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童谣声声

虽然璎珞告诉我，在1003房间里的尸印上提取的DNA和我相同，但是我仍然还有两点困惑：

第一，璎珞是怎么得到我的DNA的。

第二，既然已经得到了DNA相同这个结论又能怎么样，现在到底是带我去哪里呢？

毕竟李福寿这个事情从官方的角度讲已经结案了，璎珞的调查肯定是偷偷在做，所以璎珞带我去的一定不是警察局。

在和璎珞去往目的地的路上，我把自己这两个疑问提了出来。

璎珞回答说：

关于第一点，其实根本不用解释，因为璎珞本来就和我住在一起，想要提取一个我的DNA样本简直太容易了。

尽管如此，我还是有些不快，就算提取我的DNA样本很容易，可是理由呢？难道璎珞是在怀疑我什么吗？

但是关于这一点疑问我并没有问出口的机会，因为璎珞回答的第二个问题更是让我愕然。

关于第二点，璎珞现在要带我去见的是DNA实验室里的熟人。

因为尽管DNA的对比结果是99.99%符合，但是尸印上提取的DNA样本的结果却和我有一样不同，那个样本的主人是个生理年龄只有几岁的孩子。

也就是说看似无所不能的科学检测如今得到了一个悖论，既表示尸印是我留下的，又表示尸印是一个和我年龄差很多的小孩子留下的。

可是我既没有弟弟妹妹，又没有什么私生子，当然更不会什么返老还童之术，所以这个化验结果根本解释不通。

我和璎珞从家里出发，也就只走了片刻功夫，话都还没说完，我们就已经到达了目的地。

在我的潜意识里，认为璎珞要带我去的是一个实验室一样的建筑，一定是个高科技设备琳琅满目，安保设施完善的地方。

实验室里面的工作人员也应该是一年四季戴着防毒面具穿着白色大褂，动不动就要把人关在密封的房间里进行消毒的神经质科学家。

但是到了目的地我才知道，约定见面的地点居然是离我家没多远的一个棋牌室。

我们来到了棋牌室的一个单间门外，璎珞抬起手刚打算敲门，就听到棋牌室里面传来了一个中年妇女尖细响亮放荡不羁的笑声:“哎呀！杠开！胡了！哈哈哈哈哈……”

璎珞看起来对屋子里的声音已经习以为常，并没有觉得意外，只是敲了敲门低声说：“鹃姐，我来了。”

进去后，麻将桌前面正对着门坐着的是刚才那个笑声的主人，一个看上去四五十岁的家庭妇女。

我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因为如果说的过分一点，这个妇女的气质简直就像是个妓院里的老鸨子。

我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妇女，两只小眼睛一眨一眨，头上别着个发卡，留着一头齐耳的波浪大卷，中分，皮肤偏黑，身材发福，嘴里还叼着一支很细的女士香烟，最明显的，莫过于这个人右下嘴角长了一颗硕大的媒婆痣。

硬要让我去夸奖这个人的话，也就只有她扁平的鼻梁上驾着的那副黑色眼镜还显示出那么一丁点少得可怜的文化素养来。

看到我们进来之后，和这个璎珞被称为“鹃姐”的人一起打牌的人，不等她开口，都很自觉的从牌桌前站起来，退出到了门外去。

门刚关上，不等璎珞介绍，这个妇女马上站起来把短粗的手伸出来，笑着对我说：“哎呀，你们可来了，小伙子你就是意心吧，璎珞和我说了你的事，你就和璎珞一样，叫我鹃姐就行。”

“哦，鹃姐。”

“哎，好孩子，不过你确实不像是个几岁的小孩了。”

“嗯……您好眼力。”

鹃姐似乎在拿DNA化验结果的事情开着玩笑，但是我对这种正处于更年期的妇女实在是没什么好感，总觉得她们就是矫情和麻烦的代表。

我当然不是小孩，如果我是小孩，DNA的结果还有必要质疑吗？如果没有质疑，我还有必要出现在这个地方吗？

不过鹃姐听了我的回答之后，似乎很喜欢和我的这种互动，捂着一鼓一鼓的肚子像个风箱一样呼哧呼哧的笑了起来。

我不想浪费时间：“那您这次叫璎珞带我来，主要是为了什么？”

“哎哟诶，这傻孩子，可不是我叫璎珞带你来的，是璎珞想要带你来的。不过叫你来哪还能为了别的事？给你这个！”

鹃姐好不容易停止了大笑，一边说着，一边随手掐了烟，然后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掏出一个棉签交给了我。

我接过棉签，不明所以的看了看璎珞。

璎珞说：“这个是口腔拭子，用这个棉签在你的嘴巴里面转上几圈就可以再提取一次DNA，我打算让鹃姐帮忙再鉴定一次，确定尸印到底是不是你留下的。”

既然已经跟璎珞来到了这里，我也没再犹豫选择了配合。之后鹃姐把沾有我唾液的棉签收起来后，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璎珞，然后语重心长的跟我说：“意心啊，璎珞就跟我亲闺女似的，你可一定照顾好她。”

鹃姐这语气就好像我是来相亲见家长的一样。不过虽然觉得鹃姐可能误会了什么，但是解释起来感觉会更麻烦，所以我也只是唯唯诺诺的不置可否，点了点头搪塞了过去。

我以为鹃姐还会再跟我说什么，没想到之后她只是简单的寒暄了几句，就让我和璎珞离开了。

出了棋牌室之后，我抓了抓头问：“来这里只是收集唾液而已吗？何必搞的这么神秘，你可以把棉签直接拿给鹃姐的。你不会真的想让我如你这位干妈所言，照顾好你吧？”

璎珞噗的一下不禁失笑：“噗，才不是，自从我自己调查这件事开始，不光是DNA方面，很多需要调查的细节，我都是从鹃姐手里得到的。今天让你来见她主要是为了让你混个脸熟。我舅舅已经失踪三天了，之后我可能会去找他。这样就算我不在，你和窦有道如果需要什么协助也能直接和鹃姐联系。”

我这才理解刚才鹃姐说的那句“不是她让璎珞带我过去的，而是璎珞要把我带过去”。

我很愧疚刚才怀疑璎珞的行为，也很欣慰璎珞把我当成自己人一样对待。我心头一暖，想告诉璎珞，我也帮忙一起去找她的舅舅，但是又想了想，似乎也不太合适。

最后我只是用几句玩笑掩盖了自己的心思：“嗯，明白了，不过鹃姐这形象确实让我有点意外，至少和我想象中的实验室研究人员不太一样。而且明明说你像她女儿一样，还让咱们叫姐。这不是乱套了吗？”

璎珞咯咯的笑了起来。

之后我们又去了停放李福寿尸体的太平间。

尽管我很害怕看见尸体，但是璎珞有一件一定要调查的事情。

因为昨天下午发现纸人和包裹的时候，天花板上出现了一排黑色的脚印，所以璎珞现在又开始着手对比每个人的脚印了。

虽然我不太想进到太平间里，但是我又觉得如果这个时候退缩了，岂不是让璎珞看不起我么？所以也硬着头皮跟着璎珞进去了。

拉开停尸房冷冻柜的抽屉，看到李福寿脚底的时候我不禁吃了一惊。

因为李福寿的脚底板是脏的，上面粘着凝固了的黑色柏油状液体，还混杂着水泥灰。

如果眼前躺着的不是一具尸体的话，我几乎可以确定天花板上的痕迹就是他留下的。

尽管事实已经很明显了，但是璎珞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先是提取了李福寿的脚印，然后又刮下来部分黑色物体回去准备找鹃姐分析成份。

在太平间的低温环境中，以及眼前的情景刺激下，我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我再回身寻找璎珞的时候，发现身边的璎珞已经不见了。

这时我忽然听到远处传来了小孩的笑声，而且边跑边跳，嘴里还唱着儿歌：

童男童女烧不掉，

槐树底下戴孝帽。

灵牌拿给爷爷瞧，

爷爷看了吓一跳！

这个孩子一边拍手一边大笑，反反复复的唱着这几句歌谣。

这几句话越听就越觉得渗人，好像在唱我做过的那个梦一样。

而小孩子的声音越来越近，似乎马上就要走进太平间来。

我转回身，盯着太平间的门口，果然门口出现了一高一矮两个影子。

从影子的轮廓来判断，似乎是一个老人牵着一个孩子。

一老一少两个人，向着我站的方向，慢慢的移动着。

大约距离有5米左右的时候，我一下子看清楚了老人的长相。

这个老人，竟然是李福寿。

李福寿牵着的，虽然从身形来说是个小孩，但是我却看不清楚具体的样子，只能看到身高到李福寿腰部的一团黑乎乎的影子。

那个小孩指着我，对李福寿说：“爷爷，你看那个纸人，我要！”

李福寿并没有搭话，只是慢慢的松开了牵着孩子的手。

那团矮小的黑影被李福寿放开手之后，直奔着我冲了过来。

虽说黑影越靠越近，但是直到走到我的面前，我仍旧看不清楚眼前这团黑影的模样。

我唯一能看到的，就是黑影头部的轮廓靠近嘴巴的位置，忽然向我张开了一张血盆大口。

那张嘴，足有这个孩子的半张脸大，如果能看得清五官的话，这张嘴足足能咧到这个孩子的耳根。

这个时候我才反应过来，眼前的东西绝不是什么正常人。

我本能的想往后退，但是身体却一动不动。

黑影贴近我，冲我咯咯的笑着，然后死死的抱住我的大腿，张开那张恐怖的大嘴，下一秒钟就要一口咬下去。

这个时候，黑影忽然受到了什么惊吓，本来死死抱住我的双手一下松开了，开始一步步的往后退。

开始的时候还是倒退着走，后来似乎是被吓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用屁股在一步一步的往后挪。

“狼，爷爷，有狼！我怕！”说着说着黑影就哭了起来，哭声让我觉得异常刺耳，根本不像是一个小孩在哭，更像是有几千个冤魂团坐在一起，濒死之前绝望的哭喊。

我这才想起来，今天窦有道临告别之前，拿出了一颗狼牙让我带在身上。

因为我目前丢了一个魂，比较危险，所以让我拿这个护身。

他告诉我这叫以凶制凶，一般的东西不敢近身，带着这个，至少可以保证不会像王大哥一样被别的东西附在身上。

我想那团黑色的影子说的狼一定指的是这个。

黑影退到李福寿的脚下，李福寿牵起那个抽泣的黑影，仍旧一句话没说，两个黑影转身又默默的退出了太平间。

直到看见影子远去，我才猛然醒过来，发现璎珞正在不停的用力摇着我的肩膀。

璎珞说本来调查取证结束后，喊着我一起离开，但是璎珞抬起头才发现我的表情已经不对劲了。

紧紧的盯着停尸间的门口一动也不动，怎么叫也没有反应。

璎珞本来想去呼救，但是又担心把我一个人扔在太平间里发生什么危险，所以只好站在我旁边不停的叫我。

我紧张的喘着粗气，冷汗已经浸透了我的衣服，想起窦有道给我的那颗狼牙，我赶紧从口袋里面掏了出来。

掏出狼牙才发现，原本白色的狼牙，从牙尖开始，已经有一半变成了黑色。

我想，刚才一定是这颗狼牙救了我。

我终于松了口气，也许是因为身体过于放松，我的手一软，狼牙不小心滑出了我的手心，掉在了地上。

一瞬间我就感觉自己的血都在往头上涌，赶紧低下头迅速捡起狼牙，就在低头的同时，我用余光瞟了一眼李福寿的停尸柜下面，

我看到地上趴着一个小小的黑影，咧开半张脸大的嘴，冲我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