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索南达杰的卡车缓缓地停在治多县废弃粮站门口时,那扇原本紧闭的大门仿佛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力量惊醒,发出了一阵轻微的嘎吱声。`s·h`u*w-u-k+a*n¢.`c?o?m!车刚停稳,索南达杰便迅速打开车门,如一只敏捷的猎豹般跳下了车。
他站在地上,稍稍定了定神,然后轻轻地拍了拍藏袍上的尘土。这些尘土像是被他从远方带回来的纪念品,紧紧地附着在藏袍上,不肯轻易离去。就在他拍打藏袍的时候,考克帽檐上的水珠也顺势滚落下来,滴落在那块写着“西部工委”的木牌上。水珠在木牌上溅开,形成了一小片深色的湿痕,仿佛是木牌在默默地诉说着它所经历的风雨。
索南达杰抬起头,目光落在了那面木牌上,他的眼神坚定而深邃,仿佛能透过这木牌看到更远的地方。然后,他转身对着驾驶座喊道:“桑丁,把红布挂上。”他的声音带着刚翻越雪山的沙哑,仿佛那凛冽的寒风还在他的喉咙里肆虐。
听到索南达杰的呼喊,桑丁它次迅速从驾驶座里钻了出来。他怀里抱着一卷鲜艳的红布,那红布的颜色在阳光下显得格外耀眼。桑丁它次的军绿色制服上沾着一些泥点,这些泥点是他在来的路上不小心溅上的,但这丝毫没有影响他的精神面貌。
索南达杰接过红布,小心翼翼地展开。这红布是他特意从县城扯来的,他说这样可以让藏羚羊在很远的地方就能看见家的方向。他把红布的一端系在木杆上,然后用力将木杆插进泥土里。随着木杆的插入,几只原本栖息在粮站附近的麻雀被惊得飞了起来,它们扑扇着翅膀,落在了粮站破旧的窗台上,歪着头好奇地看着索南达杰和桑丁它次忙碌的身影。
“书记,这破地方能行吗?”桑丁它次捶着冻僵的腰,指节在砖墙上磕出闷响。粮站的屋顶漏着光,墙角堆着发霉的麻袋,空气里飘着青稞腐烂的味道。/6?妖+墈\书~蛧′ ,勉^废_粤¢黩·索南达杰却弯腰捡起块碎玻璃,擦掉木牌上的灰:“有红布的地方,就是家。”他的手指划过“西部”两个字,指甲缝里还嵌着雪山的冰碴。
他们手持铁锹,用力地铲除着院子里的杂草。每一下铲动都伴随着杂草被连根拔起的声音,同时也惊起了一群跳蚤。这些跳蚤在阳光的照耀下,像是在跳着一场诡异的舞蹈,它们跳跃着、飞舞着,让人不禁心生厌恶。
就在这时,桑丁它次突然发出一声惊叫:“哎哟!”他的声音在安静的院子里显得格外突兀。大家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只见桑丁它次慌张地从裤腿里摸出一只冻僵的蜥蜴。那只蜥蜴身体僵硬,显然己经死去多时,但它的模样还是让人有些害怕。桑丁它次被吓得不轻,手一松,那只蜥蜴就像被弹弓射出的石子一样,远远地飞了出去。
看到这一幕,索南达杰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他笑得前仰后合,连藏袍的腰带都松开了也没有察觉。“哈哈,这可是山神派来的哨兵啊!”索南达杰边笑边说,“得好好待它才行。”说罢,他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把那只冻僵的蜥蜴捡起来,然后走到院子里的一根红布杆下,挖了个小坑,将蜥蜴埋了进去。接着,他又找来几块石头,围着小坑堆成一个小小的圆圈,仿佛是给这只蜥蜴建造了一个小小的坟墓。
傍晚时分,太阳渐渐西沉,余晖洒在院子里,给一切都染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就在这时,一个身影出现在院子门口。那是一个背着行李的少年,他的步伐有些匆忙,似乎对这里充满了期待。这个少年名叫扎西,他刚刚从乡中学毕业,脸上还带着些许婴儿肥,但他的眼睛却亮得像星星一样,透露出一股机灵劲儿。
“书记,我来当巡山队员!”扎西一走进院子,就迫不及待地对索南达杰说道。_k!a!n`s,h_u+a?p.p?.¨n`e?t?他的声音清脆而响亮,在院子里回荡着。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封介绍信,递给了索南达杰。那封信的纸页在风中被吹得哗哗作响,仿佛也在为扎西的到来而欢呼。
索南达杰接过信,目光落在了扎西的手上。他注意到扎西的手被冻得有些发红,甚至还有几处裂开了口子,显然是经过了长途跋涉。而且,他的手上还留着握笔的茧子,这说明扎西是个勤奋好学的孩子。
“知道巡山有多苦吗?”索南达杰看着扎西,语重心长地问道,“冬天的时候,山上的风像刀子一样,能把人的耳朵都冻掉。”
扎西猛地挺首了胸膛,仿佛要把整个身体都撑起来一般,他的军靴与地面碰撞,发出清脆而响亮的声响。
“我才不怕呢!”他的声音中透露出一股坚定和无畏,“我阿爸说过,那些保护藏羚羊的人都是真正的英雄!”
说着,扎西迅速从背包里掏出一个布包,小心翼翼地解开包裹着的布条。一股热气腾腾的香气顿时扑鼻而来,原来是阿妈亲手做的糌粑。
索南达杰见状,微笑着接过布包,轻轻掰开一块糌粑放入口中。青稞的香甜与酥油的醇厚在舌尖交织融合,瞬间弥漫开来,让他不禁想起了妹妹卓玛做的糌粑,那也是同样带着灶火的温度,温暖而亲切。
夜幕降临,万籁俱寂,三人挤在粮站唯一完好的房间里。桑丁它次手持手电筒,将明亮的光束照在索南达杰绘制的地图上。地图上,用红笔标注着密密麻麻的红点,犹如夜空中闪烁的星星。
“这些红点,都是盗猎者经常出没的地方。”索南达杰用铅笔轻轻敲打着地图上的“太阳湖”三个字,语气沉重地说道,“去年,就在这里,我们发现了两百多张藏羚羊的皮子,它们被冻在冰里,就像一面面黑心的镜子,反射着盗猎者的贪婪和残忍。”
扎西突然打了个寒颤,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他连忙往火堆里添了一块柴,希望能驱散这股寒意。随着柴火的加入,火星子像烟花一样西溅开来,有些甚至落在了索南达杰的藏袍上。然而,索南达杰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这一点,他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面前的地图上。
地图上清晰地标注着藏羚羊的迁徙路线,索南达杰的目光紧盯着这条路线,仿佛它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事物。他喃喃自语道:“等开春,我们就沿着这条路巡山,给藏羚羊清除那些可恶的陷阱。”说完,他从怀里掏出一本《濒危物种名录》,小心翼翼地翻到藏羚羊那一页,然后轻轻地折了一个角。在这个角的旁边,他用钢笔写下了“我的孩子”西个字,字迹虽然有些潦草,但却透露出一种深深的情感。
窗外的红布在风中猎猎作响,像是一面永不褪色的旗帜。索南达杰凝视着那面红布,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感动。他把铜哨放在枕边,这个铜哨是他父亲留给他的,父亲曾经告诉他,在危急时刻吹响这个铜哨,山神就会派雪豹来帮忙。索南达杰轻轻地抚摸着铜哨上的羊角花纹,感受着父亲的温暖和力量。
突然,他的脑海中浮现出白天在草滩上遇见的那个放羊娃。那个孩子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特别的光芒,就像扎西现在的样子一样。索南达杰不禁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对大自然充满了好奇和敬畏。他希望那个放羊娃也能像他一样,热爱这片土地,保护这些珍贵的动物。
第二天清晨,阳光透过窗户洒在索南达杰的脸上,他被一阵轻微的响动惊醒。那是红布被风吹动的声音,他心里一惊,立刻翻身下床,快步走到门口,推开门。
门外,扎西正踮着脚,小心翼翼地给红布系上新的绳结。红布在风中猎猎作响,像是一面旗帜在飘扬。桑丁它次则在院子里忙碌着,生火烧水,烟筒里冒出的青烟首首地冲向天空,仿佛是与朝阳在遥相呼应。
索南达杰的目光越过院子,落在远处的昆仑山上。朝阳下,昆仑山泛着一层淡淡的金光,宛如一座神秘的金字塔。红布被风掀起的瞬间,那鲜艳的红色像一团燃烧的火焰,刺痛了索南达杰的眼睛,也让他的心里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热流。
他慢慢地弯下腰,伸出手去,捡起地上的一块石头。那石头光滑而冰冷,仿佛在等待着他的触摸。他紧紧地握住石头,感受着它的重量和质感,仿佛它是一件珍贵的宝物。
然后,他慢慢地站起来,脚步有些踉跄地走到粮站的墙边。他背靠着墙,静静地凝视着手中的石头,思绪渐渐飘远……
他举起手中的石头,轻轻地在墙上画了起来。每一笔都显得那么小心翼翼,仿佛在描绘一幅珍贵的画作。渐渐地,一只藏羚羊的轮廓出现在墙上,它的身姿矫健而优雅,仿佛正在草原上奔跑。
在藏羚羊的旁边,他用石头刻下了一行字:“可可西里的孩子,我们来守护你了。”字虽然不大,但却显得格外有力,仿佛是他内心深处的呐喊。
石尖划过墙面的声音,清脆而坚定,就像藏羚羊的蹄子踏在冰面上一样。那声音在空气中回荡,似乎在诉说着他的决心和信念。
就在这时,桑丁它次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奶茶走了过来。奶茶的蒸汽弥漫在空气中,模糊了他的眼镜。他走到索南达杰身边,轻声说道:“书记,该规划巡山路了。”
索南达杰接过奶茶,感受着掌心传来的热度,微微有些发麻。他吹了吹奶茶,然后喝了一口,让那温暖的液体流淌过喉咙。他抬起头,望着墙上的藏羚羊和那行字,突然大声说道:“从今天起,这红布就是我们的信念!只要它还在,盗猎者就别想踏进可可西里一步!”
他的声音在风中飘荡,穿过草原,越过雪山,像一声庄严的誓言,在这片藏羚羊奔跑的土地上久久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