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那点黑市上的快钱,他算是把自己彻底搭进去了,在这青山屯,名声算是彻底臭了,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x!t¨x′x-s′.~c^o,m*
看着他那副惨样,林振中脸上没啥表情。
张建军啐了一口:“活该!早干啥去了!”
屯里人心里那口恶气,才算慢慢顺下去一点。
毒蛇风波算是暂时摁下去了。
李卫东那小子,挂着养蛇害人谋私利的大牌子,在屯口晒谷场上挨了好几天唾沫星子,人都蔫了半截。
如今正灰头土脸地在屯子周围钉木栅栏,种驱蛇草,成了屯里人指指点点的活教材。
青山屯总算又喘了口气儿。
可林振中心里头那根弦,压根儿没松下来。
李卫东钉栅栏的叮当声还在响着,林振中己经带着金雕上了后山。
他巡山,不光是看林子,那眼睛跟探照灯似的,专往沟沟坎坎、水线印记上扫。
屯子依着山脚,前头不远就是那条小河。
后山腰上,一条老旧的泄洪沟,像条干瘪的蚯蚓趴在那儿。
沟壁的土石看着就松垮,沟底积着陈年的落叶和碎石。
“啧…” 林振中蹲下,抓起一把沟沿的土。
手指一捻,沙土簌簌往下掉。他又抬头看看远处山峦的走势,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这天儿,闷得人喘不上气,云层压得低低的,灰扑扑一片。·墈!书^屋- ·最?芯,璋^踕~哽`薪-哙+
空气里那股湿漉漉的土腥味儿,越来越重。
夏天最怕的就是泥石流和洪水,尤其是青山屯这边。
背靠山。
再加上又是采矿、又是砍树的,今年只怕比往年还要难一些。
林振中一边琢磨着,一边下了山。
刚到山脚下,正好撞见张大海蹲在屯委会门口,吧嗒着旱烟袋,愁得眉毛胡子都快拧一块儿了。
“振中啊,巡山回来啦?”张大海招呼他,烟袋锅子在鞋底磕了磕,火星子溅出来。
“瞅这天色没?邪性!闷得跟蒸笼似的。我这心里头,咋就这么不踏实呢?”
“后山那条老泄洪沟,多少年没正经拾掇过了?小修小补糊弄事儿!这要是真下起瓢泼大雨…唉!我这眼皮子首跳!”
张大海是老庄稼把式,看天看地比年轻人准。
林振中在他旁边蹲下,沉声道:“叔,我也瞅着呢。那沟,够呛。”
“土都松了,淤得也厉害。”
“咱屯子地势在这儿摆着,真发了山水,那沟顶不住,大水就得灌下来!”
现在己经是入夏了,下雨的次数也多了起来。
夜里又是打雷,又是暴雨的。
着实让人心惊得很。
“谁说不是呢!”张大海重重叹口气。?看,书?君, ?已?发¢布?嶵^芯.漳!结!
“老辈人讲,这天儿闷得蝎虎,憋着坏呢!今年这雨水,怕是小不了!愁死个人!”
正说着话呢,远处公社的通讯员蹬着辆破自行车,叮铃咣啷地冲进屯子,扯着嗓子喊:
“张支书!林振中同志!紧急通知!”
“郑社长召集各生产队负责人,马上到公社开会!防汛!防汛会议!”
张大海和林振中对视一眼,心里头咯噔一下。
“来了!”两人异口同声。
公社那间不大的会议室,挤满了各屯的支书、队长,个个脸色凝重。
窗户关得严严实实,空气又闷又浊,弥漫着劣质烟草和汗味儿。
郑国栋社长站在前面,手里捏着几张盖着红戳的文件,脸色铁青,比上次处理毒蛇时还难看。
他啪地把文件拍在桌子上,震得茶杯盖一跳。
“都到齐了?好!”他声音嘶哑,带着一股子焦灼。
“废话不多说!上级气象和水文部门的紧急预警下来了!都给我竖起耳朵听清楚!”
他环视一圈,眼神刀子似的刮过每一张脸:
“受那个啥…异常气候影响!今年夏天,咱们这片儿,雨水要发疯!”
“比往年多!多得多!局部地区,极可能出现强降雨!甚至…洪涝灾害!弄不好,就是几十年不遇的大洪涝!”
这话像颗炸弹,丢进了人群里。
嗡一声!
底下立刻炸开了锅。
“我的老天爷!强降雨?洪涝?这不要命吗!”
“咱那河堤,去年才补的窟窿…”
“后山水库那坝,看着就悬乎!”
众人七嘴八舌,忧心忡忡:
“完了完了,苞米地刚抽穗,这要泡了汤…”
“猪圈鸡舍都在低洼地呢!”
“房子!咱那土坯房,经得起泡吗?”
“安静!都给我安静!吵吵啥!火烧眉毛了还吵?”郑国栋猛地一拍桌子,吼声压过了嘈杂。
“慌什么慌!天塌不下来!但防汛!是眼下头等大事!是死命令!咱们要做的就是防汛,保命!保庄稼!保咱们这一年的辛苦不喂了龙王!”
“这还关系到啥?关系到全公社社员的生命!关系到咱们辛辛苦苦干了一年的收成!关系到集体财产!哪个屯子敢掉以轻心,麻痹大意,就是犯罪!”
会议室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
郑国栋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在人群里扫射,最终,牢牢钉在了坐在角落的林振中身上。
“振中同志!”郑国栋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点将意味。
林振中唰地站起身:“社长!”
“青山屯的情况,你最清楚!”郑国栋大步走到他面前,目光灼灼。
“靠山!临水!后山那条泄洪沟,是你们屯子的命门!往年小修小补糊弄过去,那是老天爷赏脸!今年这架势,它顶得住吗?”
这话一处,众人的脸色都跟着沉重起来。
这话说的难听,但却是落在了实处的。
郑国栋根本不用林振中回答,拳头重重砸在掌心:“顶不住!老子用脚指头想都知道顶不住!大水要是从后山冲下来,你们屯子首当其冲!全得泡汤!”
“你林振中!脑子活,点子多!更有威信,能服众!更难得的是,有股子能打硬仗、敢啃硬骨头的劲儿!蜂场、水厂、抓贼、逮蛇,哪件硬活儿你没顶上去?”
“所以,这加固泄洪沟、疏通下游河道、组织防汛队伍的重担,公社就交给你牵头!由你全权负责!”
“要人?各屯劳力,优先给你抽调!要物?草袋子、木桩、铁丝网,公社仓库优先调拨给你们青山屯!”
“但务必!务必在汛期大雨下来之前,给老子把这道保命的水上长城筑起来!筑结实了!”
这担子,千斤重!
会议室里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林振中身上。
有担忧,有期盼,也有那么一丝不易察觉的幸亏不是我的侥幸。
张大海在旁边,紧张地看着林振中,手心全是汗。
这活儿,太烫手了!
干好了是应该,干不好…那就是全屯子的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