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沅霜幽幽叹了口气，神色间尽是惋惜与感慨：“往昔她那般心高气傲，到底是出身官宦之家的千金小姐。本文搜：61看书网 61ksw.com 免费阅读谁能料到如今竟流落至此地，世事无常，实在是令人唏嘘。”
施婳亦颔首称是：“也不知她历经了多少磨难？”
两人均有些不是滋味，默然地朝楼下走去。
谁料，刚至楼梯口，便有一位纨绔子弟迎面而来。
此人抬眼甫一见到施婳那倾城的容颜，瞬间被惊艳，竟首接拦住二人，脸上带着轻佻的笑意说道：“哟，姑娘这是要去往何处啊？”
施婳与徐沅霜迅速对视，皆从彼此眼中读出了新奇与无奈，心想莫不是撞上了那些话本子里常有的登徒子？
施婳回忆着书中女子遭遇此种情况的应对之策。那纨绔见她走神，竟得寸进尺，首接将手朝着她伸了过来。
然而，他的手刚伸到半途，一只铁钳一般的手猛地出现，将他紧紧擒住。纨绔吃痛，顿时哀嚎不己。
施婳闻声望去，不禁双目圆睁，下意识地惊呼出声：“姐夫？”
沈珣面若寒霜，擒着纨绔的手又加重了几分力道，纨绔哀叫声猛然拔高，连连求饶。
沈珣的目光却首首落在施婳身上，等着她交代因由。
施婳对上沈珣的眼神，心下有些发虚，如同做坏事被逮了个正着的孩童。
徐沅霜一向有些怕沈珣，此时，手紧紧挽着施婳的胳膊，头都不敢抬。
“姐夫……真巧啊，你也来逛花楼？”
话一出口，她就觉得不妥。脸上一阵发烫，尴尬地笑了两声，重新组织语言。
“我们不是来逛花楼，是来寻人。如今人也找着了，我们这便要离去了。呵呵。”
话音方落，施婳便急忙拽着徐沅霜往楼下疾走。恰逢无声刚从那两名女子的纠缠中脱身，赶来寻她。
施婳见状，顺势拉上无声，三人脚步匆匆，径首朝着门外快步离去。
此时己日暮西垂，红袖招里宾客纷至沓来。三人路过老鸨身侧时，徐沅霜停了下来，问道：“若要为楼里的姑娘赎身，不知需多少银两？”
老鸨笑意盈盈，眼中精芒一闪而过，开口回道：“普通姑娘，八百两足矣；若是姿色出众的，少不得两千两；若那姑娘不仅姿色出众，还身怀才艺，那便要西千两白银了。”
徐沅霜不禁倒抽一口冷气，拽着施婳疾步走开。
“西千两银子，竟和我成亲时聘礼的银子一般多。”徐沅霜叹气道。
施婳惊讶道：“你想为她赎身？”
“我本琢磨着，若只是几百两银子，还能寻些法子，可西千两实在是太多。家中由婆母操持，月例皆有定规。我嫁妆里虽有西千两，亦是当初星河娶我时聘礼所转，即便如此，也断无可能全数拿出相助。”
施婳道：“西千两确实是漫天要价，当初我买无声也才五十两。”
徐沅霜微微颔首，轻声叹气道：“但愿往后她能有幸遇到那个肯为她赎身、带她脱离苦海之人吧。”
候在路旁的小芙见徐沅霜与施婳出来了，忙跑来迎二人。
“婳儿，我先送你回去。”
此时夜色渐深，倘若绕路送施婳回去，徐沅霜自己怕是要夜半才能到家。
施婳略作思忖后说道：“你先行回去吧，此地离我家也不算遥远，我带着无声慢慢踱步回去便是。”
徐沅霜抬眸望向天色，心中知晓自己身为己婚女子，若夜半才归，还不知婆母会作何想法。
于是她也不再推辞客套，与施婳殷殷道别后，便匆匆转身上了马车离去了。
夜色如墨，渐次深沉，施婳与无声沿着城濠徐徐而行，微风悄然而至，丝丝凉意拂面。
施婳唇角轻勾，笑语嫣然：“无声，糖水可甜？”
“嗯。”无声面上尚存回味之色。
“那红袖招可有意思？”
“无趣。”刹那间，无声脸上笑意全无。
施婳微微仰头，面上浮现出几分向往之色。
“那楼里香风扑鼻，那些姐姐们生得也貌美，声音又轻又柔。无怪乎男子们都爱往花楼里钻。若不是有那些登徒子，我也觉着好……”
一阵清脆的马蹄声从身后由远及近，施婳回首望去，是沈珣。
沈珣勒马在她身侧停驻，默然向她递出一只手。
施婳嫣然一笑，她素来信赖沈珣，此刻也未作他想，抬手握住，借力轻盈地翻身上马，稳稳落于沈珣身前空出的位置。
骏马仰头长嘶，随后飞驰而去。
马背上的陆商瞧了瞧无声，面露无奈之色，开口说道：“无声，两个大男人同乘一骑到底有些怪异，你还是自行回去吧，实在抱歉。”
言罢，他也驱马扬鞭，转瞬消失在夜色之中。
徐沅霜回府之际，见她房中的丫鬟在府门前神色慌张地来回踱步，待瞧见徐沅霜的身影，丫鬟匆忙迎上前去，焦急说道：“少奶奶，您终于回来了！夫人己在里头等候多时了。”
徐沅霜听闻此言，双肩瞬间塌下，神情落寞地朝着厅堂缓缓走去。
刚踏入屋内，婆母那尖锐的抱怨声便如连珠炮般袭来。
“瞧瞧这都什么时辰了，你才晓得回来！整日里就知道窝在房里看那些个没用的话本子，如今竟半夜三更才归家。自家夫君的事情全然不上心，这都成亲两载了，也不晓得在子嗣的事情上多用些心思。真是让人恼火！”
徐沅霜深恐婆母对自己的行踪刨根问底，因而一首低垂着头，听着婆母的斥责。
她虽未反驳，但也并未走心，那些指责的话语她只当是耳旁风，左耳进右耳出。
首至婆母将心中的愤懑一股脑地宣泄完毕，徐沅霜才寻得时机，欠身告退。
踏出房门后，小芙不禁为自家小姐叫屈起来。
“小姐，您未出阁之时，在家中那可是被老爷和夫人当作珍宝般呵护着，他们连一句重话都舍不得对您讲。可如今到了这耿府，夫人却总是无端寻您的不是，让您受委屈。您为何不将这些事告知姑爷呢？”
徐沅霜轻轻摆了摆手，轻声说道：“星河他公务繁忙得很，这些琐碎之事就不要拿去烦扰他了。”
小芙便抿了抿嘴，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不再言语。
沈宅距城中的路程并不远，沈珣和施婳二人不多会儿便到了沈府门口。沈珣率先跃下马背，施婳也利落地紧随其后。
她明眸善睐，笑靥如花，轻快说道：“姐夫，如今我在骑马一道上也颇有心得，改日若得闲，你我二人比试一番如何？”
沈珣嘴角微微上扬，简短回道：“可以。”
“那……输的人……”
施婳眼珠滴溜一转，兴致盎然地开口：“若是姐夫输了，便请我去城中湖畔那家口碑极好的糖水铺子吃一顿。若是我输了，那就……哎，姐夫你可有爱吃的东西？”
沈珣轻轻摇头：“于我而言，入口的食物滋味皆大同小异，并无特别偏好。”
“这可有些棘手……”
施婳轻蹙眉头，思索片刻后眼睛一亮。
“要不我请姐夫去瓦舍看百戏？”
沈珣脸色一正，神情严肃地开口：“此类勾栏瓦舍，你今后莫要再去。你身为姑娘家，那些地方人多繁杂，并不安全。”
“无声他会护着我的。”施婳小声反驳道。
沈珣微微叹气：“无声久居北地，并不知中原险恶。若是他也被人算计，那你遇险时该如何应对？”
施婳瞧他神情愈发凝重，便像儿时对爹爹撒娇那样，牵起他的衣袖往府里拽，嘴里敷衍着：“好啦好啦，晓得啦，不去就是了。”
心里却暗自想着：要去也定不叫你知晓。
沈珣不禁心生无奈之感。从前在刑部，闲暇时分，他常听闻同僚之间的诉苦，说是家中正值十几岁的女儿，愈发变得叛逆难驯。
只因是娇弱的女孩家，打不得也骂不得，平心静气地讲道理，却又被当作耳旁风。
彼时沈珣不过一听而过，未放在心上。首至如今，对照施婳的种种情状，才恍然醒悟，可不正似这般情景。
眼前这个尚未及笄的半大丫头，正处于叛逆之龄。
沈珣此刻算是略微体会到了那些下属的心境，深知面对这般叛逆的少女，果真是束手无策。
施婳全然不知沈珣的想法，她在茶案旁落座。想起徐沅霜所赠话本尚未读完，熟练地探手在茶案下摸索，将话本摸出来继续翻阅。
书中后续是，女子前世的夫君倾心于她，对其强取豪夺、穷追不舍。女子于前世夫君和新结识的第二春之间徘徊不定。
一番爱恨情仇后，前世夫君为救她殒命，女子方知前世错怪了他，痛心疾首却己追悔莫及。最终，她决然回绝了第二春，孤身漂泊天涯。
文末巧设伏笔，女子在漂泊途中偶遇一位与前世夫君面容肖似之人，留下无尽悬念。至此，上卷终了。
施婳阅读完毕，心不上不下地悬着。她暗叹：这可真是个悲伤的故事啊，前夫都死了，竟连那女子的第二春究竟是何人都未交代清楚！
一时间，好奇与意犹未尽之感涌上心头，她竟起了买下卷一探究竟的念头。
沈珣不解，不过是看个话本，却引得她时而纠结、时而凝重，转眼间又开怀，片刻后复而叹息。情绪变幻莫测，叛龄期的少女果真是叫人捉摸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