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兵钧卫(5)
“那叫『百兵』。”凤隐低头看着仍在昏睡的女孩,轻声解释:“这股力量本来就深藏在霁雨的体内,因为遭遇到危险而被触发,可是她自己还没办法控制,才会变成这样。”
韩霁月听得半知半解,满脸惶然的直问:“小雨怎么会有这个?什么时候有的?我也有吗?”
“这是与生俱来的,你也有,只是不太相同。”凤隐很有耐心地回答她。
霁月吃了一惊:“我也会变成像小雨刚才那样吗?”
“不,你的力量叫『钧卫』,正好和霁雨相反。”寻思一会,凤隐用孩子比较能理解的方式试着说明:“打个比方吧……如果霁雨是一把剑、你就是一面盾,能够阻隔任何攻击。”
“但是我……”韩霁月低头在自己身上左看右看,疑惑:“好像没有什么变化啊?”
“这是因为,在你们两人出生的时候,我就封印了你们的力量。”凤隐说到这里,露出无奈的苦笑,再次垂眼看着怀里的女孩:“只是没想到霁雨居然能够破除封印,大概是她想保护你的意念已经超越了自己的本能吧?”
霁雨本是温和无争的性格,却能够为了守护亲爱的姊妹而突破本性,化为迎战的百兵利器。
韩霁月有点傻了,脑子里一团糨糊。
出生的时候?对了,她曾经在爸爸和爷爷吵架时听到过一些只字片语,知道自己和小雨出生的时候,阿隐哥哥和大姊姊也在场。
她们一出生就有这种所谓的『力量』?是从哪里来的?为什么是她和小雨呢?
阿隐哥哥说他封印了她们身上的力量,阿隐哥哥又是什么人?
这和她们亲生妈妈的死有关吗?
想着想着,她莫名啜泣了起来,今晚发生的一切已经超过她这个年纪的孩子所能承受的了。
一只小手摸上她的脸庞。
“小月……你在哭吗?怎么了?”韩霁雨醒了过来,从凤隐怀里一睁开眼就见到姊妹的眼泪。
向来不畏艰难的小月怎么会哭了呢?她不由得抬手想要安慰对方。
“小雨!”韩霁月一把抱住了她,搂得又牢又紧,仿佛深怕再度失去般,心里一片茫然的痛哭失声。
收起眼泪的霁月正揉着霁雨露在衣服外的皮肤,再三检查,那些刀剑从这身体里“长”出来的,现在却不留一点痕迹。
将长灯扎入身后的地面,凤隐靠倚着灯柄,目光柔和的凝望着双胞胎,这么重的伤势,恢复完全需要一段时间,他得休息片刻,两个女孩也一定有许多疑问,她们已经从牙牙学语的婴儿长成了青春期的小少女,有些事情是该让她们明白了解了。
那些已经埋藏将近十二年的秘密。
十二年前凤隐刚来到这个城市不久,那间老街屋是凤家从前的一处住所,他只是来城里解决一些麻烦,但他们行事特殊,不方便外宿,就索性将古屋打扫打扫、暂住下来。
他因为眼盲的关系,起初不太调节城市生活,即使带着大黑也还是时常跌跌撞撞,某一回,韩奶奶和她怀孕的儿媳妇偶然路过,好意帮助了他,也因此被凤隐察觉孕妇肚子里的胎相异常。
刚开始的时候,韩奶奶和她儿媳妇只听得啼笑皆非,这盲眼少年居然满口神神鬼鬼的,还想着他该不会是因为身体残疾、索离人群而闷出心理病来的吧?
凤隐察觉他们并不相信,也没有再多坚持,依然很有礼貌的笑容以对。
反倒是韩奶奶回去在饭桌上对韩爷爷提起此事时,见多识广的韩爷爷听着听着,脸色由轻笑转为凝重,深思了一整晚,隔天拉着韩奶奶和儿媳妇,一家上门去拜访了凤隐。
凤隐握著韩家媳妇的手沉思许久,才说:“是一对双胞胎女孩,最好剖腹产,出世后千万别分开她们俩。”
韩家人相当惊讶,也对凤隐多信了几分,儿媳妇怀的是双胞胎女孩这件事,他们上周末产检时才晓得,甚至都没告诉孩子父亲,本来想等后天儿子回来后再给他个惊喜的,但这盲眼少年居然摸着手连把脉都不用就晓得了。
“不能自然生吗?”韩奶奶问。
她肯定得多问一句,能自然分娩当然是对母子都好,若没绝对必要,挨那一刀既伤身又有风险。
“主要是得确定她们同时出世。”
凤隐顿了一顿,抚着唇似乎是在思索怎么说明,与他同住的女子适时的端来热茶与豆浆,分别奉给两位老人和孕妇。
韩奶奶瞄了眼媳妇手里的温豆浆,对这名女子的细心体贴投去感激的微笑。
那边凤隐已经再度开口:“用通俗一点的话说,这两个孩子的身上具有异于常人的力量,并且属性相反,正因为如此才能彼此克制,没出大事。”
“但在出生之时若是一前一后,拆散两人、打破了平衡,婴孩没有自己控制力量的能耐,恐怕会……带来一些麻烦。”
他还是保守了些,没把“灾祸”两个字说出口,添孙是喜事,老人家可不爱听见这种字眼。
俩老互相看了看,都感到半信半疑,但又觉得生孩子这么重大的事,总是别太铁齿的好,一时间气氛尴尬。
“反正离预产期还早的很呢!”那名端茶的女子看出了他们神色中的疑虑,出来打圆场,笑着说:“这种事得慎重考虑的好,也要问问医生嘛!我们这几个月就住这里,有什么问题,随时可以帮上忙的。”
凤隐也跟着点头,摸索着拿起茶杯啜饮一口。
他看不见,无法得知别人表情神态所透露出的含意,但身边人的话语已经让他窥知一二,想让韩家人信服,恐怕还得要一番时间与功夫。
原定计划是没有要停留那么久,台北这边的事件处理完就要回山上去了,不过他从哪里都能开冥道,若不是要处理阳世的问题,地点其实并没有影响,住哪都行,为了这母子而停留久些也无不可。
一个多月后,韩奶奶果然又上门了。
“正常睡、正常吃,还比平时补得多,上医院检查也都没有问题,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韩奶奶急切的说。
儿媳妇近来身体虚弱到躺在床上起不来,中西医全查不出病因,各种疗法都不见半点成效,深怕影响母女安危,没其它办法,她才在韩爷爷提醒下过来找凤隐试试。
凤隐想了想,问:“韩奶奶不介意的话,能让我过去看看吗?”
既然都来找凤隐了就是想请他出手帮忙,人家二话不说就要亲自登门,韩奶奶自然是求之不得,况且凤隐是盲人、他朋友是女人,也没什么好顾忌的。
韩家和凤隐就在同一条巷弄,也是类似的老式街屋,只不过早在几十年前就经过改建,儿媳妇嫁进门之前又重新装潢过一回,因此格局相当的现代化,宽敞而舒适。
俩老领着他们上了三楼儿子和媳妇的卧房,儿子最近生意忙,急着打好基础、给未出世的孩子多赚点奶粉钱,不时常在家,三楼就只剩媳妇在睡。
出乎意料的是,凤隐一进房门,双眼的目光就准确的对到了正在昏睡的韩家媳妇身上,如果不是韩奶奶很确定他双眼全盲,几乎都要以为他突然看得见了。
“怎么样?”韩奶奶焦急的问。
“你急什么,他才刚踏进来呢!”韩爷爷轻拉了老太太的袖子,斥责了句。
注视了一会,凤隐示意身旁的女子带领他靠近,并且同时说到:“不用担心,可以解决的,只是有想来捡便宜的家伙。”
“需要准备什么吗?”他身旁的女子低声问。
“不用,不是什么厉害角色……刀。”凤隐伸出一只手,张开。
女子并没有马上动作,而是转头朝着两个老人家歉意的笑笑:“不好意思,可能会弄脏一些地方,你们会晕血吗?”
俩老一脸茫然的摇摇头,接着就诧异地看着女子抽出一把折叠小刀,飞快地划破了凤隐的手指,她刀速快极,收刀时,只留下了一道白色的痕迹,等过了一两秒之后,血珠才慢慢的溢了出来。
“哎……!”
韩奶奶的惊叫在看见鲜血之后响起,但马上就被韩爷爷制止住,手指放在唇上,眉一挑,要她先安静看着。
凤隐另一手按着凸起的被单,那底下是孕妇的腹部,他将划伤的手指间抹了抹血,沾染饱满后,在被单上方行云流水般写出了几个字符,口中一边低吟着不明的语调。
鲜血所写下的字符不可思议地飘浮着,好似印染在空气之中。
语声一落,字符也同时完成,凤隐按在被单上的手微提了提,虚空一抓,房里的灯光随之一黯,俩老只觉得耳边突然刹那嗡鸣,仿佛是耳鸣、但又隐约有阵尖厉的嘶吼从房里各个角落传来。
奇异的现象只维持了一瞬间,房内的灯光恢复正常,那尖厉嘶吼也消失无踪,似乎只是恍惚中的幻觉。
“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