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发冲冠（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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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男人，最怕的事情，就是穷尽一生的精力，辛辛苦苦的养了个女儿，到头来，女儿嫁人了，忘记了自己，心里满是另一个自己陌生的不认识的小子。

即便赵国庆这些年没有为贾菲菲付出父亲该付出的心血，但想到自己如此的思念女儿，女儿却思念着另一个男人，他的心里就有些难受，多多少少有点吃醋。

他抬起头，睁大双眼，仔仔细细、上上下下、前前后后的端详贾菲菲，发现贾菲菲满是贾芸当年年轻时的样子。身材高挑、皮肤白皙、面似桃花、眼含秋水、鼻如悬胆、樱桃小口……

赵国庆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女儿在这个时刻，对另一个男人更着迷的事实。

更何况，这个男人是我，是我夏令生，是一个饱经风霜的老兵，所以一个年纪比他小不了几岁的老记者。

也许，在赵国庆的心中，即便女儿贾菲菲找男人，即便真要找个年龄跨度如此之大的男人，也应该找一个事业有成、家财万贯、有房有车、有儿有女的“钻石王老五”，而不是像我这样的“砖石王老五”，所谓的，所从事的行业，正在经历“断崖式”下滑，生活和收入会轰然倒塌的老男人。

可是，现在他可不敢得罪贾菲菲，更不能泯灭了她要找到我的意念。

“姑娘，你放心，我这话跟你说明白，他们虽然暂时没法子从山洞——或者是墓穴里出来，但我们却随时能进去。”赵国庆示意，让贾菲菲安心，“只要我们重新挖开山崖北麓的那个缺口，就能钻进去。钻进去之后，我们自然能想到办法，能够找到他们！”

“唉……”贾菲菲听了赵国庆的话，幽幽的叹了口气，“既然如此，就按你说的办吧！”

“你放心吧，做父亲的，知道自己的女儿最需要什么，也能接受女儿的选择，你既然选择了夏老三……”

贾菲菲挥了挥手，示意赵国庆闭嘴。她听到这话，就想起了自己看到屏幕上的那一行英语对话。只是，现在还不是戳穿这一系列的时刻。现在一旦撕破脸皮，自己不但没法子再回到所爱之人的身边，恐怕所爱之人还会有性命之虞。

“我有个问题，还是没弄清，主要是，您始终没给我往细处讲！”贾菲菲心想，既然有些话题不辨深聊，至少，她得弄清楚这山里、这洞中的来龙去脉，于是又问道，“那场海战、那些德国专家，和您的研究到底有什么关系？”

“你是记者，即便年岁不大，但依旧应该对近现代历史中，军事实力对比与发展情况了然于胸。即便你不懂，也能大概猜个大概其。用我们中国人的古话讲，一句‘盛极必衰’，一句是‘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赵国庆说，“我们曾经经历了‘盛极必衰’的状态，而后又经历了‘合久必分、分而后合’的状态，在经济上、在国际中、在军事上莫不如是。”

赵国庆说到这里，有些无奈：“我们这一代人，甚至比我还要早一代的人，他们中，有不少人有能耐，我们经历了那个积贫积弱的年代，我们对祖国怀有最赤诚的爱，愿意把人生、精力甚至是一切都献给祖国，以期祖国强大。算起来，最有效的方法，就是先实现军事强国。要实现这个目标，就需要……”

“就需要新技术、新材料、新理论！”贾芸点点头，“对不对！”

赵国庆点了点头：“实际上，我们已经找到了！”

“您的意思是，您在这里找到了？”贾菲菲突然间感到后脖颈一凉，她的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是什么？”

“我刚刚已经告诉你了啊！”赵国庆笑了，“依据最新的理论、运用新技术、采用新材料，我们已经有能力制造出更高级的武器了，这种武器不以大规模杀伤为目标，相反，只采取了让士兵丧失战斗力的方法。”

“你是说，那四种动物？”贾菲菲问道。

“嗯！”赵国庆点点头，“士兵的战斗力，是左右战争的绝对，把‘罴’的基因与‘跂踵’融合，可以用最小的代价，在战局中占据优势；‘戾猬’噬尸，这种动物本身携带的真菌，虽然过去曾经是致命的，现在已经被现代医学所破解，但仍然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使敌方士兵丧失战斗力，并且利用真菌‘光合作用’的催化，实现自我繁殖和变异；传说中的‘黟即’，我们始终都没有见到，但它其实是问题的核心，因为无论是‘罴’‘跂踵’的基因，还是从‘戾猬’身上提取的真菌，都无法在自然条件下长期存活，所以，我们需要‘黟即’的活力，才能加速基因的自我优化、进化的进程，才能确保真菌更具攻击性。”

“这就是你们需要夏令生的原因？”贾芸疑惑的看着赵国庆，问道，“无论是我爸，还是你，都把找到‘黟即’的希望，寄托在一个曾经当过兵，如今干记者已经干迂腐的人身上？”

“他可不迂腐，他精神着呢！他可不糊涂，他明白着呢！他可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他是个能耐极高的人！”赵国庆摇摇头，对贾芸说道，“你可能对他没有什么好印象，在你眼中，他不过是个上了年纪的‘准姑爷’，但我这26年，却无时无刻没有放弃对他的观察。我通过各种渠道，了解他这些年的工作，我知道，他是个很有能耐的人！”

“你对他这么高的评价？”贾菲菲听了赵国庆的话，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这样的肯定，贾菲菲是肯定乐于听、乐于接受的。

“嗯！我说这话是从自己的角度考虑的，你别过意！但记者这行当，大不了是玩玩儿笔杆子的职业！26年前的那次科考，我的感觉，这帮记者、这帮科学家当中，有很多人都是要把性命留在这里的！但后来，我却听说夏令生这小子活了下来，他不仅自己活了下来，还保住了陈刚、还保住了那个科考队的所谓的‘向导’，这就让我惊讶了！”赵国庆说，“既然如此，也许他会是个有用的人！我就在有意无意间，委托其他人对夏令生进行调查和研究，这才查出了他的从军经历，跟踪了他很长时间的工作、生活状况。但，到了后来，这项跟踪就暂停了，我也就无从知道，我的亲生女儿，会和他发生感情和关系！”

说到这里，贾菲菲的脸红了。

“我看人，不看你会说什么，也不管你做成过什么，只会关注你正在做什么！”赵国庆说，“这么说吧，你这位已经上了岁数的男朋友，做事情不像有过从军经历的人，他没有那种雷厉风行、风风火火的架势，反倒多了些沉稳，多了些瞻前顾后的思考。这让他每一步都走的非常斟酌，这让他每一步都走的不犯错误。”

“嗯！我觉得您说的在理！”贾菲菲说，“我也曾经埋怨过，他明明是个急脾气，偏偏干什么事情都肉得很！”

“急脾气办事也急，最终导致的结果可能是失败，甚至是死无葬身之地；但急脾气却有意压制，确实是明智之举，看似简单的一个反差，却能保证他在各方利益的权衡中，立于不败之地，这些都是男人的大话题了，我就不和你多说了，多说恐怕你也听不太懂，是一些宏观的东西！”赵国庆说。

“那他们这次，如果真如你所愿，进入那个洞穴、还是古墓的，他们是危险的，还是安全的呢？”贾菲菲问道。

“嗯，肯定有危险，但他们中的一些人，肯定能活下来。如果没有人头脑发热，他们全都活下来，也不是没可能！”赵国庆说道，“我是个科研工作者，我的最初的出发点，和最终的落脚点，都在实现自我发现上，我也不愿见到有人为了我的研究而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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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赵国庆刚刚对贾菲菲谈论的这些，是个具有共性、通性的话题，非常有针对性，也非常有实际意义。

贾菲菲能听进去么？能！但她会照着赵国庆所言，像我一样的行为、行事么？

这个答案显然也是否定的。

贾菲菲真正关心的，与其他到了这个年纪的女人，并无二致，都是些男朋友买没买房、有没有车、背不背贷款、年薪多少钱之类的。但贾菲菲多少还有些精神上的纯粹的东西，她把目光放的更远了一些，放的更纯粹了一些，放的更忠于自己的感情一些。

我始终认为，贾菲菲不会在我的身边萦绕很长时间。也许正是这样的态度，激起了她的小孩儿脾气，才让她赌气式的留在了我的身边。

言归正传。

如果说，吴飞不是个坏人，那赵国庆就也不应该是。问题在于，实际上赵国庆也不是个坏人，他只是个潜心于研究、醉心于成就的科学家，只是，他因为有了26年的“空窗期”，让人觉得难以捉摸。

“我有个问题，始终不知该怎么问你！”贾芸向赵国庆问道，“实际上，这个问题不仅是我在问你，也是菲菲在问你。你给出的回答，不仅是向我解释，更是向菲菲解释！”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我也能给你一个满意的回答。实际上，我的回答会让你满意的！”赵国庆走到自己的电脑前，打开电脑，插上一块厚重的橄榄绿的移动硬盘，又从自己的文件柜里，拿出了个硕大的文件索引夹。

“我初到这里时，是在1988年，然后1990年策划、参加的科考。这26年里的绝大多数时间，我都在这里，依靠极少的研究经费、利用极少的资金支持，完成尽可能多的研究。最初的10年时间里，我走遍了这里的角角落落，从‘无人区’，到居民临时‘安置区’，问尽可能多的问题，查阅、记录尽可能多的资料。接下来的10年里，我以每个月15万字的速度，进行着资料整理和汇编，试图从理论的角度，把自己的研究细化、成文，试图用这样的分门别类涉及方方面面的研究，说服更多人、更多力量加入到对这里的研究中，知道么？我总共写了超过1700万字……”

赵国庆这样的描述，让贾菲菲颇感震惊。在贾菲菲看来，作为一个记者，每天的工作量，平均下来，也超不过2000字，但赵国庆每天的工作量竟然高达5000字，并且字字珠玑、全部有出处，更要在这每天5000字的工作量中，融入尽可能专业、严谨的精神。

“那您这些研究，究竟有回音么？”贾菲菲问道。

“当我以一个专家的角度，把全部资料送到专业研究机构后，评审者都说我在异想天开，认为资料是痴人说梦，给我的评语是‘过度依赖传说，缺乏科学严谨的精神’；但当我以一个普通网友的身份，把我获取的消息，在网络中分享后，却得到了大量网友的回复，一些爱好者甚至把我的成果翻译成英文，发往国外的权威期刊和网站，这下，得到了大量的关注，这也是我乐于看到的！”赵国庆说道，“大概在2、3年前，有人突然通过网络找到我，给我汇了第一笔经费，希望无条件资助我继续开展研究，然后，每个月，经费陆续的汇到我的固定账户里。有了这样的资助，我终于不再孤军奋战，于是通过相关渠道，组建了自己的队伍，有了自己的固定营地，也就是你们现在所处的位置。”

“他们不会平白无故的资助你的！他们这么做，肯定有他们的目的！”贾芸说。

“不不不！我通过给我汇款的账号，反向回溯到我的资助人，是大洋彼岸一所大学的教授，后来在和他的联系中，他也承认，他是在用自己的科研经费资助我，他只希望在我得出最终结论时，能把DNA标准式第一时间与他分享。”赵国庆说道，“只有你在一次次吃闭门羹后，只有你在一次次被人拒绝后，只有你你的个人认同感，被一些欺世盗名之徒当做垃圾踩在脚下，当成垃圾时，你才会对他人的尊重，视若珍宝。更何况，科学本是无国界的，即便他不资助我，我也会把我的研究成果在一定时限后公之于众。”

“他要什么？”贾芸听了这话，脸上却浮现出一丝不悦的神情，“他要什么DNA标准式？”

“‘黟即’的！”赵国庆说道，“其他几种上古灵兽的标准式，我都已经基本掌握了，唯独‘黟即’，我闻虽有所闻，但始终见所未见，这样的情况下，我只有逼着夏令生，尽早的发现其身影，尽早捕获、尽早把标本送到我手里为妙！”

“所以，你就把自己的亲生女儿当成筹码了？所以，你就可以把亲情弃之不顾了？”贾芸突然间发起了脾气，她怒诤诤的看着赵国庆，问道，“如果真如你所言，你知道这个‘黟即’的DNA标准式，会带来多严重的后果么？如果最先掌握这个标准式的不是我们，最先对其开展研究的不是我们，一旦这个DNA标准式被用于武器化研究，我们会有多被动，这些，你考虑过么？”

“考虑过！正是出于亲情的考虑，我才把你们接到我的身旁！正是出于对亲情的眷顾，我才把你们从危险的一线救到这里！”赵国庆突然看着贾芸，说道，“现在，如果我的时间计算准确的话，夏老三他们已经进入古墓了。如果我的预测准确的话，他们已经有了可以颠覆史学、考古学和生物学的发现，我觉得，他们甚至已经有可能，和‘黟即’有了初次的接触！如果顺利的话，明天，我们就去找他们，明天，我们就去看看成果。明天，菲菲就能和夏老三见上面啦！”

“那DNA标准式的问题呢？你没有考虑过成果外泄带来的严重后果？”贾菲菲问道。

“这个问题我刚刚已经回答你们娘俩了，孩子！”赵国庆摇摇头，他的眼神投射出暗淡的神采，“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26年来，我本是个死人，做一些只有活人才会做的事情。可即便如此，我也有自己的人生理想，希望自己的人生价值。既然，他们压根就不重视这一领域的研究，压根就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始终认为我是错的。那，我就用我的方式，证明我才是对的，我就用我的方式，啪啪啪的使劲扇他们耳光。我之前已经告诉你么了，只要事情成功，我们今后就再也不用为我们的生计发愁了，我们举家都会到国外，我们举家都会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贾芸，你想继续自己的研究，那没问题！大洋彼岸有充足的资金和设备；菲菲，你想过上西方的现代生活，工作之余享受生活，大洋彼岸有充足的岗位，任你挑选。这些都是我们在合作之初，就已经确定的事情！”

“别说了！”贾芸突然间站起身，她不由自主的倒退着步子向外走，一边走，口中一边念念有词，“没想到，没想到，死去26年后，我的男人活了，但我的男人活了，活着的却不是我的男人。我好像，压根就像不认识你一样。”

“妈？”听到贾芸这样的话，贾菲菲想起了自己昨晚似睡非睡之时的经历。

“别说话！”贾芸坚定的看着贾菲菲，然后把这恶狠狠的目光，投向了赵国庆，“科学研究本就注定了不是一马平川，注定了要在否定和质疑中步步为营，但我没想到，你这个家伙，竟然把自己的女儿当成筹码。知识分子有知识分子的风骨，科学家有科学家的骨气。你说‘科学是没有国度的’，这话没错，但‘科学家是有国度的’，我们所做的每一项研究，都有一个强大的后盾在支持。可是，你知道么？现在，你的研究成果，有可能把整个后盾置身于危险之中。”

“贾芸，你……你……”赵国庆支支吾吾，贾芸的话，让他如同醍醐灌顶一般。

“什么也别说了！”贾芸拉起了贾菲菲的手，让贾菲菲从沙发里站起来，“你什么也不要说，从现在起，菲菲依旧是你的亲生女儿，因为有血缘关系，我却不会再是你的妻子，我的男人在26年前就死了！”

一言不合便断交情。贾芸情绪上的前后对比，情感上的好恶分明，让贾菲菲着实吃惊不小。

贾菲菲心里念着心上人，想要说什么，却不知从何开口。

赵国庆想要重新获得妻子和女儿的谅解，又不知话该从何说起。

气氛有些尴尬、关系有些僵持，刚刚建立的安全纽带，瞬间又要被拉扯断裂。

就在这让人不安的冷场环境中，电脑的提示音，突兀的一声声想起，一声声催促。

赵国庆听到这声音，赶忙晃了晃鼠标，调出对话框。

贾菲菲凑到旁边。

“Waterout,Successclosingin!”（有水出来，成功将近！）

贾菲菲英语上小有造诣，知道这其中的含义。

“好了！”赵国庆的脸上，浮现出兴奋的神情。

“贾芸！菲菲！我知道你们心中有不满、有不安，有愤怒、有无奈，但这些已经都不重要了！”赵国庆朝贾芸和贾菲菲母子说道，“真有夏老三的！他快成了！我们准备吧！吃些东西，稍作休整。晚饭过后，夜色降临，我们那时出发！”

“出发去哪？出发去干什么？”贾菲菲问道。

“去找你的‘三哥’啊！”赵国庆说道，“他应该已经有了重大发现！”

（ps： 祝大家“鸡”庆有余 鸡年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