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胤礽醒来时,已是傍晚黄昏时分。\m?y/r\e`a-d\c-l,o^u/d/._c¢o~m?
窗外夕阳斜照,灿金的余晖透过窗棂,在殿内洒下一片浮动的光尘。他缓缓睁开眼,帐幔低垂,暖阁里静得发闷,只有铜漏声从远处传来,滴答、滴答,一声声敲在心上。身上锦被轻软,带着淡淡的药香,他微微一动,便觉喉间干涩,低低咳了一声。几名宫人垂首立在角落,影子投在朱漆柱上,像几尊泥塑木雕。见他醒了,无声地福了福身,动作轻得如同怕惊散这满室的沉寂。没有人说话,没有熟悉的脚步声,蜂蜜雪梨汤搁在案头,蒸腾的热气很快消散在凝滞的空气里。*窗外暮色渐沉,霞光染红了半边天际,如织锦般绚烂,却莫名透着一丝寂寥。胤礽怔怔地望着那光影,胸口忽然涌上一阵说不出的空落,仿佛整个人都被抽走了力气。他撑着身子坐起来,锦被从肩头滑落,带起一丝凉意。胤礽恍惚了一瞬,眼前忽然浮现出另一幅画面——咸安宫的冷榻,灰蒙蒙的天光,还有永远无人应答的空荡殿宇。他猛地攥紧了被角,指尖微微发抖。?l^u\o¨l.a\b+o*o+k′.¨c!o^m?“不会的……不会的……”他摇摇头,强迫自己清醒过来,可心口那股钝痛却挥之不去。他掀开被子,赤着脚踩在地上。冰凉的青砖触到脚心,寒意直窜上来,可他像是感觉不到似的,一步步往外间走。“阿玛?”他轻声道。依旧无人应答。胤礽站在空荡荡的殿中,忽然觉得眼眶发热。他往前迈了一步,却又停住。目光掠过殿内熟悉的陈设,恍惚间,咸安宫的影子与眼前的乾清宫重叠交错,竟分不清今夕何夕。脚步迟疑地转了方向,可终究不知该往哪里去。蓦地,一滴温热砸在手背上。他怔了怔,才发觉自己竟在无声地落泪。*就在这时,殿门忽然被推开。康熙刚走到暖阁门口,就见自家宝贝儿子只穿着单薄的中衣站在地中央,发丝微乱,一双凤眼泛着红,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保成?”康熙的声音带着几分急切,几步跨到他面前:“怎么赤着脚就下来了?地上这么凉,万一病情加重了怎么办?”胤礽怔怔地抬头,正对上康熙担忧的目光。°比?^)奇?中μ文±网! 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下意识抓住了康熙的衣襟。康熙察觉到他的异样,眉头紧皱,伸手抚上他的脸颊:“怎么了?做噩梦了?”温暖的掌心贴上来,胤礽终于缓过神,可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滚下来。他慌忙低头,可康熙已经看见了,顿时心疼得不行,一把将他抱起,回到暖阁的榻上。“不哭,阿玛在呢。”康熙用袖子轻轻擦去他的眼泪,声音温柔得不像话,“告诉阿玛,哪儿难受?”胤礽摇摇头,可眼泪却越擦越多。他死死咬着唇,不肯出声,像是怕一开口就会崩溃。 康熙叹了口气,将他搂得更紧些,轻轻拍着他的背:“好了好了,不怕,阿玛在这儿,谁都欺负不了咱们保成。”熟悉的怀抱,熟悉的温度,胤礽终于慢慢放松下来。胤礽把脸埋在康熙肩头,无声地落泪,泪水浸湿了龙袍。康熙察觉到肩头的湿意,心头顿时像被针扎了一般。他抬手轻拍儿子的背,声音柔和:“好了,好了……阿玛在这儿呢。”过了许久,胤礽才渐渐止住泪,缓缓抬起头。视线扫过四周,见宫人们皆垂首而立,神色担忧,他这才恍惚意识到——方才那一瞬,竟是自己看错了。他还未被废。他们还未走到那一步。没有决裂,没有废太子诏书。不是咸安宫。是乾清宫。是阿玛在的地方。康熙见他神色怔忡,心头顿时像被针扎了一般,他小心翼翼地指腹轻轻擦去他脸上的泪痕,温声道:“梦都是虚的,醒了就散了,阿玛护着你,谁也伤不了你。”胤礽抬起头,眼眶通红,泪水仍在无声地滑落。康熙没有多问,只是宽厚的手掌一下一下轻拍着他的背,像哄幼时做了噩梦的他一般。胤礽望着父亲坚定的目光,终于一点点平静下来。他靠在康熙怀里,小声道:“儿臣醒来……没看见您,还以为……”“以为阿玛不要你了?”康熙接过他的话,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傻孩子,阿玛只是去给你拿药,怎么会不要你?”他说着,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颗蜜丸:“太医新配的,说是止咳最好,还不苦。阿玛尝过了,是甜的。”胤礽接过药丸含在嘴里,果然甜丝丝的,还带着一丝梅香。他抿了抿唇,小声道:“谢谢阿玛……”康熙揉了揉他的发顶,忽然道:“保成,记住,无论什么时候,阿玛都不会丢下你一个人。”胤礽鼻子一酸,重重点头:“嗯。”*窗外,夕阳正烧得绚烂,将半边天空染成浓烈的橘红,云霞翻涌如熔金,层层叠叠地铺展开来。一缕金光透过窗纱,落在父子二人相握的手上,温暖而明亮。康熙看着缓过来的胤礽,轻声道:“晚膳想吃什么?阿玛让人去做。”胤礽想了想,小声道:“想吃……阿玛上次带儿臣去南苑时吃的那个鱼羹。”康熙笑了:“好,就做鱼羹。”接着,康熙站起身,顺手捏了捏他的脸,“阿玛去吩咐膳房,你乖乖躺着,不许再乱跑。”胤礽乖乖点头,看着康熙走出暖阁,忽然觉得,方才那股空落落的感觉,不知何时已经消散无踪。识海深处,浓重的墨色如潮水般缓缓退去。虽未彻底消弭,却已不似最初那般铺天盖地、压得人喘不过气。那些前世的记忆仍在,却仿佛隔了一层薄纱,不再如锋利的冰锥般刺入骨髓。它们静静地沉淀在识海深处,不再翻涌成灾,不再将胤礽拖入无边的黑暗与绝望。他轻轻呼出一口气,胸口那股常年淤积的滞涩感似乎也随之消散了几分。——这一世,终究是不同的。