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蜀汉古木

“延熙十九年，巴郡临江县有螭魅成灾，故极尘法师取千年古木制奇物，以镇百鬼。”

窦有道指着竹简上的几行字给我们解释说，蜀汉时期，延熙十九年，巴郡临江县，地理位置上正是如今的丰都。

当时有“螭魅”这种怪物作乱，所以当时一位被称作极尘法师的高人，用一棵千年古木制作了一个独特的东西，用来镇住百鬼。

尽管窦有道指着竹简上的字说的头头是道，但是我并不明白他想表达的是什么。

“所以这个和现在发生的事情有什么关系？”

“嘿嘿嘿，别急，我来问你，刚才你给我的讲这几天发生的事，讲到你们在山里遇到一个三四米高的怪物吧？”

“当然，我身上的伤还是被那个怪物弄的呢。你该不会是想说那个怪物，和一千多年以前记载的这个事情有关系吧？”

高老太背着手站在窦有道旁边，虚起眼睛驼着背凑过去看那卷竹简，听到这里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说：

“千年古木……确实，王家屯几年以前确实曾经有一棵千年古木啊。”

窦有道听到高老太的话连连点头，转向高老太：“没错，就是这棵千年古木，为什么是曾经有一棵？那棵树现在在哪里？”

高老太摇着头说：“嗨，现在还在王家屯，只不过已经不是古木了，我把那棵古木做成棺材了。”

以这本竹简为契机，高老太开始把关于这棵千年古木的事情从头到尾娓娓道来。

因为高老太从年轻的时候起就一直做着帮人看风水、驱邪消灾的事情，所以在王家屯附近的十里八村都非常有名。

虽说高老太终身没有嫁人生子，但是随着年纪大了，倒也不至于穷困潦倒，毕竟这些年到处帮人消灾，也有了不少的积蓄。

凭借这些积蓄，高老太完全可以风风光光的在城里买一幢漂亮的房子，住到交通更加方便，更加繁华的地方。

但是最后高老太之所以会选择在王家屯落脚，正是因为她很久之前就发现了王家屯的后山有一棵千年古木。

高老太看得出来这棵古木是很好的材料，如果做成好东西，可以帮人消灾解难，逢凶化吉。

可是相反的，如果一旦被坏人利用，其后果也是不堪设想。

她自己当然不会动这棵古木，但是难保会有居心叵测的人打这棵古木的主意，所以她才最终选择在王家屯住了下来。

选择在王家屯住下以后，没过多久高老太就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那就是但凡王家屯里发生什么诡异的事情，再次回到后山观察这棵古木的时候，都会发现这棵古木移动了位置。

对于一棵普通的树来说，从出生那一刻起，就深深的把根扎在土里，如果还会自己产生位移的话，这无异于天方夜谭。

但是毕竟这千年古木本来就是祥瑞之物，或许是天生和那些秽物相克才会出现如此奇怪的现象，所以高老太也并没有多想。

拿我遇到的事情来举例子的话，在李福寿的停尸房初次遇到黑色小孩的时候，窦有道交给我的那颗狼牙变黑了，不过也因此保护了我。

所以拿那棵千年古木来说，如果说每次发生怪事的时候，这棵古木会产生一些变化，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说起王家屯发生的大事，其中最大的一桩，无非就是当年发生在王正身上的那件事，当时不仅出了人命，王正还被做成了人彘。

事情发生以后的当天晚上，高老太叫人把王正的尸体从厕所里捞出来之后，还特意去后山看了一眼，结果发现那颗古木不见了。

高老太当时十分紧张，当时她甚至怀疑是有人声东击西调虎离山，特意把王正的事情闹大，然后趁着人们的注意力集中在这件事情的时候，把古木偷走。

不过等到第二天早上，放心不下的高老太再去后山观瞧的时候，发现千年古木又回到了后山。

高老太悬着的心这下才放了下来，不过也验证了那个猜测，就是确实每次王家屯有怪事发生的时候，那棵古木都会移动。

可是高老太转念一想，如果每次发生什么事情的时候都这样也不是办法，说不定哪天这棵古木就会不翼而飞了。

再考虑到王正惨死这件事情过于残忍，担心死后的王正怨气太大，所以高老太当时找来王选宗和王翠芬，让他们用这棵古木给王正做成了棺材。

值得一提的是，高老太当时还用那棵古木的树枝打造了一根拐杖，就是如今高老太手中拿着的那根。

提到千年古木，我总是会想到王家屯这个村子的格局，村前有一棵老槐树，后山又有一棵千年的古木，难不成这中间有什么关联么？

没等我再多想，窦有道就摇头晃脑，故作玄虚的说：“嘿嘿嘿，所以，黑色小孩会出现在你们面前才奇怪。”

说到底，我们仍然不明白这古木和我们遇到的事情到底有什么联系。

窦有道又继续给我们讲，这本古旧竹简上所记载的，当年极尘法师用千年古木做成的奇物，恐怕就是我们遇到的那个三四米高的怪物。

虽然高老太发现了后山的古木在每次发生事情的时候都会产生位移，但是却从来没见过这棵古木位移的时候是什么样子，所以才没把这两者联系到一起。

其实在那个怪物出现的时候，如果稍微懂一些的人看一下就应该明白，那个三四米高的怪物虽然看似可怕，但是身体却是被祥瑞之物打造的。

我点点头，这样也确实说的通，毕竟我和璎珞都亲眼看到过那个怪物，身体确实像是木头一样。

而且我忽然回忆起另一个细节，就是当初我和璎珞从树林里九死一生逃出生天的时候，我确实瞥见了王正的棺材不见了。

还有当时在树林里搏斗的时候，我结结实实的剁在那个三四米高的怪物身上的那把柴刀，转天再去调查的时候，却发现剁在了王正的棺材上。

窦有道让我仔细回想每次遇到怪物的时候所发生的情况。

名义上那个怪物第一次被目击的时候，是清晨的时候，被一个去河边洗衣服的村民看到的。

但是准确的说，其实第一次隐隐约约看到那个怪物的人应该是璎珞。

就在我来到王家屯以后，刚刚走进村子的当天晚上，在村口遇到了王选宗。

虽然我到现在也不确定村口的王选宗究竟是真实存在的还是我的幻觉，但是之后我以为自己被了王选宗带到家里吃饭，其实正抱着一只死鸡坐在王正的坟头上打算一口啃下去。

就是这个时候，我被璎珞拍了一下，这才清醒了过来，然后我和璎珞往高老太家走的时候，璎珞就说过有一个三四米高的怪物在远远的看着我们。

窦有道说那个怪物之所以当时没有袭击我们，是因为不存在袭击的理由，因为我是中了幻象的人，是被害者，真正的加害者是其他人。

所以最有可能的情况就是，当时那个怪物之所以出现，是因为加害者也在我们不远处。

那个加害者才是这三四米高的怪物真正寻找的目标。

第二次出现的时候就是转过天来的清晨，被村民目击的时候。

仔细想来的话，第一次目击是第一天晚上，第二次目击是转过天来的清晨，这中间其实也并没有间隔多长时间。

窦有道解释说，恐怕这个三四米高的怪物和当时想加害于我的人，周旋了一个晚上。

第三次出现的时候，是在那三个村民启开了王正的坟墓之后。

当时我因为听到了棺材里面传来了手机铃声，所以没经过高老太的同意就擅自刨开了王正的坟墓。

高老太说在很远的地方就看到后山妖气冲天，所以赶了过来。

当时高老太误以为是因为我掘开了王正的坟墓，触怒了王正的亡魂之类的原因造成的。

可是如果妖气冲天是因为掘开王正的坟墓造成的话，那至少前一天晚上就应该妖气冲天了。

因为那棵千年古木是可以自己移动的，千年古木自己掘坟而出的时候，王正的尸体一定是暴尸荒野的状态的。

也就是说，高老太当年处理王正尸体的方法非常好，通过千年古木打造的棺椁装进王正的尸体，再加上做的法事也非常完善，所以王正死后并没有产生什么怨气，这件事情早就化解了。

而且还得益于这个棺材里面装的只有王正的四肢，王正的身体是用木雕代替的，王正真正的身躯当初已经被王选宗带走了。

所以高老太所说的妖气冲天，以及三位村民遇害，和王正的墓其实并没有直接的关系。

恐怕真正出问题的，还是在那三个人领完工钱下山之后。

因为当时那三个人先是迷路了一阵子，然后那个怪物才出现，开始追杀他们。

不过，当时具体发生了什么目前就不得而知了。

我把窦有道说的话仔细的又琢磨了一边，问道：

“那你的意思是说，这棵千年古木从汉朝开始就一直存在了，守护着这个村子吗？”

窦有道点点头表示肯定。

可是我还是不明白：“虽然你这么说好像确实解释的通，但是在我看来这个怪物并没有多善良，最后不是导致那三个人遇害了吗？你看，我还受了伤。”

窦有道说：“嘿嘿，程序，你知道么？电脑你用过么？”

“什么意思，当然用过了？”

“制作出程序的主人把一切都已经预先设置好了，然后程序会自动执行命令，这个怪物也是如此。

当初被极尘法师把这个“奇物”制造出来之后，给他的命令恐怕就是竹简上所说的“以镇百鬼”。

所以所有被判定为不正常的东西，他都会无差别的攻击。”

“那就是说，当时那三个人身上有异于常人的地方，所以才会被追杀。是吗？”

窦有道再次点头。

我又问窦有道：“可是你之前说我被那个纸人拘住了一个魂，我也不算是完全的正常人，为什么那个东西不追我呢？

窦有道笑笑说：“虽说少了一个魂，但是并不足以称作不正常。如果因为丢了一个魂这个怪物就会袭击你的话，村里一旦出现了受到惊吓掉魂的孩子，那怪物岂不是就该来屠村了？”

“嗯……”窦有道这样一解释，我倒是被他说的哑口无言了。

“如果你当时身上被其他东西附了体，那个东西一定会袭击你的，但是单纯少了一个魂的话就没事。因为现在的你并不是“非人之物”，而是“残缺之人”。”

我听后陷入了沉默，无论如何我也无法想象，那个我和璎珞曾经以命相搏的怪物，竟然还是正义之师。

窦有道顿了顿，喝了口茶，又继续说，其实这个怪物之前还出现过一次，正是王正死的那天。

李树旺一直觉得奇怪的一件事就是，李丁当时错把王正当成了李恒，所以交换了灵魂。

那当他发现自己错了以后，一定会想办法把魂再换回来，怎么会对王正直接下毒手呢？

李树旺也一直说，很可能除了和王正换魂的李丁之外，是另外一个人把王正做成了人彘。

现在看来，这所谓的另外一个人，恐怕正是这棵千年古木了。

因为身上有两个魂是其他人的，所以怪物判定王正是非人之物，然后发动了袭击，砍掉了王正的双手双脚，把他做成了人彘。

人彘这个词第一次出现是在西汉，第一次用了这种刑法对付别人的正是汉高祖刘邦的妻子吕后。

极尘法师是蜀汉时期的人，从西汉到蜀汉虽说相隔着400年，但是至少始终都是大汉江山，历史这种东西在一个朝代之内是鲜有遗失的。

所以可以说当时正是“人彘”流行的时候，极尘法师采用做成人彘这种方法以镇百鬼，是很有可能的。

当年吕后把戚夫人做成人彘之后，也同样是扔在了厕所里。

窦有道把事情解释到这个程度，如果所有的事情确实都和窦有道的判断一致的话，那从我到这个村子以来发生的大部分事情就都解释的通了。

虽然我还有一大把的疑问，但是现在我无法问出口。

比如我住的地方，王选宗为什么和李福寿成了邻居？王正又被带去了哪里？

不过此时此刻并不是考虑这些事情的时候，因为我们也已经明白了窦有道的疑虑是什么。

那就是既然有这么厉害的怪物存在，为什么李丁还敢这么肆意妄为的出现在我们面前？

出现了怨气这么深的“非人之物”，现如今那个怪物为什么反而袖手旁观了呢？

但是讨论是得不出答案的，眼下只有去王正的墓再一探究竟才能得出结论。

天已经大亮，李树旺也已经安慰好了自己的妻子。

高老太跟李树旺一家三口以及王翠芬约定好，现在是特殊时期，白天各自在家待命，照常过日子，等到用过晚饭以后，所有人再到高老太家集合。

就这样高老太带着窦有道、我、璎珞，一行四个人往高老太家的方向走去。

回去的路上窦有道私下悄悄问我：“刘意心，你来的时候，我给了你几个开光法器，让你按照我所说的都安置好，你照办了么？”

我摇摇头：“没有，我实在是没有时间。从来到王家屯之后，事情一件接着一件，根本没有机会去办。”

窦有道也并没有着急，只是嘿嘿怪笑着说：“嘿嘿嘿，没事，那今天白天我亲自去布置。”

回到高老太家以后，我把自己的行李拿过来，把窦有道让我带来的东西都交还给了他。

本来我打算跟着窦有道一起去后山看一下王正的坟墓，然后再去布置那些法器的。

尽管我不知道布置这些法器的意义何在，但是毕竟这是他交给我，而我没有完成的工作。

但是考虑到我受了伤行动不便，于是高老太就安排璎珞在家里照顾我，然后高老太亲自带着窦有道两个人出去了。

他们两个人走了以后，我终于稍微安心了一点。

看着坐在我面前正在打盹的璎珞，感觉虽然这几天一直在一起，却已经好久没有和璎珞好好说话了。

“璎珞，这些天辛苦你了。”

“我才是应该说这些话的人，其实害的你这么惨，还不是因为我们家里的事情。”

“这也是赶上了，没有办法。如果当初你没出现在我家门口，恐怕我早就成了李丁的活祭品了。”

“不，你当初碰见我之前其实是打算离开家的吧，说不定当初离开家以后，就什么事都不会发生了，主要还是因为我强烈要求住在你家里，所以才发生了后面的事。”

璎珞说完这些，我和璎珞的眼睛对视了一下，愣了几秒，然后同时面色一红，都低下头不知道再说什么好了。

如果当初不是因为璎珞长得这么可爱，我大概也不会选择铤而走险吧，不过这些话我现在实在说不出口。

只是想到从一周前的素不相识到如今远走他乡历尽艰险，真的好像在做梦一样。

尴尬的沉默了一会儿，璎珞再次开口打破了沉默：

“对了，现在其实还有一个问题我一直不清楚，王选宗到底去哪里了？”

“是啊，这是最奇怪的一点，从我们到王家屯开始，王大哥就行踪诡异，我到现在都不确定他是不是真的在王家屯出现过。”

“应该是确实出现了，你记得么？你当初把王正的坟刨开的时候，在棺材里面发现了王选宗的手机。”

“啊，对……那个手机为什么会出现在棺材里，现在还是个无法解释的谜团。”

想到这里我试着像窦有道一样大胆的推测了一下，这个事情其实也并不奇怪。

既然王正的棺材是活物，那很有可能是在他变成活物行动之后，又把手机带到棺材里面去的。

而且，据我的判断，王选宗应该还没有死，因为王选宗也是李丁需要的素材之一。

现在还有很多疑点，大概等我们找到王选宗之后才会清楚吧。

我分析的这些并没有对璎珞讲出来，毕竟我既不像窦有道高老太一样道行高深，也不像李树旺一样是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更没有璎珞一样的刑侦能力。

所以我的分析也不一定是对的。

毕竟那棵千年古墓也好，王正的尸体也罢，谁都不会对一部移动电话产生兴趣。

说不定，王选宗当时已经被那个三四米高的怪物，

连人带手机一同被扯到王正的墓里面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