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姨——”峨眉不知从哪儿出现,“嘭”得一声,像个蜥蜴一样扒上门框,“你什么时候收徒啊?能不能给个准信?”
“怎么?”明熹疲惫地过着手上的文书,“你是要转投我门下不成?你要投我还不敢收,当心一会纪端师姐的拳头就抡我脑门上。¢欣/丸~ - ^神?占· .追*蕞*鑫\漳_节,”
“不是啊!”峨眉没骨头似的往她案上一撑,“这不有人来找我走后门,想投靠你吗?”
“我这一天天的比你们师门养的黄狗还忙,”明熹把批完的文书拍在一边,换下一本,“我还收徒?我撑得慌吗?收个你这样的,天天被你喳喳?”
峨眉:“我们的狗叫窝头,不叫黄狗!反正你要收徒的时候,一定要提前告诉我啊,我都答应人家了呢。”
“……叫什么?”明熹怀疑自己累得幻听了,脑瓜子里嗡嗡作响,“你说你们的狗叫什么?”
峨眉:“窝头啊,‘香喷喷的窝头’那个‘窝头’。”
明熹:“……她闻起来也一股让人想吐的味吗?”
峨眉大惊:“窝头这么香!你不也从小吃到大的吗,怎么会说这种话,你别是累出幻觉了吧?”
“……”
明熹有气无力地揉着额角。.秒!漳+结.暁!税¨罔? _更?欣,蕞¨全-
也不知道峨眉这种小孩是怎么能在短时间内攒出这么多话的。
明熹上一次见她就是前天而已,然而此时此刻,从她扒门框开始,她就已经连续不断地说了快一个时辰了,还句句不带重复。
明熹非常乐观地把她当场了背景音,往好处想,可以缓和她连着批三个时辰文书的困乏。
就在峨眉说到,分别在上个月以及上上上个月,仙门人来巫门采买青菜时趾高气扬斤斤计较不可理喻小肚鸡肠地试图将十斤青菜一颗小仙丹砍价成八斤青菜半颗小仙丹而在贺天出面后终于未遂的痴心妄想时——
外头突然传来了一阵异样的声响。
“咚——”
“咚——”
“咚——”
峨眉被这声音打断,终于暂时停了。
“没事,那是前堂的钟声,”明熹安慰道,“只有间隔很久的三声,意思是让所有人到前堂等待议事,不必太过慌张。”
峨眉不客气地拿着明熹案旁的杯子给自己倒茶,“咕咚咕咚”猛灌了三大杯。′三¨叶′屋? -追_蕞+欣′章?截_
大概是喝水时没听到明熹说什么,她满足地叹了一声,打了个嗝,这才问:“刚刚什么声音这么大声?钟?”
“……”
明熹:“没事了喝你的茶吧傻孩子。我现在要去前堂议事,你是在这儿等着,还是和我一起去?”
不知为何,明熹听到那钟声后,心中慌乱了片刻,嘴上给峨眉说着“不必慌张”,但其实又何尝不是说给自己听。
“去去去,我要去。”峨眉一骨碌爬起来。
两人步行去前堂,在路上看到乌泱泱的一大群人。
巫门几十年来不曾敲过钟,今日合门上下基本都听到了,想必是但凡手里有空的,都陆续赶了过来。
明熹好不容易压下的纷杂思绪,在看到这么一大群人时,又死灰复燃起来。
而这种慌乱在前堂看到方能、简光等一众巫门前辈基本到齐的时候,更是达到了极点。
到了前堂后,峨眉自觉跑去和师门站一块。
明熹则穿过人群,看到贺天在朝她招手示意,遂慢慢地朝前面挤去。
大堂中央有一片无人拥挤的空地,仿佛人群都自觉地避开了那一片地方,无意间形成了一个圆。
明熹越往前,便离那片空地越近。
直至走到人群边缘,她侧头一瞥,这才看清堂中情形——
大堂正中,倒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
那个人头发散乱,身上衣物已经接近破碎,被深一块浅一块的血染得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破烂的衣边贴在其裸露的肌肤上——
不,那已经不能被称之为肌肤了,而是一片被腐蚀了皮肉的血肉,有的地方甚至能看到支出的一角人骨。
谷瑞为首的一群医修正围在地上施术。
明熹左右穿梭着,一直没看清地上那人的样子,但很快,她浑身都仿佛被定住了。
她突然看清了那人衣摆的一片纹路。
那是……
那是仙门的服制啊。
在认识到这一点后,再加以仔细辨认——
那件被血染得变色的衣服,原本该是白色的。
“轰”得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明熹脑中炸开。
她的四肢顿时没了知觉,她仿佛忘了自己在哪儿,忘了周围还有很多的人。
耳畔千百人构成的人声渐渐远去,凝成了一条尖锐刺耳的针,用力地扎着她的耳膜。
模糊视线里,谷瑞抬头朝门生说了些什么,然后缓缓起身,被门生搀扶着,朝主座的方向摇了摇头。
即便隔着叫嚣的耳鸣声,也可以听到堂内的嘈杂再昂扬了起来。
但明熹全都听不清了。
她凭着本能匆匆拨开人群,不知无礼地推攘了多少个人,连手臂撞到了谷瑞也来不及道歉,她踉跄着几步上前,扳过地上那人的脸——
她眼中带着血丝,视线有些诡异地扭曲,在聚焦了片刻后,画面才渐渐清晰了起来。
明熹看清了地上那人的脸。
一张沾满血污、但陌生的脸。
……
不是。
不是她。
明熹浑身一软,如蒙大赦,用尽浑身的自制力,才没有当场失态地将膝盖磕下去。
……想什么呢?
她心里苦涩地自嘲。
穿着仙门的白衣,只能证明这是仙门的一个门生或者仆役而已,用脚指头想都知道,有多小的概率会恰巧是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