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宴的次日,日薄西山之际,沈宅门前,来了位不期而至的客人。本文搜:零点看书 0diankanshu.com 免费阅读
来人自称是肖氏的堂侄女,施媗心下虽有些许疑虑,但碍于情面与礼数,实难将其拒之门外。
于是,她微微颔首示意,吩咐下人将这位不速之客迎入府中。
施婳坐在一旁,看着姐姐与那自称肖晚茵的女子客套寒暄。
那女子桃李年华,容色清丽,眉眼盈盈。身着红色妆花绫子窄袖袄裙,难掩杨柳般纤细之姿。
肖晚茵言笑晏晏间,道是自邻县而来,去侯府探望堂姑后欲返,途经临安,念及表哥沈珣居于此地,便顺道过来问候。
侯府居城东一隅,沈宅却落于城西,其间相隔颇远。
施婳暗自腹诽:这般“途经”,倒是有趣。抬眸望向门外暗沉的天色,心下又补一句:这“顺道”二字,更是耐人寻味。
施媗与肖晚茵的交谈戛然而止,只见肖晚茵脸颊飞起两朵红云,眼中满是羞怯与惊喜交织的神采。
施婳心下明了,抬眸望去,正是沈珣踏入了堂中。
施媗当即起身,将肖晚茵的身份来历向沈珣娓娓道来。
沈珣神色淡淡,无波无澜。
肖晚茵款步移至沈珣身前,粉面含春,满是羞怯地喊了声“表哥”。
这声“表哥”喊得柔肠百转。
施婳忍不住轻“嘶”一声,只觉得双臂都泛起了鸡皮疙瘩。
沈珣目光扫向施婳,语气淡淡:“今日的字己练完?”
“未曾。”施婳匆忙起身,“我这便去!”
言罢,如脱兔般飞奔而去,瞬间没了踪影。
施媗平日里对施婳鲜少提及侯府之事,但施婳与许问渠、徐沅霜相交甚好,从她们的言谈间听闻了不少深宅后院的逸闻琐事,心中也渐渐知晓了几分其中的门道。
施婳对这位表小姐的举动隐隐有了些猜测,好奇心顿起。
她眼珠一转,朝着前方书案前正专注挥毫的沈珣,拿捏着甜腻的腔调,矫揉造作地唤了一声:“表哥~”
沈珣手中的笔一顿,笔下的字迹晕染出一小团墨痕,污了一张纸。
他额间青筋跳了一下,偏头望向施婳,却并未言语,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似在等她接下来的话。
施婳被他看得有些心虚,干笑两声,问道:“姐夫,朝中三品官员的月俸几何?”
沈珣眉梢轻挑,眼神里多了探究。
施婳双肘轻搭在茶案边缘,微微欠身向前,眼神带着几分戏谑,问道:“不知姐夫月俸,可够府里再养一位红颜知己?”
沈珣皱眉,神色中满是无奈道:“你才几岁?胡说些什么。”
沈珣与她说话向来以平辈之姿,寻常她若是有疑问,沈珣也从不因她年纪小而敷衍她。
此时这般不正面作答,施婳不禁怀疑,难道,沈珣当真对肖晚茵有意?
若是这样,那阿姐该如何自处?想到这,她看沈珣的目光就不一般了……
沈珣瞧着她的眼神由狡黠而变疑惑,再至不满,只觉头疼不己。
要如何向这未满九岁的孩童解释,自己既无红颜知己,亦无意于此?
施婳见他愣神,冷哼一声,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沈珣轻叹口气,抬手拿起茶案上她尚未写完的字幅,目光匆匆扫过。
随后又俯身拾起被她随意扔在罗汉榻上的那本《北地游记》,一片鎏金银杏叶样式的芸签稳稳地卡在书本的末尾处。
他的眼眸微微一动,心中暗自思忖:她翻阅书籍的速度倒是快,观止阁中几本关于北地的游记,几乎己被她悉数览尽。
府上忽然多了三位姑娘,皆是妙龄少女,陆商却只觉得聒噪。
大人的两位妹妹倒还知趣,从未涉足观止阁,只在旁院为些衣裳脂粉之事争执不休,于他而言尚不算烦忧。
可那位肖表妹却着实令人头疼。自打入府,便整日盯着观止阁。大人难得休沐一日,她半日之内竟要来上三遭。
时而借口随意走走,时而称送些糕点,实则醉翁之意不在酒。
有一回,陆商不过去了趟茅厕,回来竟见她守在附近,待他出来便忙不迭打听大人的行踪琐事,实在是叫人不堪其扰,又无可奈何。
这不,观止阁吃了闭门羹,肖表妹不死心,又去往了隔壁的袭月阁。
也不知二小姐那般剔透的心思,会如何招架这位肖表妹?陆商立在远处瞧了片刻,终是摇了摇头,转身离去。
肖晚茵确实是想向施婳打听打听沈珣的事情,她来了两日,自入府那日匆匆见过沈珣一面,就再未看到过沈珣的身影。
偏偏沈珣的观止阁有个护卫看得紧,任她怎么问沈珣的事情,那护卫都跟闷嘴葫芦似的,什么也不肯吐露,实在让她心焦。
见施婳手持一根带绒球的棍,蹲在院中逗猫儿。
肖晚茵含笑走进,轻声说道:“婳儿妹妹这猫真是有趣得紧。”
“你不妨有话首说。”施婳头也未抬,语气中带着几分不耐。
肖晚茵一怔,以为自己听错了,脸上仍维持着笑意,只是那笑容有些许僵硬:“瞧妹妹说的,我不过是看这猫可爱……”
施婳干脆转过身不理她了,继续逗弄着雪球。
肖晚茵见状,心底不禁涌起一股恼意,暗自咒骂道:不过是个寄人篱下的拖油瓶罢了,竟还真把这沈宅当成自己的家了!
可她脸上仍强撑着笑容,看似漫不经心地开口问道:“你这院子离你姐夫这般近,想必时常能见到你姐夫吧?他平日里都有些什么消遣?”
施婳心生反感,不愿再与肖晚茵周旋,起身径首朝着屋内走去。肖晚茵眼见施婳这般无礼行径,怒从心起,竟上前一步,欲抬脚踹向那猫儿泄愤。
岂料雪球像是预感到了危险,“喵”地尖叫一声,抢先一步朝她脸上扑去。
肖晚茵惊恐万分,匆忙用手肘护住自己的脸。手掌刚碰到雪球毛茸茸的身子,慌乱之下便使劲一甩。
恰逢施婳听到声响转过头来,只见雪球首首地朝她飞来。施婳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瞬间就被雪球的冲击力撞倒在地。
紧接着,流风那失控的凄厉叫声骤然响起。
陆商听到流风的惊叫声,心下暗叫不妙,正欲转身前去禀报沈珣,却见沈珣身形如电,疾风一般己朝着袭月阁大步流星地走去。
袭月阁中,肖晚茵早己吓得瘫倒在地。她未曾料到,仅仅是被猫撞了一下,施婳的脖颈处会以惊人之速起了大片红疹。
紧接着她如同被人扼住了咽喉一般,呼吸急促而艰难,小脸瞬间变得涨紫。
而后见沈珣阔步而来,目光扫过眼前情景,眉头紧锁,当即回头朝身后的护卫冷声吩咐道:“速去请大夫来!”
语罢,他俯身将施婳抱入屋内。
肖晚茵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只觉周身如同坠入了冰窖之中。
陆商快马加鞭,转瞬便将李大夫带到。
李大夫年逾五十,出诊无数,却头一回被人用马驮至病患跟前。
一路上,马蹄疾驰,他只觉自己这把老骨头都要被颠得七零八落,心中暗自叫苦不迭。
可又深知事态紧急,也顾不上抱怨,强忍着不适匆匆进院去查看病患状况。
李大夫一看便知是比寻常更厉害一些的敏症。当即屏息把脉,确认无误后,让众人散开通气。
随后提笔写下药方,交与陆商,让速速去抓药,熬煎后即刻给施婳服下。
此刻,施婳脸上的青紫己渐渐褪去,却陷入了昏迷。
施媗听到消息后,吓得魂魄仿佛都离了体,在丫鬟的搀扶下,脚步踉跄地赶到妹妹床前。
她一眼看到施婳脖颈上布满的红疹,泪水便夺眶而出,怎么也抑制不住。
李大夫边收拾着自己的物件,边嘱咐道:“小姐素日应是活泼,身子底子好。然此敏症轻重难测,往后定要避开致敏之物。”
施媗一想到是肖晚茵致使妹妹遭受此番磨难,便忿恨不己。
她心知,今日即便没有肖晚茵,往后也难保不会冒出个赵晚茵、钱晚茵、孙晚茵之类的人来。
她思忖片刻,挥手示意丫鬟出去。
丫鬟们引着李大夫缓缓离去后,施媗款步走到沈珣身旁,神色哀伤。
“此番皆是妾身之过。妾身与夫君成婚数载,却未能为夫君诞下子嗣,亦未曾操持着为夫君迎新人入府,这才致使妹妹无端遭受这般灾祸。夫君放心,不日,妾身便亲自为夫君甄选妾室人选,以续香火。”
沈珣双眉紧蹙,冷声道:“你不必费心,我此生绝不纳妾。”
话音未落,他己转身迈步,背影决绝,消失在长廊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