闾彩霞的嘴唇一张一合,神色哀伤至极,内心翻涌着无尽的自责:既然都是自己的错,那就学那炸碉堡的英雄,以牺牲自我的方式来救赎赎罪。.d~i\n·g^d?i_a*n/k′a.n.s¨h!u~.~c+o*m¨
她仿佛陷入了“哀莫大于心死”的绝境,全然忘记自己不能发声,听不见爹娘关切的回应就以为爹娘在责怪自己,刹那间,极度的委屈感如汹涌潮水般,将她彻底淹没。
她在心底反复念叨:自己做错了太多事,早就该受到惩罚,如今以死谢罪也是罪有应得。就当把这具身体还给爹娘,以此偿还他们多年的养育之恩。
想到这里,闾彩霞双臂猛地一挣,用力挣脱了闾立诚和张桂花的搀扶,朝着东边狂奔而去——她决心跳河自尽,用这种决绝的方式终结自己的生命。
此时的闾立诚和张桂花,在听说大队今年竟然挣到一万八千多元钱时,内心的震惊与其他人是一样的。
只是他们在惊喜之余,却难掩心中的悲伤。看着逊河大队即将迎来繁荣昌盛的局面,可自己一家却享受不到了。
就在两人暗自叹息之际,闾彩霞突然挣脱他们的搀扶,向东跑去。
他们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女儿这是要去哪儿,赶忙催促闾建军跟上去查看情况。
“彩霞你要去哪里?建军你快跟去看看。”张桂花焦急地喊道。
闾建军却对妹妹的行为满心不满,语气中带着几分不耐烦:“或许是去上厕所呢!”
自己妹妹什么德性他很清楚,脑袋一热就容易做出没脑子的事,但再如何脑热也怕死,他不相信闾彩霞会寻短见。!薪+顽*夲′神′戦~ !追,醉*新′蟑.洁^
而且,闾彩霞跑向逊河的方向,在他看来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大冷天的,河面上结着厚厚的冰,难不成她还能砸开冰层钻进河里不成?
闾立诚和张桂花听儿子这么一说,仔细一想,似乎也有道理。
毕竟,闾彩霞在大队里的名声实在不好,几乎到了人厌狗嫌的地步。平日里想要借用老乡家的茅厕都不是件容易的事,更何况她现在还不能说话,想要上厕所,只能找个没人的地方解决。
三个人的交谈根本就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大伙儿都沉浸在激动中,就算张桂花刚才喊闾彩霞的那一句很大声,都被人们忽略了。
开玩笑,闾彩霞闹出的那些事儿,哪有分钱来得重要?
闾彩霞听到了母亲的呼喊声,不但没有停下,反而跑得更快了。可跑出没多远,她却发现身后并没有人追上来。
这时,只听见祝松德拿着铁皮喇叭大声喊道:“大家先不要激动,咱们快些分钱粮,晚上还要会餐庆祝。今天可是留了好些鹿肉做主菜呢!”
听到晚上会餐居然要用鹿肉做主菜,闾彩霞原本飞快奔跑的脚步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
她知道这鹿肉是梅花鹿的肉,那可是她从来都没尝过的美味!
她怎么也没想到,祝松德竟然舍得把这么金贵的肉留下来作为会餐主菜。一瞬间,她心里冒出一个念头:做鬼也要做个饱死鬼,自己可不能既做水鬼又做饿死鬼。
想到这儿,闾彩霞就萌生了回头的想法。+x,s,a+n?y*e?w?u`._c¢o\m*可问题来了,她该怎么向爹娘解释自己这一番莫名其妙的举动呢?
正犯愁时,哥哥之前说的话给了她灵感,她决定就装作去上厕所。
站在高处的祝松德,看到闾彩霞突然发疯似的向东跑去,心里“咯噔”一下,暗想:她该不会想不开了吧?心里不由得有些着急。
可转头看到闾立诚夫妻都没有追上去的意思,他便也没再多管。
不过要是他知道闾彩霞的想法,说不定反而期待闾彩霞去跳河自尽,像她这样的人,活着不过是浪费粮食罢了。
人群中的沈浪,凭借着敏锐的神识,将闾彩霞和她一家人的反应尽收眼底。
通过观察闾彩霞脸上细微的神情变化和动作,他很轻易地就猜到了她内心的想法。
又见她跑到一座院子的拐角处停下,站在那儿一动不动,便明白了她是在假装上厕所,嘴角不禁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这一刻,沈浪心中突然有了一个主意。
就像书友“喜欢橄榄的窦成”建议的那样,或许让闾彩霞变成一个连喝水都会长胖的人,让她胖到走路都费劲,再也没有精力和脸皮出去害人,这才是对她最恰当的惩罚,同时也是对闾立诚一家人长期宠溺她的一种惩戒。
想到这儿,沈浪走到支书祝向文身边,凑到他耳边轻声说道:“支书,我突然觉得要是把闾彩霞一家人都送去思想改造,是不是有些太过了?这样做,恐怕会有人对咱们有意见。而且闾彩霞也就是缺乏管教,反正对我也没多大影响,看她刚才那样子,似乎也有悔过之意。依我看,把她关几天牛棚就算了,您觉得呢?”
祝向文一听,心中暗自欣喜,连忙点头赞同:“你说得有道理!那等晚上会餐后,就把她关进牛棚一个月,而且晚上的会餐不让她参加,就让她在一旁看着大家吃,这样的惩罚,教育意义肯定更大!”
在祝向文看来,闾立诚确实有宠溺女儿的过错,但张桂花和闾建军平日里表现都还不错,不该受到牵连。
如今沈浪愿意网开一面,放过他们,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当下便想出了这个惩罚闾彩霞的办法。
沈浪如此深明大义,他自然也得让沈浪满意。
沈浪没想到这个小老头还有这样的点子,不由得笑着点了点头。
此时的祝松德,完全没注意到沈浪和祝向文在一旁私聊。
他扯着嗓子,用铁皮喇叭大声宣布:“经过计算,扣除明年的生产费用预算、公积金和公益金等款项后,每个工分应分六分八厘!”
他的话音刚落,人群中顿时炸开了锅,惊呼声、议论声此起彼伏。
每个工分能分到六分八厘,这可比坳三大队去年的工价还要高,也难怪大家如此激动。
祝松德骄傲地看着眼前激动万分的人群,自己的内心同样热血沸腾。
刚刚从会计手里接过数据报表时,他还以为胡志坚算错了,反复询问之后才知道,原来是今年大队采用了部分农机耕作,总工分比去年少了一些,这才使得每个工分的价值大幅提升。
等大家稍稍平复了激动的情绪,祝松德立刻宣布按照小队顺序开始领取钱粮。
霎时间,晒谷场变得热闹非凡,人声鼎沸。
大伙儿纷纷以家庭为单位聚在一起,一边等着大队干部喊自家的名字去领钱粮,一边热火朝天地讨论着这笔钱该怎么花。
腰包一下子鼓了起来,许多以前想做却因为没钱而搁置的事情,现在终于可以提上日程了。
有人想着给全家人做一身新衣服,过年的时候风风光光;有人盘算着翻修一下破旧的房子,改善居住条件;还有人为儿子的终身大事操心,想着用这笔钱给儿子娶个称心如意的媳妇……
就在大家沉浸在喜悦之中时,闾彩霞也回到了爹娘身边。
看到女儿安然无恙地回来,闾立诚和张桂花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而闾建军则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眼神中满是忧虑,不知道接下来的日子该怎么过。
就在这时,老支书祝向文走了过来。闾立诚一家人见状,赶忙恭敬地上前问好。
祝向文拍了拍闾立诚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立诚呐!沈浪同志是个明事理的好同志,刚才他来找我说,你们一家人大多还是好的,因为一个人就牵连你们全家,他实在不忍心,所以只要求惩罚彩霞。”
“真的吗?”闾建军一脸兴奋地问道。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件事对他几乎没有什么影响,他自然是满心欢喜。
闾立诚和张桂花心里也一下子轻松了许多,只要全家人不用被赶出逊河大队,其他的都好说。
闾彩霞的脸上同样露出激动的神情,想到爹娘和哥哥不会因为自己而受到牵连,她心中的自责稍稍减轻了些。
在她心里,只要有爹娘在,天大的事儿都能解决,他们一定会帮自己度过难关。
然而,还没等她从喜悦中回过神来,老支书接下来的一句话,却如晴天霹雳般,让她瞬间觉得天旋地转,仿佛整个世界都要崩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