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西之战的胜利只给大军带来了片刻的欢愉继而陷入了无尽的沉重和悲痛中。1@零?点D×±看±书!? ÷免??费?阅?读°
尸体需要掩埋,损失要清点,俘虏要安置,战后的治理需要筹措,老元帅要魂归故乡。老元帅一死,军队的主权由谁掌控,也要商议。再聚一堂,十几位披甲将军各自端着饭碗狼吞虎咽,祁元祚也狼吞虎咽。只听声音还以为身在猪圈,吧唧吧唧的进食声环绕头顶。粘稠的米汤暖了胃,新摊出来的野菜饼子裹上一块牛肉,慰藉了紧绷的情绪。祁元祚咕噜噜干了碗粥,安抚了要自我消化的胃,又啃了一根大鸡腿,窝窝头沾肉酱,手里再拿着一根黄瓜,摊开边关的地图,眼睛眼也不眨不知道又再思考着什么。但不等他思考出个所以然来,六皇子扔下一句惊雷“没粮了。”祁元祚顿时出声:“不可能。”“五年前朝廷就通过了边关屯粮的提议,孤曾说过,边关满粮满饷,谁敢在这上面做手脚,孤砍他全家!”六皇子深吸一口气,将粮账扔到他面前“你自已看。”这个时候也没人在意六皇子的态度了,打仗就够累人的了,若再在这点小事上耗心神,祁元祚早晚得英年早逝。他将边关近三个月的粮账审过。一个月前就缺粮,报上朝廷,却无人回应。于得闷声闷气的告状:“朝廷粮饷经常延迟发放,上面记得是那些,实际上要少三成。”“元帅追问,运粮的人就说他们来的路上,走的路上都要消耗,消耗我们理解,但一万石粮食,五百人押送,走上一个月,能吃六千斤不成?“大多时候都是把边关屯粮吃完了,朝廷的粮才到,就是有人故意为难!”“要是满饷满粮,匈奴早被打回戈壁滩了。′j_c·w~x.c,.!c+o-www. ”杨献忠上去给了他一腿,示意他快点闭嘴。“殿下,水至清则无鱼,陛下日理万机,哪能保证每一个环节都清正廉明,于将军并无怨怼之意。”祁元祚黑着脸,他当然知道水至清则无鱼,不仅是朝廷,哪怕在军队里,也不是绝对清廉的。这些将军他们要上下打点,那点俸禄,赏得起吗!于是他们会收孝敬,会摸油水。这些祁元祚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若敢贪大的,敢延误军机,该给粮饷的日子却没给,死来!祁元祚算了算了,之前都是延误十天半个月,这个月的军饷干脆直接没给!一个月!整个长安都知道太子以及所有皇子在边关,还敢拖着军饷不给!活腻了!祁元祚扔下账册“老元帅戍边四十八年,为国牺牲,至忠至诚,合该孤亲自扶灵回长安,为元帅请功。”“大哥,边关一事暂由你代理,元帅去世,下一任的元帅,当由朝廷下旨亲封,等孤处理完元帅的后事,会带着朝廷的旨意回来。”“明日就启程!”祁元祚冷着一张脸,扔了饭碗向外走。帐篷里的几位将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齐齐看向大皇子“卫将军,太子这是……”祁承友狠狠地撕扯下一块牛筋“睡觉,睡完觉回长安杀人。”想要粮哪需要太子亲自回长安,一封信发给父皇,父皇能把人砍一圈。太子亲自回去,估摸着是忍不了了要自已动手了。所有人都说大皇子脾气暴,说大齐五位皇子性子烈,也不看看他们的性子是谁带出来的。!d,a′k!a~i\t?a~.\c-o?m¨太子是个好性子的?老天爷听了脸都得笑裂了。看着吧,咱们这位太子爷的脾气,这个时候才见真章呢。半死不活的祁承阙在角落里低森森的笑“不知死活的东西,以为太子要死在战场了,所以不给军饷?这种蠢人是怎么活下来的?”六皇子默默的捡起册子:“还有力气说话,就滚去批军务。”五皇子嘎嘣死过去。批军务是不可能的,死都不可能!六皇子岂不知他的狗德行,上一世战场上大家都是好兄弟,一到了批军务环节,就开始兄弟相残,压死人的账本和奏册全堆到祁承影跟前。偏偏到了收揽人心的环节,又一个个死而复生来抢他的功,上一世六皇子没有娘家人相助,势单力薄,一味隐忍,这一世……他看看大皇子,大皇子端着饭碗滚蛋了。他看看四皇子,这是个假的,管他去死。 他看看三皇子,三皇子不知从哪偷了一壶酒,举着酒葫芦小酌,六皇子魂儿似的飘过去“三哥辛苦,一会儿弟弟把军中事物给哥哥送去。”三皇子一口酒喷出来,不等他拒绝,六皇子已经飘走了。于得将军嘴贱道:“几位殿下,果然感情深厚。”老三和老五的脸像吃了屎一样,席长松一个劲儿的摇头,恨不得化作风车摇上天去。恶心,太恶心人了!祁承阙强撑着失血过多的眩晕感,摇摇晃晃的走了,那句‘感情深厚’毒的他浑身生了虫,哪哪都不舒服。他胸口中的箭头卡到骨头缝里了,骨裂,但死不了。他一出帐篷就看到老六追上了太子,给太子一封信样的东西。隐约听到什么‘交给父皇’、‘有劳太子皇兄’。祁承阙生出好奇,老六通过太子的手给父皇送信。什么目的?祁元祚捏着手里封口的信笺,似笑非笑“不怕孤打开看了?”六皇子十分洒脱:“皇兄想看就看,里面又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托付皇兄交给父皇,也只是想让父皇对这封信稍加重视。”祁元祚不怕对方在信里说他坏话又或是告什么状,但这封信送得莫名其妙。“不如孤给你找个信使?”六皇子答应的很痛快:“好啊。”他那意思,似乎就是要把这封信在他面前过一圈儿似的。祁元祚最终还是收了。祁承影恭敬的目送太子离开,不明意味的低笑一声。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这句话是永远的真理。祁元祚转战十三天,又经过昨夜一夜的战斗,驴也没这么用的。回到自已的帐篷把自已刷干净后,倒头就睡。这一睡就是一天,从白天睡到了黑夜。睡的一群人围到他面前几番欲言又止。祁元祚没功夫理他们,等睁开眼睛,又是连忙安排了军队扶棺椁一事。这个时代对丧葬的认知就是魂归故里,全身全尾的,焚烧那是对敌军尸体才会做的暴烈行为。夏天天热,老元帅的遗体需要冰棺一路护送,否则还没到长安就化了臭了。安排完此事,又找人商议宝珠公主是否跟着一起回程。祁元祚是想将宝珠公主一起送回,但是宝珠公主病了,军医诊断是思虑过重加惊吓,起了热,缠绵不退,不宜再奔波劳累。于是此次回程就只为送老元帅骨灰了。回去的事情安排完,祁元祚才有功夫静下来思考思考现下。十三天还是太匆忙,只够祁元祚冲进王庭,缴了王印,打跑单于,再杀几千头牛羊。路上虽也袭击几个部落,但匈奴一击而散,他们大多没时间追击,此战打出了声势,打回了军心,还断了匈奴的粮草,对他们的储备粮进行了重创,但对匈奴主力的打击还不够。若无意外,秋收时为了这个冬天好过,匈奴会再次卷土重来。而祁元祚的计划是在来年春天与匈奴进行决战,秋天以防守为主。匈奴畜养在河西的上万匹牛羊马匹足够大齐下一次打一个富裕的仗。至于为何他要在明年春天决战。冬天万物衰败,匈奴粮草不足以供养数万马匹,草原的马儿会经历冻、饿、病,死亡一批。春天来临,匈奴战马骨瘦如柴元气未复,春天又是繁衍的季节,匈奴必须要安排一些人手负责牲畜的繁衍。而齐军这个时候进攻,占据天时地利人和,杀了他们揣崽的牛羊马匹,就相当于断了他们的有生力量。匈奴每年趁大齐秋收抢掠,大齐每年趁匈奴牲畜春天繁衍报复,两国你来我往,谁也别说谁缺德。河西收归后,匈奴退居大漠北方。祁元祚捡了三颗棋子。狼厉、路堤法、三兰……休屠单于中了他一箭,也不知道死没死,若是死了,那可就好玩了。左贤王一直仇视狼厉,跟着退回了大漠北,右贤王被他赶到了天山,祁元祚在地图上划下已经打下的河西范围,移民、开荒、修城、屯田,以待来年!以上无论哪种都需要钱!祁元祚忽的咬破自已的手指,血迹在地图上自北向南蜿蜒不断,最后在江南运河处一收——粘稠的红色勾尾处金戈铁马杀意凛然。昏暗的灯光下,太子无声的俯视着图上涂血的路线,阎王殿的点卯钟,再次鸣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