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此时，"师座，得罪了。′山.叶?屋? *首·发,"参谋长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时，程远之还未来得及反应，后颈便传来一阵剧痛。他眼前一黑，身体向前栽倒，最后的意识里，他听见参谋长厉声下令："警卫连！立即护送师座过江！执行最高军事委员会命令！"

两名魁梧的士兵架起昏迷的程远之，迅速用早己准备好的平民衣物裹住他的军装。他最后看了一眼程远之苍白的面容，这个与他并肩作战七年的老上级，此刻像个破败的布偶般被架着。参谋长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突然抬手正了正程远之是一零——这个下意识的动作，让周围的士兵都红了眼眶。

参谋长从怀中掏出一封染血的家书，塞进程远之的内兜——那是参谋长的遗言家书。

"吾妻秀兰：

当你读到这封信时，我应当己与南京城共存亡。此刻炮火暂歇，倒让我能静心与你和孩子们说几句体己话。

先莫哭。我走时，己将珍藏的龙井茶罐埋在后院老槐树下，那是留着给明儿娶媳妇时待客用的。!晓?税_宅¨ ￠哽+薪~蕞~筷+柜中蓝布包着的银元，是给芸儿准备的嫁妆。钱虽不多，却是我这些年一点一滴攒下的，原想着等战事平息，给家里添置些物件，如今看来，只能托付给你了。

替我多亲亲孩子们吧。告诉明儿，他爹不是逃兵，是守着南京城最后的旗杆倒下的。这孩子性子倔，总爱问“爹爹为何不回家”，你便告诉他——爹爹站在城墙上，看着日头从紫金山升起，又看着它沉入长江，首到最后一刻，都没让敌人跨过那道城门。芸儿还小，总爱缠着我问“爹爹什么时候回来”，如今你便可以说——爹爹变成了天上的星星，夜里从钟山方向就能瞧见。若她问是哪一颗，你就指最亮的那颗，说爹爹在冲她笑呢。

那年你送我出征，站在月台上，手里攥着帕子，眼里噙着泪，却硬是没让它落下来。你说：“去吧，家里有我。”这一句，便让我在外征战十余年，从未因家事分心。可如今想来，我欠你的，何止是一场西湖的雪？欠你的，是春日的踏青，夏夜的纳凉，秋收时并肩看稻浪翻滚，寒冬里共饮一壶暖酒……这些寻常夫妻的琐碎日子，于我竟成了奢望。·我,得*书_城, ~首*发-

秀兰，你还记得咱家院里的那棵枇杷树吗？那年你怀着明儿，说想吃枇杷，我跑遍半个南京城，才寻来一株幼苗。如今它该有两人高了吧？来世若还认得它，我定当个教书先生，日日陪你看檐角滴雨，听风吹枇杷叶沙沙作响。到那时，我再不会让你独守空闺，夜夜挑灯等一封不知何时能到的家书。

永别了，我的爱人。

夫 国栋 绝笔

民国二十六年冬 南京城破前夜"

"走！"参谋长红着眼眶吼道，声音嘶哑得像是被砂石磨过，"带师座活着到武汉！南京的血，不能白流！"

长江北岸·浦口码头，夜色如墨。冰冷的江水拍打着木船，浪花裹挟着硝烟的气息，在船舷上留下一道道暗红色的痕迹。程远之在颠簸中猛然惊醒，后颈的剧痛让他眼前一阵发黑。他下意识摸向腰间，却发现配枪和中正剑都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套粗布棉袄和一张伪造的难民证，上面印着"张德福"三个字，还盖着模糊的蓝色印章。。

"师座......"身旁的警卫排长声音哽咽，这个在战场上挨了三枪都没掉一滴泪的汉子，此刻却死死咬着嘴唇，血丝从牙缝里渗出来，"参谋长他们......留在南京了。

程远之的瞳孔骤然紧缩。

他猛地站起身，木船剧烈摇晃，浑浊的江水溅湿了他的裤腿。他望向南岸——南京城的方向，火光冲天，将半边夜空染成血色。炮声隆隆，像是千万冤魂在哭嚎。他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船板上砸出一个个暗红色的圆点。

"掉头。"他声音嘶哑，像是从胸腔里挤出来的，"回去。"

"师座！"警卫排长跪在船板上，"参谋长临行前说......您若执意回去，他就白死了！南京守军可以全军覆没，但您必须活着！因为......因为您知道怎么赢回来！"

远处的长江南岸，最后一处国军阵地上的枪声，渐渐稀落下去。

程远之的拳头重重砸在船舷上，木屑飞溅。他的指节血肉模糊，却感觉不到疼。参谋长最后塞进他口袋的那封染血家书，此刻正贴着他的心口发烫——那是赵国栋留给妻儿的绝笔，却阴差阳错成了他唯一的遗物。

日军第九师团的先头部队突然遭遇猛烈阻击。子弹从教堂钟楼、炸塌的商铺废墟甚至下水道井盖里射出，精准得令人胆寒。松井石根在望远镜里看到，有个消瘦的中国军人始终站在最高处挥舞手枪指挥，像一面不倒的旗帜。

"那是支那军的最后指挥官！"日军联队长兴奋地嚎叫，"活捉他！"

当太阳完全升起时，日军终于攻占街垒。他们惊讶地发现，阵地上只有十三具中国军人的遗体，全部保持着射击姿势。最前方那个没有军衔的男人，右手还紧握着打空的手枪，左手却死死攥着和自己家人的合照。合照背后几行被血浸透的字迹："军人可死，军魂不灭。今以身殉城，来生再报国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