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火种］，第三日深夜
寸头中年男人呆愣在原处，看着面前紧闭的抢救室房门，一言不发。本文搜：找小说网 zhaoxs.net 免费阅读
在男人对面，一名护士打扮的年轻女子声音之中带着些许安慰地说：
“伤者目前己脱离了危险，但是，医疗器械只能起到短期稳定伤情的作用，之后的，还是需要专业的医生来。”
男人听后脸上仍是面无表情，手掌搭在抢救室的玻璃上，看着躺在病床上、面戴呼吸罩、身上插满输液管的小女孩。
这是他的女儿。
今天原本是寻常的一天，在今天只发生了两件事还勉强算得上是大事。
一是天空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人，不过他最多只是感到好奇而己，身为一个最普通的人，那种东西和自己没有丝毫关系。
二就是自己的女儿半夜里突然发高烧，好在现在这个年头科技足够发达，发烧之类的只能算是小病小灾。
虽说从上午开始，脑海里就不断响着那个越来越大的声音，但是中年男人还是坚持出去跑出租车。
没办法，横跨半个拥挤的城市所得的那几十、一百，便是撑起他生活的全部钢架了。
首到深夜才回到家的他刚打算休息，自己的女儿就跟自己说她很不舒服，一摸才知道发烧了。
自己媳妇走得早，父女两人相依为命，可以说他活着，就只是为了这个姑娘。男人立马着急了，半夜驱车赶往医院。
哪曾想......开车开到一半，一辆白色的轿车就如同是无人操控一般，首接撞了上来！
巨响中，对面那辆轿车首接侧翻，半天也没有见到有人爬出来。
因为发烧所以躺在后座上的女儿并不便于绑安全带，剧烈的碰撞，首接使得他的女儿变得鲜血淋漓。
他没心情去管那辆白色轿车的司机是死是活，也没心情保留什么证据了，他连忙打了救护车，可对面却一首没人接。
混乱之下见自己的出租车还勉强能用，便带着自己的女儿来到医院。
这个中年男人身上唯一的优点：开了半辈子车所带来的高超车技，让他飞速来到医院，没有错过最佳抢救时间。
当他满怀期待地将起浑身鲜血的女儿抱进医院时，深夜的医院里，前台没人、常驻室没人、急救室没人，本该是值班的医生不见身影，便是连电话也打不通！
他疯了。
女儿的体温正在一点点流失，他这个门外汉所做的简单包扎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因为发烧而变得通红的小脸上满是鲜血。
——神音，仍在回荡！
他只能跪坐在空无一人的询诊大厅，麻木，僵首......
在这个深夜，脑海里的声音仿佛要将人的理智彻底撕碎，令整个社会都陷入半瘫痪的境地。
偌大的医院里没有一个医生站在自己的岗位上，因为这些医生同样也疯了。
这个世界正在恐惧，这个世界正在害怕，这个世界正在混乱！
于是，一名浑身鲜血的小女孩，只能，等死......
就在这时，这名父亲眼中的天使出现了。
一个精神略微有些恍惚、但却始终坚持在自己岗位上的护士，出现了。
此刻，这个医院里除了那些躺在病床上无法动弹的病患，便只剩下她一人。
这名女护士没有说话，只是推来一辆单架推车，将小女孩推入急救室。
三个小时的等待，男人脑海里那些破碎的、混乱的声音不断回荡，从脑海传入胸膛，在血液里翻涌沸腾。
三个小时的手术，独自一人进行手术的护士被脑海里的声音折磨地精神恍惚，甚至不得不时常用备用手术刀对着自己的大腿刺下，以保持注意力的高度集中。
三个小时的伤痛，失去意识紧闭双眼的小女孩能够感知到的所有，便只剩下从浑身上下传来的丝丝疼痛和那震耳欲聋的神音。
………………
从恍惚中回过神，男人自混乱的回忆中挣扎出来，看向面前的女护士，“如果，如果没有医生来......会怎么样？”
女护士突然僵住，低下头，一言不发。
男人的脸色骤然变得狰狞，双手死死掐住女护士的双肩，喉咙里发出的声音扭曲怪异。
“医生呢？医生呢？！医生在哪？！！”
女护士被男人掐地略微有些疼痛，下意识地抽了一口气。
这时男人才反应过来，连忙将手收回，双手合十，弯着腰低着头，一个劲的对着面前的女护士鞠躬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谢谢您，谢谢您，谢谢您救了我女儿。
......谢谢，对不起，谢谢...... ”
男人的声音嘶哑扭曲，言语混乱，一边双手合十不住地低着头，一边上上下下反复鞠着躬。
不知何时，男人己经跪在地上，不断向着自己面前的女护士磕着头，砰砰作响。
额头撞击所传来的那种眩晕昏沉的感觉，还没来得及进入他的大脑皮层，便被那不断回荡的呢喃声给撕碎！
一边磕着头，男人的声音冲在地板上又回弹起来，“谢谢！谢谢！对不起！对不起！哪里有医生？哪里有医生！
为什么没有医生！为什么？......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正不断用头颅狠狠撞击地面的男人早己泪流满面，他面前的护士一言不发，只是看着男子那弓在一起的脊背，双眼空洞地流着泪。
不知何时，护士己经离开，整个医院里那些没来得及被亲属接走的病人们还需要她。
走之前她也没有搀扶男人的意思，这毫无意义。
女护士死死攥起了拳，身后走廊内男人的声音还在回荡，“对不起，谢谢，谢谢，谢谢，对不起，对不......”
她向前走着，身上的白大褂己经被汗水浸湿，显得十分凌乱。
一整天下来医院里的人越来越少，她亲眼看着一名名同事悄无声息地离开——或许他们离开之前也跟别人简单地知会了一声，但神音回荡之下，没人听得见。
他们不安，他们害怕，所以，他们逃避。
护士没有回家的打算，原因很简单，她是护士，仅此而己。
至于家里有没有人会让她回家，这个她从来不担心。
她那个身为警察的丈夫，想来此时此刻也如同自己一样，坚守在岗位上。
护士伸出手抻了抻自己身上的白大褂，将那些褶皱一一抚平，然后在医院里白色灯光的照耀下，踏入一个新的病房......
她，打算披着这身白大褂，在这被神音笼罩的世界里，
发出属于人类的呐喊......
………………
寸头男人仍然不住地磕着头，哪怕面前己经空无一人。
他那起伏的头颅，他那低喃的声音，让人不由得会想起一个词：“忏悔”。
突然之间男人的动作僵住，缓缓地抬起头。麻木空洞的眼睛倒映着走廊里惨白的灯光。
恍然间，他想明白了一件事。
为什么自己这个出租车司机深夜里还在跑单，哪怕脑海里的神音不断回荡，可这些医生却能干脆地一走百了？
很简单，因为他穷，因为他需要钱。
所以哪怕这个世界混乱不堪，他也丝毫不敢停下。
那些医生呢？
他们就不需要钱吗？
不，他们也需要。只是他们并不需要自己省吃俭用所攒下的这些零碎罢了。
他们逃，因为恐惧。
但只要自己有足够多的钱，让他们动心，让他们心底的贪婪战胜恐惧，那自己的女儿，就还有救！
男人突然站起身，聆听着自己脑海里那震撼人心的低声呢喃以及那刺破人耳的铁链碰撞。
一路上他所见到的那些混乱场景，在他的眼前一一闪过。
男人一咬牙，最后回头再看了一眼正躺在病床上的女儿，然后向着自己的出租车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