被洪水冲走而淹死。
我不能明哲保身。即便现在我已经确定了夏恬安然无恙。因为一旦我对贾菲菲不管不问,那作为贾菲菲的外公,吴飞随时有可能撕破脸皮。
更何况,我不可能对贾菲菲不管不问。
我的脑海里,如今全是和贾菲菲朝夕相处的点滴。说实话,在秋雅因车祸而死去后,贾菲菲的陪伴,让我的人生,格外的充实和精彩。
她让我重新找到了爱情的滋味。我相信,秋雅也会在天上看着我,鼓励我勇敢去做,去解救自己心爱的人。
想到这里,我发自肺腑,由衷的说:“贾菲菲的事情,交在我身上!我一定会找到她,救出她!我一定会确保她的安全!”
“不!恰恰相反!”吴飞摇了摇头,他坚定的说,“贾菲菲现在已经被掳走有一阵子了!与其大海里捞针在这群山密林里寻找,还不如,我们把秘密完全解开,让掳走贾菲菲的人,自己主动带着贾菲菲来找我们,让他和我们谈交易。”
“对!没错!”郑勇也信服的点了点头,“三哥,如果不是当时,吴飞给了你一个‘肥谷’的暗示,你能这么轻而易举的,就在这群山中,找到我们么?”
“不能!”我摇摇头,“可是,你们和我不同啊,你们背后有强大的支持啊!你们有高精尖的设备,你们有可以监控这群山一草一木的卫星,你们可以发动全波段搜索!想找到贾菲菲,那是轻而易举分分钟办到的事情!”
“你说遥感定位啊!已经没法子实现了!”吴飞听到我的话,有些遗憾的摇了摇头,“刚刚冲突中,仪器挨了几颗子弹,那信号发射器现在已经完全瘫痪了,莫不说是控制卫星,现在就是连接卫星打个电话,也办不到了!”
“那按你这么说,我们从此刻起,就真的是孤立无援了?”我问道。
“不!我们之前是孤立无援,即便我们有充足的物资和给养。但如今,你来了,你这个团队,如今成为了我们最突出的战略优势!”吴飞说,“只是可惜啊,可惜陈刚已经不在了!陈刚受了这么多苦,如果他还能活下来,继续走下去,那么他的发现,兴许将成为这个世纪最惊人的发现之一。无论是从考古学上讲,还是从生物学上说!”
“好!那我们就把话说定吧!现在我们面对着众多的挑战,其中有众多无法点破的隐忧。要想把这一切都弄清楚,就非要抓住最主要的问题不可!”我看了一眼吴飞,又看了一眼郑勇,说道,“既然如此,我们干脆,直捣黄龙。咱就去看看,这山洞该如何被打开!打开山洞后,里面究竟有些什么!”
234
另一间帐篷里,夏恬和夏望秋这对孪生姐弟,正枕着胳膊,分别躺在自己的行军床上休息。帐篷在之前的冲突中,被子弹打穿,星星点点的有些弹孔。
夏望秋透过这些弹孔,望着帐篷外的夜色。
“我真没想到,26年了,你都成大小伙子了,才开口说话!”夏恬说。
“我也真没想到,22岁那年,你是个大姑娘,上过学接收过高等教育,却丢下了我和爸爸!”夏望秋说。
“你不想妈妈么?”夏恬问。
“想!”
“当时我想,是爸害我们没妈的!”
“现在想明白了么?是他害的么?”夏望秋问。
“现在我也不知道是谁害的了!”夏恬说,“或者说,不是谁害的,这一切都是命,就像权斌大夫说的,这是宿命!”
“我比任何人都痛恨当年把妈妈当做人质的家伙,这其中,固然有爸爸的影子,但其实,爸爸也是受害者。”夏望秋说,“你应该看透这些的!”
“现在我把前因后果全都弄清了,我明白了!”夏恬说,“其实,就当爆炸发生后,当我和菲菲姐有生命之虞时,我第一时间就想起了你和爸爸。那是在我了解事情的真相之前,那时候,我才知道,我对爸爸的依赖、依恋和依靠。”
“这几天,姐姐,你受了不少罪!因为受伤,头发都被剃短了!”
“你们才是受罪!为了救我们,你们这一路真是……”夏恬说道这里,突然有些哽咽了,“那个陈刚,还因为我们,在这林子里丧了命!”
“嗯,他是个好人。正是他的存在,他的表现,才让我对爸爸,对他的人生,对他的经历,有了截然不同的认识。这样的感觉,真是泾渭分明啊!”夏望秋说道,“原来爸爸的能耐,远在我们理解的范畴之外。这一路如果不是他,恐怕死掉的不仅仅是陈刚博士!”
“但让我感觉泾渭分明的,却还是你!”
“嘿嘿!”夏望秋傻笑着,“姐姐,如果我早些就会说话,你还会走么?你还会离开我和爸爸么?”
“说不好!我恐怕就不是个能安心待在家里的人,像爸一样,这是他的遗传。”
“怪了,我已经疲倦了做个天才,这才决定不再张口说话,整天宅在家里。我还以为,这才是爸的遗传!”
“也许,当年,爸爸一个人,在面对要强的女儿和自闭的儿子时,要分别饰演两种角色,这造就了我们俩!”夏恬说道。
“嗯,真要是如此,他也是个泾渭分明的人!”
“弟弟,接下来你想怎么办?是回家?还是陪着爸爸接着去救贾菲菲姐?”夏恬问。
“我要继续陪着爸爸走,说是我对这件事情好奇也罢,说是我要弥补26年来父子相处的缺失也成,总之,我想继续走下去!你呢姐姐?”
“我也想继续走下去,我要找到事情的真相,把一切全都写出来。尽管这次科考因故被完全搞乱了。但,我是个记者。我是个遗传了爸爸采访基因的记者。”
“那,姐姐,咱俩一定得定下计划,爸爸十有八九,不会让我们跟着他!”
“为什么不呢?”
“因为前路都是艰险,看不清的艰险,兴许还会有人因此丧命。但不会是你,不会是我,不会是爸爸!但这风险不能被完全预估,爸爸更是无法断言。他为了我们姐弟俩的安全考虑,必定会把我们留在这里。”
“留在这里就安全了么?”夏恬反问夏望秋,“贾菲菲姐姐在这里,她能护着我们俩,但如果菲菲姐都被人掳走了,我们在这里,就没人照应了啊,与其如此,反倒不如跟着爸爸一起走下去!”
“姐姐啊,这也正是我担心的!咱俩想到一起去了!”夏望秋点点头,“说实话,这里面有些情况,这营区里有些情况,复杂的很,一句两句还真说不清楚!”
“什么想到一起去了?什么说不清楚?”夏恬问。
“姐姐,我问你,贾菲菲被人强行掳走时,这帐篷里一共有几个人啊?”
“除了我和贾菲菲,还有权斌大夫,还有个当时肺部受伤,刚刚经历外科手术的卫兵。”夏恬说道,“他们涌入帐篷,直接把枪口对准了我们,然后,持枪的人目光如炬,在我和贾菲菲身上停留了片刻,直接让贾菲菲站起身跟他走。我们不答应,他就又朝那个受伤的卫兵开枪射击,杀一儆百。我们当时都惊呆了,都被吓傻了,又有谁在此之前,真真切切的看到枪杀一个大活人呢?为了避免更大的伤害,也为了保护我,贾菲菲这才起身,答应他们的要求,跟着他们一起离去。”
“嗯,这其实才是问题所在!”夏望秋突然坐起身,“营区虽不大,但这营区里,大大小小几十顶帐篷,都是一个样子。正在激烈交火的节骨眼,敌方潜入营区,精神高度紧张,在这营区里多呆一秒钟,都有可能带来杀身之祸。可他们呢?他们直接就辨认出了你们所处的帐篷,进入、定位、抓捕、撤离,一气呵成,行动迅速、决策准确,几乎连一秒钟的时间也没有耽搁,这不正常啊!如果看不清这一点,我们会吃大亏的!”
“你的意思是?……”夏恬似懂非懂。
“我的意思是,这里的问题很严重!我的意思是,这里的状况很危险!我的感觉是,我们的精神一丝也不能放松!”夏望秋说道,“吴飞这家伙,他的为人处世方式,和他对战局的判断,也真是有够泾渭分明的!感觉他糊涂时,他偏偏很精明;感觉他精明时,他又偏偏很糊涂。”
夏恬微微皱了皱眉,摇了摇头,示意还是似懂非懂。
“你还没看出来么,姐姐?”夏望秋说道,“这里,吴飞的营地里,百分之百不都是自己人。吴飞的手下中,百分之百有人反水了。吴飞的诸多雇佣兵中,百分之百有人背叛了他。这里,百分之百有内奸!”
“你怎么确定?需不需要告诉爸爸,让他有个警觉?”夏恬问。
“不必了!”夏望秋摇摇头,“只要是内奸,他早晚都会露出马脚,倒不如,让我们给他设下个局,且看他如何现出身形!”(第七卷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