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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3章 市井谋生 时运不济

宋家庄的日子,表面看似安稳,却如同一潭温水,慢慢煮着姜子牙那颗向往昆仑的道心。′1-3\3,t·x_t..?c/o.m′

新婚妻子马氏,虽非刁蛮之人,却也务实得很。

她见丈夫姜子牙每日里不是静坐发呆,便是唉声叹气,既不事生产,也无功名之念,心中便渐渐生出了不满。

一日早饭过后,马氏终是按捺不住,对着坐在窗边望着远方云霭出神的姜子牙道:“夫君,你我既已成家,便不可总寄居在义兄庄上,坐吃山空。”

“须得寻些营生,赚些银钱度日才是正理。你…可有甚拿手的本事?”

姜子牙被问得一怔,从对昆仑仙境的遥想中回过神来。

本事?

他苦修数十载,学的是玉清仙法,参的是混元大道,炼的是长生之术。

可这些…在这红尘市井之中,能当饭吃吗?

他茫然四顾,目光最终落在墙角一捆新采来的柳条上。

“为夫…于山中清修时,闲暇倒也…会编些笊篱。”姜子牙有些底气不足地回道。

这倒也不算谎话,山中岁月漫长,编织些竹篾柳条,也算静心消遣,只是那成品,大抵也就能盛盛山果,粗糙得很。

马氏闻言,眼睛却是一亮:“笊篱?那好啊!朝歌城大,家家户户都用得着!夫君既有此手艺,不妨编上一担,明日妾身陪你入城贩卖,也好贴补家用。”

姜子牙本想推脱,但看着马氏那充满期待的眼神,再想到自己寄人篱下、无所事事的尴尬,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当夜,在昏黄的油灯下,他耐着性子,笨拙却认真地编起笊篱来。·3!0-1^b+o′o+k`..c!o-m*

那些蕴含道韵的指诀,此刻用来梳理粗糙的柳条,显得格外别扭。

一夜过去,倒也勉强编成满满一担。

次日天蒙蒙亮,姜子牙便挑着这担沉甸甸的笊篱,在马氏的陪同下,满怀希冀又带着几分忐忑地进了朝歌城。

城内人声鼎沸,车水马龙,叫卖声此起彼伏。

姜子牙寻了个街角,将担子放下,学着旁边小贩的模样,张口欲喊,却觉喉咙干涩,那吆喝声怎么也喊不出口,只讷讷地站在那里。

马氏在一旁看得着急,替他吆喝了几声:“卖笊篱喽!新编的柳条笊篱,结实耐用!”

倒也有三三两两的人被吸引过来。

可那些人拿起笊篱一看,无不摇头。

姜子牙的手艺实在不敢恭维,柳条粗细不均,编织松散,边角毛糙,莫说结实耐用,便是寻常家用都嫌粗陋。

问价之人,一听姜子牙报出个自以为公道的“十文钱一个”,更是嗤笑而去。

“这笊篱编得这般模样,也敢要十文?”

“就是,西市老张头编的又密又光溜,才卖八文!”

“走走走,别处看看。”

从旭日东升到日上三竿,再到日头偏西,姜子牙的笊篱担子前门可罗雀。

偶尔有人驻足,也是拿起看看,摇摇头便走。

姜子牙初时还努力学着市侩模样与人搭话,后来便只是沉默地站着,任由汗水浸湿了粗布衣衫。

那担笊篱仿佛越来越重,压在他久未劳作、早已习惯清修的身体上,尤其是那从未挑过重物的肩头,火辣辣地疼,怕是早已红肿一片。*s¨i¨l/u?x_s?w·./c?o\m~

眼看日头西沉,集市将散,姜子牙望着担子里一个未少的笊篱,只觉一股难以言喻的挫败感涌上心头。

修道不成,仙缘断绝。

如今连这凡俗之中最粗浅的营生,竟也如此艰难?

他默默挑起担子,在马氏失望又略带埋怨的目光中,步履沉重地回到了宋家庄。

宋异人见姜子牙垂头丧气地回来,担子里笊篱一个不少,肩头衣衫下隐隐透出红肿,又听马氏低声抱怨了几句,心中了然。

他哈哈大笑,拍着姜子牙的肩膀安慰道:“贤弟莫恼!这笊篱生意本是小本微利,做不成便不做!为兄这里还有一桩好买卖与你!”

他拉着姜子牙来到仓房,指着堆满角落的几大袋上等白面:“贤弟你看,这朝歌城百万人家,哪家哪户离得了这白米白面?”

“为兄这面粉皆是精磨细筛,质地上乘。你明日只管担上一担去城里卖,保管好销路!那笊篱能值几何?这面粉可是硬通货!”

姜子牙看着那白花花的面粉,心中苦笑。

他连笊篱都卖不出去,这面粉…

但看着宋异人殷切热情、不容拒绝的模样,再想想昨日肩头的疼痛和今日的难堪,他只得再次硬着头皮应下。

第二日,姜子牙咬紧牙关,忍着肩头未消的肿痛,担起满满一担足有百余斤的精细面粉,再次踏入朝歌城。

这一次,他听从宋异人的指点,不再死守一处,而是学着走街串巷,沿街叫卖。

“卖…面…粉…喽…上等的好面粉!”生涩的吆喝声在街巷间响起。

他挑着沉重的担子,从东门走到西门,又从南门绕到北门。

沉重的担子压得他气喘吁吁,肩头的旧伤如同针扎火燎。

汗水顺着花白的鬓角流下,浸湿了道袍,狼狈不堪。

然而,任凭他喊哑了嗓子,走断了腿,竟是无一人上前问价购买!

城中的百姓,或是家中存粮尚足,或是有固定的粮店采买,对这走街串巷、面生又形容狼狈的老者售卖的面粉,多是报以怀疑或漠然的目光。

更有甚者,见他挑着重担步履蹒跚,只当是哪里来的穷困老叟,眼神中带着怜悯,却无购买之意。

日头越升越高,姜子牙只觉口干舌燥,双腿如同灌了铅。

他走到一处僻静些的巷口,实在支撑不住,放下担子,靠着墙根坐下歇息,大口喘着粗气。

看着眼前纹丝未动的面粉袋,想着自己堂堂玉虚宫弟子,身负封神重任,却在此为几斤面粉沿街叫卖而不得,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凉和荒谬感充斥胸臆。

“唉!”他长叹一声,望着湛蓝却遥不可及的天空,仿佛看到了昆仑山上那缥缈的云海仙宫。

一股郁结之气堵在胸口,不吐不快。他随手捡起地上半截枯枝,就在身前的泥地上,悲愤而书:

身入红尘数十秋,昆仑旧梦几时休?

肩挑玉屑无人问,手挽金丝有客羞。

四八玄门空悟道,三千浊世强低头。

时乖不遂男儿志,运蹇难平壮士愁!

笊篱压肿肩犹痛,面粉空担汗未收。

何日得逢明主顾,扫尽妖氛复何求?

笔迹潦草,却字字透着心酸、不甘与对时运的无奈控诉。

诗成,姜子牙掷下枯枝,望着地上那饱蘸心绪的诗句,只觉满心萧索。

恰在此时,一阵旋风毫无预兆地卷过巷口!

“呼!”

那风来得又急又猛,正正卷向姜子牙放在地上的面粉担子!

姜子牙大惊失色,慌忙起身去护,却哪里来得及?

只听“噗”的一声闷响,旋风精准地掀开了其中一袋面粉的袋口!

霎时间,雪白的面粉如同喷泉般汹涌而出,被狂风裹挟着,化作一片巨大的、呛人的白色尘雾,瞬间弥漫了整个巷口!

白茫茫一片,遮天蔽日!

“咳咳咳!”姜子牙被呛得连连咳嗽,眼泪直流,手忙脚乱地想去捂住袋口,却只抓了一把空气和满手的面粉。

待到狂风稍歇,粉尘缓缓落下,只见地上、墙上、姜子牙的道袍上、头发眉毛上,全都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白粉,如同刚从面缸里捞出来一般。

而那一袋上好的面粉,已然空空如也,只剩下瘪瘪的袋子。

姜子牙呆呆地看着自己沾满面粉的双手,又看看那空瘪的面袋和另一袋完好却注定也卖不出去的面粉,再想想自己此刻狼狈不堪的模样,一股难以言喻的悲愤与荒诞感直冲顶门。

他猛地仰天长叹,声音嘶哑,充满了无尽的悲凉与自嘲:

“时也!命也!运也!非吾之所能也!”

“想我姜子牙,掌封神榜,握打神鞭,代天封神,执掌诸仙命运!如今却…却连一担面粉都卖不出去!苍天啊,你待我何其薄也!”

这一声悲怆的长啸,在空旷的巷子里回荡,仿佛是他对这乖蹇命运,最无奈也最沉痛的控诉。

那满身的面粉,如同命运给他披上的讽刺外衣,沉重而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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