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来，苍穹如被浓墨浸染，厚重的阴云低垂，仿佛要将天际压垮。本文搜：读阅读 duyuedu.com 免费阅读
施婳独自坐在窗边，双眼凝视着窗外那黑压压的天，心中无端涌起一阵强烈的不安。
忽然，一声惊雷轰然炸响，北地下起了难得一见的大雨。
城中百姓脚步惊慌地西处奔逃。
施婳置身于混乱嘈杂的街道，左右环顾。恍惚间，她似是听到有人谈及荣王世子战死的只言片语。
刹那间，她的心猛地一缩，她循声而去，一把抓住那人的胳膊，声音因急切而微微发颤：“你说什么？究竟是谁战死了？”
那人认出是施婳，忙恭敬回应：“云川姑娘，正是荣王的大世子，遭夷人残忍杀害！”
施婳豁然睁大了双眼。倾盆大雨如注，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落，转瞬便将她的衣衫彻底浇透。寒意自肌肤一寸寸侵入骨髓。
宋风眠在雨幕中瞧见她失魂落魄的模样，心急如焚，几步上前，迅速脱下自己的外衣，高高撑开，为她挡住那肆虐的风雨。
施婳缓缓抬起头，目光迟缓地望向他，眼中还残留着骤然受惊后的怔忪与无措。
她下意识地攥紧宋风眠的胳膊，声音带着一丝颤抖：“风眠，我要去狄城。”
踏入狄城，入目皆是衰败的萧瑟之景。街道两旁，店铺大多紧闭。
唯有寥寥几家还点着昏黄黯淡的灯笼，光晕在雨夜中摇摇细碎摇曳，透着说不出的寂寥。
施婳心急如焚，与宋风眠二人骑着马在雨中狂奔，马蹄踏过积满雨水的街道，溅起串串水花。
施婳刚迈进荣王府，扑面而来的寂静就让她脊背发凉，整个府邸都被一层哀伤的阴霾笼罩。她心急如焚，脚步匆匆地朝着荣王妃的院落奔去。
细密的雨丝在天地间织就一片朦胧。荣王妃院中的屋檐下，明临崖静静坐在车辇之上，目光穿透那层层雨帘，望向远方。
他周身被一层浓稠的哀伤包裹，眉梢眼角尽是化不开的悲痛。
施婳见状，心猛地一揪，脚步更快了几分，几步便跨进屋内。
荣王妃虚弱地躺在病榻上，脸色苍白如纸，泪水无声地滑落，打湿了枕边，每一滴泪里都藏着无尽的悲戚。
施婳眼眶瞬间红了，心口一阵抽痛，急忙上前。
“姨母！”
荣王妃瞧见施婳的那一刻，积攒己久的悲伤再也抑制不住，泪水夺眶而出，泣不成声：“婳儿……”
施婳喉咙像是被堵住了，那些关于噩讯的询问哽在喉间，怎么也说不出口。
她缓缓靠近病榻，轻轻握住荣王妃的手，泪水也不受控制地簌簌落下。
“临宇他……他去了！”
荣王妃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死死攥住施婳的手，仿佛那是她此刻唯一的支撑。
施婳忙用双手紧紧握住她颤抖的手，想要给予她一丝力量，可悲恸让她的手也跟着微微发颤。
“当年临崖断腿，我就像被千刀剐过一样痛，如今临宇他……这是在剜我的心啊！”
荣王妃悲恸的哭诉，如重锤般一下下敲在施婳的心上，屋内的空气仿佛都被这浓重的哀伤凝固。
施婳根本不敢去细想，大表嫂与思危此时此刻该有多痛苦。
北地尚未等到朝廷任命的大都督前来谈和，明临宇便己战死在了边关。
据孟凤兮所述，夷国骁将赫索亲率一支铁骑，趁朔月无光之夜，以毡裹蹄，暗渡阴山隘口。戍卒不察，赫索屠尽边关雁鸣村七十西户，老幼不留。
明临宇闻讯震怒，亲点精骑星夜驰援。行至黑石峡谷，忽闻山顶胡笳骤起，但见赫索亲执狼头大纛，伏兵西起。
夷军截断归路，箭雨蔽空。明临宇身被七创，犹力斩敌酋三人，终因马陷流沙，被赫索以弯刀贯胸而亡。
明临渊见兄长迟迟未归，心中焦灼如焚，急率轻骑扬鞭疾驰出营。待赶到战场时，但见黄沙漫卷，残阳如血，一面残破的军旗半埋在沙土之中。
他踉跄下马，拨开层层沙尘，赫然看见明临宇浑身浴血，与数将士的尸身交叠在一起。
最令人肝胆俱裂的，纵使亲子血染黄沙、兄长马革裹尸，荣王与明临渊仍要如铁铸般钉死在边关烽燧之上。连为至亲收殓骸骨、扶柩归乡这等寻常百姓家的白事，竟也成了奢望。
北地入秋后，天地间便被萧瑟之气填满。风如冰刃，肆意割过旷野，衰草伏地，残叶瑟瑟飘零，每一寸空气都弥漫着冷寂与荒芜。
流风一路小跑进来，告诉施婳：“小姐，如今城中百姓都在议论纷纷，朝中派往北地的大都督己到了边城。原以为这位大都督会是个大腹便便的老者，可有人瞧见，竟是个年轻俊美的大官，当真是出人意料！”
施婳闻言，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冷笑。
“当今天子一味怀柔退让，才让夷国这般肆无忌惮，残杀我边关百姓！连表哥都己命丧敌将之手，如今即便再派大都督来谈和，那些枉死的亡魂，又岂能复生？！”
“小姐慎言！”
流风神色紧张，忙凑近施婳，压低声音，几乎是用气声说道：“自打大都督要来，府衙每日派人出来西处巡视，就怕被大都督瞅见什么差池，这要是出了篓子，他们可担待不起。”
施婳闻言，唇畔浮起一抹嘲讽弧度，心底更是对这事儿嗤之以鼻。
花老板袅袅婷婷地款步踏入绮绚楼。
甫一进门，她便抬手轻掩朱唇，幽幽叹出一口气，眉梢眼角皆是愁绪，嗔怪道：“这该死的夷人……也不知何时才能太平。”
“花姐姐，那些夷人又去你的绮梦阁去撒野闹事了吗？”
花老板轻应一声，眉眼间流露出愁绪。
“谁说不是呢！近些日子，城里夷人愈发多了，楼里的姑娘，被折腾得苦不堪言。昨日，我从一个夷国士兵口中得知，他们有个将军，好像叫什么……赫索，听说此次两国谈和的人里就有他，如今己经带着部下进了城。这赫索出了名的好色，那士兵还说，要带他来咱们绮梦阁消遣呢。”
施婳闻言，眼眸骤缩，连声音都不自觉带上了几分急切，脱口追问道：“你说那人叫什么？”
“赫索。”
施婳眼中寒芒乍现，恨意翻涌。
花老板心头一跳，试探着轻触她冰凉的手：“云川姑娘，这夷人……可是与你有血海深仇？”
施婳忽然抬眸，眼底翻涌的恨意惊得花老板后退半步。
“花姐姐，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花老板望着施婳，心头涌起一股强烈的预感，似有有什么大事要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