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沅笙点头：“看到了，可是为什么……”
顾老夫人长叹一口气，示意珍儿扶她坐起来。
这才说起了自己隐瞒了十几年的秘密。
原来当初施明月出门之前，就暗地里找过她，跟她说自己可能会出事。
顾老夫人虽然并不是十分相信，却还是派了两个心腹暗中跟了过去。
那两个人都是跟着顾老爷子出生入死了很多年的人,身手了得，反应敏捷，见多识广。
有了他们两个人跟着，顾老夫人便也放下心来。
相信不管是谁想对施明月动手，都是绝对无法成功的。
可，七天之后，其中一个心腹抱着只剩一口气的顾沅文回到将军府。
把孩子交到顾老夫人手上之后，连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都来不及说，便咽了气。
彼时，八岁的顾沅笙正处于一个叛逆的阶段，担心他知道这些事情之后会打草惊蛇。
顾老夫人便悄悄的把顾沅文养在她的院子里照顾。
她暗中找了许多大夫，却始终没有好转。
病急乱投医,顾老夫人最后把心思动到了玄学上面。
后来果然有一个大师说可以有办法给顾沅文续命。
这对顾老夫人来说，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她根本来不及分辨大师说的是真是假，便同意大师说的办法。
这个办法说简单也简单,无非就是将顾沅文的灵魂从身体里引出来，装进一个瓷像之中，再在瓷像前面点上长明灯，最后再用冰将顾沅文肉体冻住。
只要长明灯不灭，顾沅文的肉身不腐，时机成熟之后，他就还可以还魂。
至于什么时候时机成熟，大师只说天机不可泄露。
有可能三五天，也可能三五年，也可以三五十年或者更久。
等时机成熟,自会有天象提醒。
顾老夫人只犹豫了一秒钟就接受了这个办法。
大概人在遇到事情之前，总是会本能的认为自己会是幸运的那一个。
长明灯好找，冰块对于将军府来说，也不算什么难事。
京中大户人家，每年冬天都会在地窖中储存冰块，恰好小佛堂的下面就有个独立的不算大的小地窖。
恰好适合用来冷冻顾沅文的肉身。
而冰窖上面的小佛堂，恰好适合用来供奉长明灯，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日子一天天过去，三五天，三五年。
可顾老夫人始终没有等到期待中的天象。
“沅笙，我有时候也会想，会不会天象已经发生了，可我并没发现，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怎么也放不下，越是放不下我就越是心急火燎的难受。”
“所以最近我总是频繁的去看文文的肉身，又去看长明灯和瓷像。”
“结果昨天夜里，一个不小心就把瓷像给摔碎了。”
顾老夫人面容憔悴：“那之后的事情，我就不太清楚了。”
顾沅笙神色复杂，他找了顾沅文这么久，却怎么都没想到他竟然就在距离自己这么近的地方。
可他也不能怪顾老夫人，如果不是顾老夫人，文文说不定现在什么都没有留下。
“我想看看他。”顾沅笙低低开口，这里的他，指的是顾沅文的肉体。
顾老夫人动了动手指：“珍儿，带他去。”
顾沅笙离开房间之后，顾老夫人才重新把目光落在苏筱小身上：“筱小，你能救活文文吗？”
苏筱小掐着手指，缓缓摇头：“太迟了。”
“将即将消散的魂魄禁锢在死物中，再供奉长明灯，就可以修复残缺的魂魄，只要魂魄修复好，就可以把魂魄送回体内。”
“可这件事，从头到尾不能超过七七四十九天，超过这个时间，魂魄就会开始炼化，最终变成恶灵。”
顾老夫人本就虚弱的脸色愈发苍白了几分。
“那文文他……”
虽然残忍，但苏筱小也只是点头：“他虽然还没彻底成为恶灵，但也已经回不去了。”
既然事情已经开始说，那干脆全都说清楚：“昨天夜里，您瓷像摔碎，他的魂魄跑出来，他的魂魄还保留着三四岁的心智，可又因为供奉在小佛堂，日日看着人来人往，学着人的嗔痴怒笑，开始生出了不太高明的计谋。”
“他知道您是最关心他的人，所以便连夜钻进了您的身体里，想要夺舍您的身体，可他到底只是一个三四岁年龄的魂魄，无论从力量还是能力上，都没办法把您的魂魄彻底赶出身体，两个魂魄为此争斗不休，这也便是您昏迷不醒的原因。”
苏筱小说的透彻，顾老夫人神色唏嘘。
其实这么多年过去，她对顾沅文更多的已经变成执念。
如今知道结局，她心里反倒轻松了不少。
“筱小，谢谢你。”顾老夫人诚心诚意道谢。
说话间，顾沅笙已经回来了。
再看被苏筱小定在屋子中间的文文小鬼，，顾沅笙还是难以接受，眼前这个……怪物，竟然是他软软糯糯白团子一样的弟弟。
他下意识的看向苏筱小。
看到的却是苏筱小摇头的动作。
他当即心底有了数。
“祖母，还是应该挑个日子将文文肉身下葬才是。”
顾老夫人点头，饶是已经放下了执念，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事情已经说清楚。
那么现在，就需要超度文文的魂魄，将他送走。
这些事情对苏筱小来说，就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她就完成了这些事情。
看着恢复原样，和冰窖中一模一样的小团子，顾沅笙身子晃了晃。
直到这一刻，在他的心目中才真的对顾沅文已经不在人世有了一个真实感。
顾沅文眨巴眨巴眼睛，奶呼呼的对着顾沅笙伸出双手：“哥哥，抱~~”
这一次苏筱小没有再拦着他，反而对他说：“去吧。”
抱在怀中，顾沅笙只觉得这个团子比记忆中要轻了许多，冰冰凉凉的像抱了个冰块。
顾沅文奶声奶气的说：“哥哥，文文好想你，文文一直在等哥哥来看看文文。”
顾沅笙张了张嘴，明明有许多话想说，可最后只闷闷的嗯了一声。
“哥哥，娘亲已经等我很久了，我要去和娘亲团聚了。”顾沅文突然说了一句。
其实他很清楚自己早就死了。
随后，他的目光越过顾沅笙落在了后面的墙面上。
顾沅笙猛的转身，却只看到了墙上斑驳的水渍。
可苏筱小却分明看到一道模糊的人影飘在那个位置。
虽然并不十分真切，可她还是可以确定，对方活着的时候是个一等一的大美人。
肯定就是施明月。
她应该是舍不下两个孩子，才会藏匿在将军府中。
可是时间太久，久到她的魂魄几乎都快要彻底消失。
顾沅笙慢慢松开手，文文的魂魄飘到了施明月的面前。
施明月抱着文文，对着苏筱小点了点头，无声的道了句谢。
转身走进了大开的鬼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