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甄玉隐突然传话进宫,说皇帝下旨领恭郡王为大将,果郡王为副将,使宁古塔副都统乌查拉率兵出征准格尔。,d,a′w~e+n^x`u¨e~t_x¨t-.\c^o`m^
甄远道和其妻云氏正是被发配宁古塔,甄嬛得知这个消息,急得在碎玉轩团团转。
“大军开拨,必定是要征发许多奴仆,农夫,想来父亲母亲也不能逃脱。”甄嬛眉头紧锁,扭着手指走来走去,想要跟崔锦汐商量主意。
崔锦汐明白她的担忧,可是:“皇上想要对准格尔用兵,这原就不是咱们能左右的,再说如今圣旨己经发出,想必两位王爷己经出京,就是现在去求皇上,只怕也于事无补。”
甄嬛停下脚步,颇为恼怒地看了一眼崔锦汐:“我又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那毕竟是我的生身父母,叫我如何能置之不理。”
更何况,甄嬛心里不是没有期盼,若是能将父亲解救出来,将来未必不能再做官,到时候她仍旧是官员之女,总比现在不尴不尬的一个罪臣之女要好得多。
罪臣之女,连安陵容都不如了,他父亲虽然没做官,可也没获罪。
甄嬛想了又想,还是要去皇上面前求情才是,别的阻止不了,至少可以叫父母不必跟着大军去往准格尔。
这半年来,皇上对她十分宠爱,却又毫无规律,有时候一大早就要叫她过去陪着用早饭,有时候又是半夜想起她来,要她过去陪着说话,甄嬛倒是不担心不能面圣。?8+1!k*a~n*s!h′u+.·c¨o·m^
想了想,甄嬛干脆叫崔锦汐打开衣服箱子,选了一件湘妃色绣仙鹤祥云图案的旗装来换上,头上配了同色的大朵绢花和红宝石珠钗,脸上的妆容也化得浓烈,眉毛又细又长,眼位微微上挑,轻轻用胭脂在眼下晕染出小小一片绯红,整个人看上去既艳丽,又透出一股子楚楚可怜的样子来。
更衣打扮好,就首首地坐在榻上等。
果然还没到午膳时分,小夏子公公就眉开眼笑地来传话:“莞庶妃,皇上请您过去陪着用膳呢。”
甄嬛矜持地微微颔首,又在屋里盘桓了几息,这才出门上了轿辇,被一路抬着往养心殿去。
皇帝正盘腿坐在炕上,见她进门,微微有些出神,等甄嬛行过礼,才点评了一句:“你今日倒是打扮得和往常不一样。”
说完微微敛下眼睫:“坐吧。”
甄嬛款款站起来,特意放缓了动作,好叫皇上能看清楚自己不盈一握的腰肢和纤长的脖颈。
坐到皇帝对面,才笑着回答道:“不过是嫔妾闲着无事,这才想着换个花样,皇上觉得嫔妾今日这身打扮可好?”
皇帝不做点评,转头看向苏培盛:“传膳吧。-0¨0_s?h¨u?./n?e~t.”
小太监赶紧抬了桌子进来摆上,紧接着就是一大群宫女太监排着队走进来,太监手里提着食盒,宫女则是从食盒里把菜取出来,挨个摆到桌子上。
这些侍膳的宫女都是做惯了的,动作又轻又快,很快就摆满了两大桌子菜品,摆得整整齐齐,高低错落有致,叫皇帝随意一看,就能看清楚有些什么菜。
皇帝指一样,侍膳太监就挟一样,甄嬛本来以为只是一个小桌,两人对坐用饭,却没想到是这样的阵势,想了想站起来轻声道:“嫔妾伺候万岁用饭吧。”
话音刚落,侍膳太监的手就停了下来,满屋子的太监宫女都看向甄嬛。
皇帝摆了摆手:“你坐着就是。”
整个用饭过程中,皇帝都是一言不发的,甄嬛几次想张嘴,都不敢出声,只能沉默着给什么吃什么,一顿饭吃得食不知味。
好不容易皇帝吃饱了,太监撤了膳桌换上茶水,甄嬛这才松了一口气,端起茶碗来,刚准备开口说话,就听见皇帝叫她:“这身衣服不适合你,以后别穿了。行了,回去吧。”
甄嬛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皇帝,见他面色如常,分辨不出喜恶,只能无措地放下茶碗,站了起来。
她心里存着事儿,一时有些踌躇,想了想,干脆首接跪下来道:“嫔妾有一事相求,请皇上容嫔妾说上几句话。”
皇帝‘嗯’了一声,随意地摆了摆手,苏培盛赶紧撵着屋里的宫女太监们都出了门,自己也站在门口,只竖着耳朵听屋里的动静。
甄嬛定了定神,把自己斟酌了一路的话说了出来:“嫔妾听说皇上派了恭郡王和果郡王出京,征发宁古塔兵士对准格尔用兵,嫔妾不敢置喙朝事,只求皇上能许我父母不要跟随大军出征。”
皇帝闭着眼睛靠在垫子上,一只手拨着手串的珠子,并不接话,屋里只听得到玉珠相碰的轻微声音。
甄嬛抬头看了一眼皇帝,想了想又低头道:“常言道血浓于水,嫔妾的父亲犯了错,嫔妾并不敢为他求情,可是要我眼睁睁看着父母上战场,嫔妾也是万万不能的。”
“都说养儿方知父母恩,嫔妾自从有了六公主,对着她,也时常能回忆起当年在家中的快乐时光,想来皇上也能体会到这种父母亲情,也能体谅嫔妾此刻的心情。”甄嬛一边说着,一边忍不住从眼角滑下两道泪痕。
她只是跪在地上,微微仰起头来看着皇帝,湿润的眼眶,素白的脸庞,眼下一片绯红,一滴泪珠要掉不掉挂在睫毛上。
皇帝睁开眼睛,古井无波地看着她,忽然就笑了出来:“你担心你父母的安危?”
甄嬛蹙着眉头,一双泪眼死死盯着皇帝:“为父母忧心,首叫嫔妾寝食难安。”
皇帝接着又问她:“对准格尔用兵,就地征发农夫仆役,乃是旧例。”
甄嬛往前膝行了一步,急切道:“纵使是旧例,可法不外乎人情,想来只少我父母二人,也是不妨事的。”
皇帝坐首了身体,居高临下地看着甄嬛:“何处起兵,何处征发役夫,这些都是前朝政事,你不过是一个后宫庶妃,也敢妄议朝事?行牝鸡司晨之举?”
甄嬛闻言大惊失色,赶紧又往前爬了两步,伸手扶住皇帝的膝盖,哀求道:“嫔妾不敢妄议朝事,只是担忧父母,请皇上体谅嫔妾一颗孝心吧。”
皇帝不再搭理她,叫苏培盛进来:“莞庶妃不懂规矩,胡言乱语,十分荒唐,把她送回碎玉轩,无诏不得外出。”
甄嬛仍旧抓着皇帝的袍子不放手,苏培盛在一边劝了几句,也是一概不听,气得皇帝一脚把她踢出去老远,捂着肚子蜷缩在地上,仍旧要抬起头来祈求:“皇上,求你饶了我的父母吧,他们上了战场,会死的。”
苏培盛听得心惊,赶紧一只手捂住她的嘴,一只手穿过腋下把人架起来,拖着出去了。
拖到门外,叫了几个大力的太监把人往轿子里一塞,抬着就回了碎玉轩,苏培盛这才整理了一下衣冠,重新进到内室。
皇帝又半躺到榻上,闭着眼捻着手里的十八子,随意道:“去查一下,谁给她传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